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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畅愣了愣;却见先前出来的稳婆鲁娘子正在人群当中;便知道是这个长嘴婆娘又多舌了。
这鲁娘子是叶畅请来的稳婆当中手段最高明的;而且识字;学东西又快;唯独长嘴这个毛病;让叶畅有些无语。
众人行礼;他不好站着;只有团揖。结果众人灼灼的目光停在他身上;让他觉得甚为不自在;隐约中;还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
“叶郎君乃是梦中得药王真人传授;故此能救少府娘子。”
“少府与叶郎君一向不睦;也唯有药王真人传人;才有这般慈悲心肠……”
这些话语;让叶畅有些赧然;他实在呆不住;便牵了马;准备回去。
第一卷谁乘星槎破虚空 第134章 可赴江南广积粮
“阿弥陀佛;十一郎;你做得对。”
沉默了半路;和尚善直突然开口道;让叶畅吓了一跳。
叶畅回过脸去;和尚一本正经;丑陋的面上;竟然隐隐有一种光泽。
“怎么了?”叶畅有些不解;很少看到这莽和尚如此模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长安城外你我遇刺;但是我们都安然无恙;倒是刺客死伤数人。”和尚合掌说道:“既是如此;我们旧怨便不深;今日救这母子;也是了确因果……”
和尚大谈因果;原本是正常事情;但是善直口里说出;却让叶畅有些啼笑皆非。这个莽和尚;喝酒吃肉杀生犯嗔;所有的清规戒律除了女色这一项;他几乎全犯;他谈这因果;根本是牛头马嘴啊。
而且;叶畅并不是太在意因果。
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力量;终究还是力量不足;地位不够;财势不全。
“天下大势;浩浩荡荡;如今大势未成;所以处处有捉襟见肘之感。”叶畅心中感叹;救元载之妻;一方面是他确实狠不下心肠;另一方面;也是迫于时势;他如今;还没有正面同王忠嗣抗衡的能力。
若能就此化解掉与元载的矛盾;那当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手头上的证据;也可以保护自己;暂时不会受到王忠嗣的威胁。
“不过;那产钳之物;可是十一郎你在梦中所见的宝物?”和尚又问。
他确实奇怪;叶畅怎么连生儿育女之事都懂得;如果真是他梦中所见;那天上的神仙岂不是也要生儿育女?
这个问题难答了;不过叶畅略一思忖;想起一事;当下笑道:“原是梦中见仙人授予陕西一韩姓灌园子的;那灌园子与我同入一梦也。”
和尚信以为真;心里琢磨着何时去关陇之时;再打听一下;左近是不是有一个韩姓灌园子也曾梦仙。
叶畅回到卧龙谷不久;元载再次来到这里;不过此行;一是送医生、稳婆回来;二则是来拜谢。他此时神情已经恢复镇定;谈笑宴宴;与叶畅也甚为亲近;仿佛两人此前的龃龉根本未曾发生过一般。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心中真正是怎么想的;叶畅无法判断;能够做的;也唯有多怀警惕罢了。
光阴荏苒;一月时间;转瞬即逝;眨眼之间;秋已渐去;冬天将至。修武盛产栗子;而此时正是栗子上市时节;叶畅的菜肴里;少不得又多了板栗烧鸡这一道。表面上;他过得甚为悠闲;实际里;却一本又一本地编着自然数学方面的书;每编一本;张休总是先睹为快;看完之后;便抓耳挠腮;催着他加更。
这厮算是被叶畅绑住了;他不是教学型的人才;但教小孩子们简单的加减乘除还是可以。最让叶畅伤脑筋的;还是帮助他改换习惯;改用符号数字与算盘。对张休来说;这两样东西前者不算稀奇——所谓阿拉伯数字;实际上是天竺数字;而他族叔一行可是密宗僧人;对天竺数字不是太陌生。但算盘最初时;他确实觉得不如算筹好用;直到叶畅将记忆中的珠算口诀默写出来;强令他背下熟练;才给他新的教材看;他才算是勉强接受了。
除此之外;叶畅做的事情;就是每日四处转悠了。
过了九月;天气眼见转凉;叶畅琢磨着秋蟹还能吃到什么时候;背着手从覆釜山向村子里行去;才到村子口;便看到一个人涎着脸在对他笑。
叶楝;他名义上的大伯。
如今叶楝在村子里是完全没有地位了;叶氏宗族虽然还给了他几亩薄田勉强度日;但家中破落至极;连他的那两位小妾;也已经被他发卖。
“十一郎。”见叶畅目光扫过来;叶楝赔着笑脸招呼道;还向叶畅拱了拱手。
因为被刘家痛殴的缘故;他的腿如今有些瘸;叶畅看了看他;还礼道:“伯父。”
只招呼一声;叶畅便又继续向村子里行去。
叶楝在他身后张了张嘴;想要唤住他;可是话到嘴边;一时却不知如何说。
当初算计叶畅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只不过一年时间;事情就到这个地步了。叶楝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呆呆站在村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叶畅一步三摇地踱到了叶家旧宅。
与大兴土木的卧龙谷、正在加紧建设的研究院相比;老宅没有什么变化;去年加了火炕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叔父;叔父;你答应我的弹弓呢?”
才一见门;侄子赐奴快跑过来;兴奋地叫道。
“喏;这不就是。”叶畅掏出一个弹弓;交到了他手中。
赐奴顿时将叶畅扔下;带着小娘满院子找自己的目标来;先是打院子里的树枝;然后去打鸟儿;当然;以他现在的眼法;想射中鸟儿还是有难度的。
叶畅笑眯眯地看着侄儿;觉得这种欢快感染到了自己身上。
生活么;总不能整日在勾心斗角;象这样看着晚辈们快快乐乐的成长;原本才应是生活的主流。
赐奴连着打了几发弹丸;都不曾击中;当下嚷嚷着又跑回来;将弹弓交给了叶畅。
“叔父;你打给我看看;你打给我看”
这种牛筋弹弓还是有些威力的;赐奴力小;拉不全开;射不中是正常。叶畅拿在手里;捡了一颗圆些的弹丸;瞧了瞧周围;觉得没有合适的目标;恰好看到放在院墙边的一个充当花钵的陶碗儿。
他拉开弹弓;瞄了会儿;然后发射。
“砰”的一声;那陶碗应声破碎;里面的泥土都散溅出来;原本种着的花儿;也跌落泥土之中。
叶畅吐了吐舌头;旁边的赐奴与小娘;也都吐了吐舌头:“闯祸了”
将弹弓交给赐奴;叶畅肃容道:“你们只说是猫儿打破了陶碗;记得么?”
“嗯。”赐奴与小娘也都严肃地点头;小娘还加了一句:“猫儿不乖”
不过一阵淡香传来;让叶畅偏过头去;便看到嫂嫂立在后院的月门之前;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模样。
见三人望来;方氏拉长了腔问道:“是谁打坏了我养着花儿的陶碗?”
“是猫儿。”小娘最护叔父;因此抢着答道:“不是叔父用弹弓打的;娘亲莫打叔父”
“真笨;你说出来了”赐奴大急。
叶畅以手抚额;叹了口气。小娘瞪着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一脸纯稚:“我没说;我没说”
“你方才就是说了……”
“我没说;我真没说;我真没说是叔父用弹弓打的……哇”小娘急着自辩;后来于脆哭了起来。
叶畅将她抱起;笑道:“莫哭莫哭;小娘什么也没有说;娘亲也不知道叔父用弹弓打碎了她养花的陶碗儿;不信你问你娘亲”
虽然小娘是小;但也觉得这样问似乎有些不对;因此抽抽达达的;没有理叶畅。叶畅见她哭得伤心;顿时心软;又道:“兄长不乖;咱们不和兄长玩了……去去;赐奴你自个儿去玩去”
“叔父偏心”赐奴嘴撇了一下;然后拿着弹弓一溜烟跑了。
“不但教孩儿们用弹弓乱打东西;还教他们撒谎;十一郎;你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从叶畅怀中接过小娘;方氏目光冷厉;盯着叶畅;竟然有几分威风;而不再是当初那温婉的小嫂子。
这一年来;家中的生意好生兴旺;虽然家中宅院不曾翻新;但人口却多了。多了两房下人不说;还请了村中几户人来打杂。更重要的是;往来卧龙谷商人;凡欲购纸、书;皆要经过方氏这一手。
可以说;方氏乃是叶家财神爷;口袋有钱;心中便有底气;说起话来;亦是不一样了。
“嫂嫂恕罪;恕罪”叶畅虽是拱手致歉;可面上神情;却没有多少歉意。
便是他不教;孩子就不顽皮不撒谎了么?曾参教子;倒是千古流传;可是为何不曾听说他的儿子有什么美德流传下来?
教育孩子;一昧压制;显然是不对的;引导才是正道。
“你啊你;总是一心离经叛道。”方氏是极为了解他的;叹了口气;也不指望他改过了。
“嫂嫂说的是。”叶畅也不反驳。
“你这惫怠性子;休要在我面前使;你若是觉得无聊;恰恰这几日;又有七八户大户人家前来提亲;我安排一次相亲如何?”
“嫂嫂饶命。”叶畅举起双手道。
“休要没正形;我是说真的。”方氏唠叨起来也相当厉害:“先将亲事订下;待明年便可办喜事;若大的家当;你不早些娶妻生子;将来谁来承之?”
“有赐奴和小娘呢;今后小娘可是个小富婆;若是有人娶了小娘;啧啧……”
听着叶畅将话题转到一脸无辜的小娘身上;方氏再次狠狠剜了他一眼。她叹了口气:“一说正事;你就没有个正形;说吧;今日来做什么;总不能是为了送弹弓来的”
老宅虽然还为叶畅保留了一处小院;但是叶畅几乎不回来居住;他一般都是呆在卧龙谷里。而方氏由于孀居的缘故;一般也不会去卧龙谷;叶畅既然来这边;那就定是有事要找她商议。
“来寻嫂嫂;是因为有件事情要与嫂嫂商量。”叶畅皱着眉:“我心中拿不定主意;嫂嫂帮我参详一番。”
“你说就是。”
“我要遣人去江南置宅买田。”
“江南?”方氏讶然问道。
对于他们来说;江南是很远的地方;而且远不如关中中原一带繁华。
虽然经过三国两晋;江南如今已经人烟广布;但在普通百姓心里;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