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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阿济格送来的!
阿济格是七月初七陷的昌平,也正是从这开始,真正在京畿劫掠,俞国振此前以为阿济格劫掠所获都随身携带,却不曾想到,他已经将其中最贵重也最易携带的金银,悄然送出了关隘!
他是自延庆入的京畿,但不可能循原路送回金银,因为那样做要绕一个大弯子,路途遥远,现在还送不到这里。而席特库的供诉,证明了俞国振的猜想,可是能从明军重兵把守的冷口将八大车的金银送出关来,这又说明一件事情。
有内奸,而且这个内奸地位不低!
冷口守将崔秉德能将俞国振一行一百七十人放出来,那么别人就可放八辆大车过来!
深深吸了口气,俞国振微微闭了一下眼,心中盘算着哪一个人可能是那个内奸。不过他对于这些边关将领很不熟悉,虽然章篪在刘景耀那儿帮他收集了一些资料,可仅凭那点资料哪里就能找出内奸来!
“是谁将金银送来的,这八辆大车又是怎么样过冷口的,你可知道?”
这个问题俞国振并不抱希望,席特库只是一个普通的八旗兵,这等事情应该比较机密,特别是如何过冷口的,绝对不会让他知晓。
“奴才不认识,那些人都是明人,奴才只听得他们说了一句话……”
席特库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就在这时了,因此说到这,他停了一下,然后连连叩头:“奴才愿为主子爷效忠,奴才愿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主子爷,只求主子爷留下奴才一条狗命,能给主子爷当牛作马!”
“当牛作马?”俞国振心中微微一动。
他当然不需要席特库这一个建虏来当牛作马,如果说他需要牛马的话,那倒是要整个建虏群体,包括依附于其的蒙人一起,为华夏的织机提供羊毛,为中华的厨房提供牛羊肉。
“我也不瞒你,如果你说的话对我有用,那么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但若是没有用,你还得死。”俞国振道:“你可以选,是赌一回还是现在就死。”
“奴才赌了,奴才信得过主子爷,主子爷这般大人物,拿奴才开心是有的,却不会无缘无故对奴才失信……”
这厮胆子虽小,嘴巴却很利落,或许这正是他能跟着汉军旗的人学会一口流利汉话的原因。俞国振没有计较他的小伎俩,只是一笑,而席特库咬了咬牙,闭着眼睛道:“那些人说,死太监还真贪心胆大,枉那蠢皇帝如此信任他。”
俞国振顿时双眸一凝!
这个死太监便已经将可疑对象从边关守将转到了监军太监身上,而“蠢皇帝”肯定是指崇祯,得崇祯信任的监军太监……
俞国振立刻就想到了高起潜!
在内监之中,除了曹化淳之外,高起潜恐怕是最受崇祯信任的,甚至崇祯对他的信任还胜过曹化淳!崇祯五年就监军讨伐登莱孔有德等人的叛乱,后来监军宁锦。崇祯八年时,崇祯拗不过群臣,将各镇监军太监罢免,却唯独以高起潜“知兵”为由,没有撤职。而现在,当建虏入寇京师时,崇祯最初起用的总督各军就是高起潜,即使是在兵部尚书张凤翼自请出京督师之后,高起潜也是改任总监军!…;
若真是高起潜,那莫说安排几辆大车出关,就是安排几百几千人出关,也没有谁会说一句话!
除了高起潜之外,高起潜身边的其余太监也有可能,但高起潜的嫌疑毫无疑问是最大的。
俞国振对高起潜在历史上留下的印象,就是在卢象升率五千饥疲孤军冲向建虏时,高起潜距离他不足五十里,却拒不救援,致使卢象升败亡。他并不知道,历史上崇祯信任高起潜,每每到关键之时,便以高起潜监军,而高起潜也“不负所望”,每每不是砍死人首绩冒功,就是率精锐先逃。
特别是对上建虏,到最后南明小朝廷迫史可法守扬州时,又是他跑到扬州去监军,结果不久便是扬州十日,而他也顺理成章地降了建虏。
“很好,你说的事情很重要,但对我却没有用处,我大约猜得出那个死太监是谁,可那人……现在我还动不了他。”
俞国振看着席特库,嘴角浮起一丝残酷的笑,如果真是高起潜的话,他要杀之很简单,但事后必然面临着崇祯的清算。俞国振并不认为自己在崇祯心目中有高起潜同样的地位,而且,他对帮助崇祯扫除身边的奸细并没有多大兴趣,毕竟以崇祯那性格,扫掉一个高起潜,他还会用赵起潜李起潜。
席特库闻言顿时瘫了下去,声声哀泣求饶。俞国振向田伯光使了个眼色,田伯光会意,上前道:“公子,我还要一个马夫,这建虏能不能交与我处置,若是马养得不好,再杀他也不迟啊。”
俞国振“哼”了一声:“也罢,那就交给你,让他换一身衣裳,这模样带回京师一看就知道是建奴,还不被百姓给活吃了?”
“就算换一身衣裳,他身上的鞑子臊味也能让人认出来,就这样吧,若是被百姓活吃了算他倒楣。”
两人一唱一和吓唬着这个小建虏,俞国振确实没有杀他的打算,倒不是为了信义——和强盗讲信义就是对自己人的无情无义,而是因为他还有一个疑团。
那些送金银来的人,用的是汉话交谈,而不是满语,那么他们也应该明人。但他们又不是高起潜或者那位内奸的手下,否则不会对“死太监”如此不敬。
他们,会是谁?
三三六、惊悉自盗原监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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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军太监高起潜拖着沉重的脚步,从望楼上走了下来,他长得相当雄武,没有一般太监那样的阴柔,因为军旅多年,许多人都以宋时童贯和他相比——当然是背后比的,童贯的最后结局可不怎么好,当面这样说肯定是要受这太监挂落。
虽然对内监监军不满,不过崔秉德还是承认,这位太监算是有些胆子,至少敢上敌楼了望。不过他今日突然要上城观察敌情,很是让崔秉德不安了一会儿,是不是自己私自安排俞国振等人出关,被他知晓了?又或是他心血来潮,却恰恰堵上俞国振回来的归路?
私自放人出关,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虽然守关诸人都知道这只是笑话,但未曾与高起潜招呼就这样做,谁知道这个死太监会不会寻人算账?
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了烟尘的影子,看上去似乎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这个秋天非常旱,塞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下雨,只要行走的人马一多,扬起的尘土可谓遮天蔽日。崔秉德看到之后,估计就是俞国振回业了,而高起潜却一言不发,转身就下了城楼,他跟在高起潜身后,心中还很奇怪,这狗太监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却没有注意到,高起潜脚步沉重,走路时两条腿都有些发抖。
“本监军忽然想到,咱们不能在此逡巡,来人,点齐精锐,去援京师!”
高起潜这番话让周边诸将都是吃了一惊,心道死太监没那活儿性子果然就古怪,此前他聚拢大兵,却留在三屯营不肯出战,诸将屡屡以兵贵神速谏之,请求迅速与建虏决战。好解京师之围,但他却说要防长城之外的建虏与关内的小股敌人合流,倒是莫明其妙地跑到冷口来“巡察关防”,这一巡察就是十日。
刚才那尘土飞扬之时,众人还觉得这个死太监有先见之明,建虏打的果然是派一支偏师扰乱京师,当各关防驻军回援时主力乘机自永平府入关的主意,但这个时候高起潜却又义正辞严地要去援京师了!
他们却不知道。高起潜是怕的。
崇祯见高起潜长得雄壮,在宫内诸监中又是孔武有力者,试用于昔日,被他花言巧语哄骗,便以为他知兵,却不知高起潜贪财好权。却是徒有其表,根本不谙兵事,而且胆小如鼠畏敌如虎,哪里敢与敌战!
他所谓的知兵,就是到得任何一处便将精锐部队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拱卫自己的安全罢了!
故此他带着精兵屯于三屯营,只想着自保,却根本没有想到出战!
可现在,看起来……他用来搪塞诸将的借口竟然不幸言中了。这让高起潜心中悲愤异常:老天,不带这样玩的,咱家可只是胡说八道,建虏为何就真这样弄了?
乘着还无法判断那漫天的尘土究竟是谁,赶紧离开冷口这是非之地,而且还要将精兵带走,防着建虏路上追来没有保护自己性命!
这阉货下定了决心,当真是雷厉风行,转眼之间。便将精兵席卷而走。冷口就只留下几千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阉货是要逃!”有人终于明白过来,大声道:“他还将咱们精兵带走……这阉货,这阉货!”
崔秉德先是面如死灰,然后又回过神来,看来高起潜真将那漫天尘土当成建虏大举来犯了。这死太监不知兵事,不知道那看起来是千军万马奔腾不止,实际上因为这些天较旱,很有可能就是几百骑罢了。他看了看周围,就自己被高起潜点名留下,当下下令道:“闭关,戒备,给老子瞧清楚了,究竟来是什么人!”…;
有他一声吼,关上总算消停了些,众人惶惶不安地开始戒备。不过他们的担心并未多久,因为很快就有数骑飞速赶来,却是俞国振派来报信的。
“城下来人止步!”见模样不象是建虏,城头官兵喝斥道:“你们是什么人,莫非是建虏奸细?”
“请崔秉德将军一晤。”霍彦扬声高叫道。
崔秉德见过他,稍稍放心,大声道:“崔某在此,你们身后是何事?”
霍彦甩鞍下马,突然单膝一跪:“奉崔将军之命出关,如今已经破虏,请崔将军遣人来查验。”
崔秉德愕然,然后大喜。
他是知道俞国振出关目的的,不过在他看来,俞国振带着两百人不足出关,那纯粹是找死,现在听霍彦话语之意,他们不仅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