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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一番好意?我倒想知道,他违约在先,是什么好意,莫非是说,献贼入了英霍大山,他就可以过河拆桥了不成?”
说到这,俞国振深沉地笑了一下,目光尖锐,盯着张溥:“莫非,史参议觉得,献贼能破庐‘州,就破不得安‘庆?”
张溥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俞国振言下之意很明显,如果让他不满意,那么就可能出现献贼攻破安‘庆这样的事情。至于献贼是怎么攻破,是他自己的本事还是有人带路,那就另说了。因此张溥非常诚恳地道:“有无为幼虎在,献贼已经破胆,安‘庆距襄安不远,献贼必不敢犯。史道邻在遣愚兄来之前,曾有一句话,愚兄深以为然。”
“哦?”
“俞济民虽非我道之人,却绝不是奸邪之辈,与寇相通祸害百姓之事,俞济民绝对做不出来!”
这话是在捧俞国振,同时也是在将俞国振架上屋顶后拆了梯子。俞国振沉默了,史可法违约,他自然可以发飙报复,但为了这个让他去与穷凶极恶的流寇勾结,祸害自家百姓——这种事情,某些人做得出来,他却是做不出来!
今日可以同流寇勾结祸害百姓,明天就可以同东虏勾结祸害百姓,后天则可以与洋夷勾结……
有些底线,是必须坚守的!
“史可法欺我……我不能与寇相通,却可以去找他麻烦。”俞国振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冷笑道:“背信弃义,食言而肥,我倒要看看,一向以正人君子自居的史可法,如何面对于我!”
“他正是心中有愧,故此才遣我先行一步。不过,愚兄倒是劝他,说此事不必在意,因为废了这密约,对贤弟你也只有好处。”
“好处?”
“正是,济民贤弟,你虽是清介不居功,但此次与贼会战,你居功至伟,偏偏你又无官爵在身,所谓功高不赏,正是说你啊。若是事情过后,各方再纠缠于贤弟你收降纳叛这事上,对你极为不利,所以,将这些附乱之民就地安置,真是为了贤弟你好。”
俞国振嘴紧紧地抿了起来。
这是他很熟悉的程序,一大堆似是而非的理由,核心就是说,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我骗你,是为了你好,我夺走你的东西,是为了你好,我杀了你,也是为了你好……
真当自己是毛没长齐的小孩儿,或者是那种脑子里进水了不会分析的盲从者么?
俞国振不在乎被叛,他对史可法、张溥也只有利用,但他不喜欢被人愚弄。
“史可法是不是要任安‘庆巡抚?”俞国振突然道。
张溥愣住了。
俞国振这个问题,直接击中了史可法违约的根本原因!
“你……你如何得知的?”
“献贼在英霍山中,没准会杀回来,为备寇,将安‘庆、庐‘州、池‘州、太‘湖四府合并,设一巡抚督师治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史可法前期既是御寇有方,又久有清名,是这安‘庆巡抚不二人选,这有什么难猜的?”俞国振冷笑了一声。
当初包文达传来史可法身边那位幕客章篪的话语,俞国振就知道事情有变,事后督促高二柱打探这方面的消息,从南‘京传来的消息是张国维上书建议设安‘庆巡抚。这个时候,俞国振就明白变故何来了。朝中有人反对将那些附贼之民南迁,那原本就是应有之意,一件政治处置提出来,如何会没有人反对,若史可法还只是分守四府,那么此事无可无不可,但他若是成了四府巡抚,也就是说四府民政之事,他也必须负责时,那么他就要考虑到自己的考绩了。…;
人口流失带来的就是赋税减少,而赋税减少,地方主官的考绩就要受到影响!
说来说去,终究还只是私利啊。
“你替我转告史可法,我这里不欢迎他,他就不必来自取其辱了。他既失信在前,我不宜为他治下之民,我会迁居他乡,令我背井离乡,此皆他所赐。”俞国振冷冷地道:“我确实做不出勾结贼寇残害百姓的事情,但是,从今往后,他安‘庆巡抚治下之事,也与我俞国振再无丝毫关系!”
此语说得绝决,让张溥呆了呆,失声道:“你要舍了襄安的基业?”
“这里还有什么基业,托他史参议之福,我为救他得罪了流寇,流寇将我这烧成了白地。不过好在地契尚在,他史参议总不能在安‘庆当一辈子的巡抚,我先避他就是。”俞国振拱了拱手:“送客。”
张溥没有想到,自己以为绝对可以说服俞国振的一套说辞,换来的结果竟然是俞国振毫不犹豫地翻脸!
这次他从南‘京将消息传给史可法,再替史可法传信给俞国振,若是真以俞国振翻脸而告终,那么闹将起来,史可法的安‘庆巡抚位置,很有可能就会坐不住。要知道,朝廷之中,温体仁虽是名义上致仕,可天子却特许加恩不离京城,文震孟虽是成了首辅,可第一天就因为不愿意与内监打交道而被内监到天子面前哭诉!
温体仁一党若是得了俞国振这边强助,再将这次大战的真相翻出来,倒的可就不只是一个史可法,只怕整个东林,都要受到围攻!
张溥有些沮丧,他常觉得自己舌辩之术不亚于苏秦张仪,帝王之术不逊色张良萧何,但实际上却连个俞国振都说服不能。他在暗骂自己无能之余,一把将俞国振的胳膊按住,苦笑道:“唉呀,俞贤弟,济民贤弟,你性子还是这般着急啊!”
“那是自然,我急着去京城,虽然我不好当官,可是平定流寇这么大的功劳,总得与我个官做做。”俞国振冷笑道:“我倒想看看,天子会不会直接给个总兵衔与我。”
果然!
张溥心一颤,让俞国振一进京,事情就彻底完了。他抓着俞国振的手道:“贤弟请听我说,史道邻自知对不住俞贤弟,故此另许了三位事作为给贤弟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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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四、万事皆交易(五)
“三件事?”俞国振根本不想听,他挣脱张溥的手:“此前史可法答应我一件事情尚且做不多,遑论三件?而且,背信弃义的小人,许诺出一百件,又有谁能相信?”
“此次绝对不会出问题,绝对。”张浮拍胸担保:“若有问题,愚兄提头来见你!”
“天如兄……你的头我不想要。”俞国振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涛一眼,下面一句他不说,张浮也知道意思,张浮的头,根本不值这个价!
张溥的脸腾的红了,象他这般自视甚高者,最厌恶的便是别人瞧不起他!
但此次来是为了替史可法安抚俞国振的,此前已经办差了,不能再差。因此他赔笑着道:“那好,那好,济民,你说说,如何才能让你同意?”
“史可法以其师左忠毅公的在天之灵发誓吧。”俞国振道。
这个条件顿时让张浮眼睛瞪得老大,这叮不仅仅是不信任史可法的问题,简直是与史可法撕破脸!
史可法最敬其师,若是要以其师之灵发誓,也不知史可法会如何羞怒!
俞国振冷笑,史可法的羞怒,与他何干,鼎然史可法做出了初一,就休怪他做十五。言而无信,就要为之付出代价,至于史可法的那些所谓苦衷,说到底,不过就是他们东林的利益!
“既然俞贤弟这般坚持,那我就回报了。”张薄看了俞国振好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收回方才的话,心知他此次是已经决意了:“三件事之一,是许你襄安巡检司五百人的名额。三件事之二,是许襄安巡检司一百套马与甲兵。三件事之三,是……”
“不必说了,若只是这些事情,我瓣二不敏。”俞国振哈哈大笑起来:“你可以回去对史可法说,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济民,何出此言?”
“襄安巡检司是朝廷所立,巡检司人手兵马,为朝廷所用,甲兵马匹,自应由朝廷应承。史可法衡好,将为朝廷所设的襄安巡检司说是我俞国振的……他的如意算盘,不就是打着我这三百家丁的主意么?”俞国振冷笑了一声:“有件事情,他或许不知,家叔已经辞了巡检之职。”
“什么?为何……”
张溥问出两个字,话语便又塞了回去,原因不就是史可法初上任时便打了俞宜轩的板子么!
“我不让你为难,你回去吧,史可法此人,首鼠两端,出尔反尔,非砥柱之材。
左忠毅公托之以后事,实是迫不得已,若是此人得用,必误大明。”俞国振想到原本的历史当中,史可法督师江淮近十年,竟然未练成一兵,在流寇逼近京城之际,也不曾提师去救而是逡巡观望,崇祯殉国之后,又迫不及待试图得拥立之功,结果却还在拥福拥潞问题上摇摆不定,最终政争失败督师扬州……
除了气节,一无是处!
这些话在俞国振心中憋了许久,他其实也希望,象史可法这般在史上留下青名的人物,能做出和他的名声相符的事业来,但今日史可法却让他失望了。细细想来,这才符合史可法的性格,自己一直以来帮他的,却根本不能改变他的本性啊。
“咳咳……”张浮却将这个当成了单纯的气话,看到俞国振生气,他再次认定,迁数万从贼百姓之事对俞国振极重要,但正是因为极重要,所以张浮更是打定了主意,非得将此事破坏掉。…;他和史可法一样,担心俞国振尾大不调。若是俞国振真在南方有了数万人口民户,那么想要祸乱大明的话,造成的伤害会更大!
不能为他所用,那就不如……
这个念头在张浮脑中一闪而过,但他没有细思,他知道俞国振有一双敏锐得过份的眼睛,他只要细思,就会在这双眼睛前露出破绽,而那样的结果,绝对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且徐徐图之。
“济民,你听我说,我觉得这三条也不合理,要不如此,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我们尽力办到!”
俞国振深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