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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只是戴罪立功就好了,实在不行,免职一年半载,然后再复出他任,也是不错。
史可法却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这个严县令,当真是个大蠢货!
“休要惊扰着他办正事,我们过去,且听听俞济民说什么。”史可法道。
他们缓缓靠近俞国振正在说话的缓坡,但距离十丈时,便被家卫示意止住。严觉这次算是有了眼色,没有再说什么,而向来觉得俞国振狂妄的罗之梅,此际也不由得再度咋舌:便是面对分守四府的史可法,俞国振竟然仍是这样狂妄!
史可法没有理睬这二人挤眉弄眼,而是注意听俞国振在说什么,听见俞国振挥着手道:“尔等原本尽是良善,都为安份之民,可流寇一来,焚汝家园,淫汝妻女,戮汝兄弟子侄,裹胁尔等从贼为乱,数代积蓄,化成粪土,祖先清誉,门楣尽污……如今自己也就擒被俘,将遭显戮,性命无存,魂魄无依,便是为鬼,亦为孤苦。诸位!”
说到这,俞国振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他略一停,目光严厉地从众人面前转过:“是谁令诸位从善良百姓,变成国之寇贼?”
众人都是沉默,俞国振说的是大白话,他们都听得懂,但不知道俞国振问的是什么意思。不少人听到他所说的话语,不是呜咽失声,就是面有惭色。
俞国振看到他们当中这样的反应,心中微喜,他又问道:“是谁?”
得他示意,围着诸人的家卫齐声喝问:“是谁!”
几十人突然喝问,惊得被逼坐在地上的俘虏都是心惊肉跳,便有机灵点的大叫道:“是献贼,是张献忠!”
“还有闯贼!”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了起来,初时还稀稀落落,接着喊的人多了,声音也杂了起来。
俞国振目光一转,见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虽然不说话,却抱头痛哭起来,他便向那汉子一指:“你,出来!”
那汉子初时不知是指自巳,周围人也不知俞国振何意,两个家卫过来,将那汉子一夹,直接带到了俞国振面前。
“你姓何名谁,哪里人士?”俞国振问道。
“小人、小人颖州王家店人姓王,贱名有辱祖宗……”
“说吧,没有关系,在这里的,哪个不同你一般,曾被迫从贼?”俞国振和气地道:“说说你为何哭。”…;那人见俞国振说话还算和气,心中虽然惊恐,却还是说出来:“小人叫王保宗,在王家店,原是家中有几亩薄田,上有老母,下有发妻,育有二子一女,虽是穷困,终日操劳,却也和美。可流贼破颖洲之后,过王家店,焚了小人新起的屋子,小人妻女,小人妻女……竟然被淫辱,二子不愤,与贼相急,尽为贼人所害,老母亦不巅所终,想必冻饿……冻饿而死……如今我已是孤苦伶仃,方才官人说起,小人自感身事,不禁泪下,还请官人恕罪……”
他一边说,一边放声而哭,这一哭,周围顿时哭声一片。
俞国振狗了拍这王保宗肩膀:“说的是,若非流寇,我等便是贫苦,终能与家人一起撑下去,自己再勤快些,或许还能接下一笔家当,逢年过节,祖宗坟前,总有些冷饭残酒,不至于断了香人……”
一听他提“断了香火……”那王保宗哭声顿时变成了嚎淘,而周围原本就觉戚然者,不少人也开始落泪。
这些人都是家破人亡,很有可能只剩自巳一身的,对着王保宗经历,又听得俞国振那番话语,一个个都不禁伤心。须知俞国振方才让人对他们进行甄别,从口音里将凤、阳府和南直隶的人挑出来,这些人大多都不是惯寇,只是流寇攻入之后被裹胁而来,不得不从,每个人心中对流寇,都有一部血债!
俞国振又点了哭得极哀的数人,这数人一个个都将自己家中遭遇说出,当真都是句句血泪,有两人说得呼天抢地,恐惧与悲愤交织在一起,几欲令其晕厥。
俞国振指了指那些并非凤、阳府和南直隶的俘虏,又向诸人问道:“毁尔之家,淫汝妻女,残汝父兄者,这其中可有?”
那王保宗第一个跳出来,指着其中之一道:“有,有,此人,此人便杀我儿,我原想跟在贼后,杀之复仇,却尚未得手,便为官人所俘。”
“锒!”
一柄刀掷在他的身前,那是俞国振的腰刀。
“去,杀了他,为汝子复仇!”俞国振喝令道。
王保宗一把抓起腰刀,看着那人,那人浑身发颤,连声说“不是我不是我”,可他有口音却是典型的陕腔,王保宗一步步走了过去,那人想要起身闪逃,却被两个家卫死死按住。
王保宗来到他的面前,举刀,猛然剁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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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三、乌云聚危城(三)
“多谢官人………………令小人得报犬仇,小人此生无憾,甘愿为官人正法!”王保宗拎着那颗头,扔了刀,跪在血泊之中,向着俞国振叩首行礼。
俞国振走了过去,一脚将他踢倒:“胡说!”
王保宗愕然,他不知道俞国振为何会如此反应。
“此人杀你子,可淫汝妻女者是谁?驱使此人与淫汝妻女者,又是谁?”俞国振冷笑:“你只杀了一小卒,却不敢与真凶斗,怎么算是得报大仇?”
王保宗闻言浑身一颤,一脸不敢置信。
“汝等说,谁是汝等真正大仇?”
“闯逆!回逆!献贼!”
一片高呼之声中,群情激愤,旁边站着的史可法,也不觉悚然动容。
“既然汝等皆知献贼为汝等大仇,我给汝等一个复仇机会,献贼必来攻无为,汝等可敢依城与战?”
“愿,愿,愿!”
“那好,来人解了他们的绳索!”
“啊?”无为知州罗之梅闻得此言,顿时心中一惊,他看了史可法一眼,史可法没有说什么,旁边的张傅却是顿足抚掌。
“好,好,好,不愧是俞济民,不愧是无为幼虎,…道邻兄,恭喜,恭喜,朝廷之中,一直有人议论剿抚之策,但如何剿抚,莫衷一是,如今我却知道,剿抚之策,尽在俞济民手中!”
史可法微微点了一下头,心中也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本这些流寇俘虏,根本不值信任,自流寇举事以来,不知弄过多少次一降即叛的勾当,便是去年,流寇在车厢峡一战中穷途末路,还是靠这假受抚的招数,躲过一劫,害得当得负责剿寇的陈奇瑜最终因此免职。
而俞国振则成功分别了惯寇与新附,再激起被裹胁的新附与惯寇的仇恨,这样一来,那些新附就转化成了民壮,而且比起一般民壮,他们与惯寇有着血海深仇,正是不死不休!
史可法默然许久,只是默默观察俞国振的手段,只见俞国振又让这些新附指认惯寇,凡被指出者,立刻被挟出,由新附中指认者将之处死,转眼之间,无为城下,便已是有四百余寇伏尸于地!
那血渐渐汇于一处,顺着沟壑,流入河中,将河都染得鲜红。
流寇原本就是如此,由惯寇督新附,待新附也变成惯寇之后,再去又督新附,如此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所到之处,残害百姓,并将受害者也变成他们的同伙。俞国振俘获的,正是留在巢、县城中的贼寇一部,因此相互之间,认识得极多。
这一轮杀下,还剩余九百贼寇,他们战战兢兢,只恐也有人来指证自己。
俞国振见无人出来指认,便对他们又道:“你们不是惯寇,想必为祸不多……”
听得这一句,这九百余人顿时松了口气,不少人都失声哭出。
“但是,既是从贼,便是有罪”…汝等之中,想必都曾有杀掠奸淫之事,只是如今并无苦主在侧罢了!”
俞国振这话说出,那些人心又再度悬起。
“故此,死罪得脱,活罪难免,汝等想要无事,唯有一策,就是老实听命,为守城输送砖石箭矢,若是汝等还能立功,那么便可与他们一般,过往不究!”
他这话说出,等于是又给了众人希望!
正象他分析的那样,这剩余的九百余人中,绝大多数都是盲目从贼的,虽然也随贼为恶,但还不足以称惯寇。如果有一条活路,谁愿意跟着贼人去死?…;“官晨…官人所言,可是当真?”人群中有人怯怯地问道。
这就显出俞国振身份尴尬来,他只是民壮首领,可不是能有权判定众人罪否的大官。不过这难不住俞国振,他向史可法这边一笑:“我所说,虽未必为真,但这位就是奉命分守四府的史可法史史参议,史参议,请上前来。”
史可法不由自主地听从了俞国振所语,上前来到他身边。
“贼人势大,若不能分贼之势,化贼众为我用,无为定然不守。”俞国振在他耳边低声道:“史参议,如何取舍,尽在于君了。”史可法看着他,然后抱拳,拱手,一揖,头垂至膝。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上前一步,面对众人,再次拱手:“本官便是史可法。”
这群俘虏自然知道,他们追了许久险些抓到手的朝廷大官,便叫史可法。现在一见,果然是一个有威仪的人物,而且说话谈吐,颇为亲善,对他们并无太大的恶意。
“方才俞壮士所菩,便是下官之所想,汝等原是良善,都为朝廷赤子,是贼渠献逆等,迫汝等从贼,今日若能幡然悔悟,反戈一击,朝廷必恕前过,若能破敌立功,本官也不吝为汝等奏赏!”
俞国振退了两步,让史可法站在众人的中心,看到史可法在俘虏中侃侃而谈,他心中也承认,这位东林清流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至少嘴炮的功夫还是极强的。一通讲演,他大约也知道这些从贼的百姓大多没读过太多书,没有怎么引经据典,只是说恕其前过赏其后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