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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咋的?”张柏亭摇着头,又摸仿着那人的表情语气,说道,“这小子的原话是这样的,请我喝酒吃肉就免了,我这已经几个月没支饷了,不如把置办酒席的钱打给我,或者折算成枪支弹药也行,我这更缺军火。”
冯圣法闻言大笑,摇头道:“这家伙。”
张柏亭也笑,旋又感慨道:“这只九命狸猫,真有些可惜了。”
“是啊,是很可惜。”冯圣法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长叹息道,“他跟黄汉廷毕竟是生死兄弟,换成是我,只怕也很难解开这个心结。”想了想,冯圣法又道:“这些年他在上海保安总团,过得应该不大称心吧?”
“谁说不是?”张柏亭喟然道,“既便在保安团,他的十九大队也就是个后娘养的,家伙用的是老套筒,军饷还经常拖欠,兵员也才刚补足,听说为了筹措军饷,他还经常出入大世界、大舞台去跟那些名媛交际花厮混,也真是难为他了。”
“这个我相信,就凭这小子的卖相,只要他愿意,那些个名媛交际花还不得跟疯了似的往他跟前凑?呵呵。”冯圣法虽然笑着,可笑容里却透出几分别样的落寞,“这样,你从军需处调二十挺轻重机枪,两百杆汉阳造,配上十个基数的弹药,给他送去。”
“行。”张柏亭点头道,“只要有你的批条,军需处那边我亲自去督办。”
作为最早接受调整的十个德械师之一,第88师在换装之后淘汰下来不少军火,装备两个补充团还有富余,与其搁在仓库里生锈,还不如从中调拨部份枪支弹药给保安团,有道是肉烂了还是在锅里,保安团说到底也是中国的国防力量。
第一卷淞沪会战 第2章**回来了
两人正说话间,一团黑忽忽的物事忽然间扔进了车窗。
冯圣法和张柏亭都是黄埔军校生,多年的军旅生涯培养出了他们敏捷的反应,不等飞进窗的那团物事落地,两人便左右闪开,冯圣法在掏出手枪的同时,更飞起一脚将那可疑物品踢向了无人的过道。
“噗。”可疑物品撞上车门,然后摔落在地。
没有呲呲往外冒的青烟,也没有爆炸,两人急定睛看时,这哪是什么爆炸物,分明就是一只从美国进口的牛肉罐头。
冯圣法、张柏亭面面相觑。
这时候,窗外忽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车厢另一端,正在接受采访的孙元良忽然摆脱记者的纠缠,大步走到窗前,面带微笑对着窗外连连招手,摄影师也纷纷将照相机的镜头对准窗外猛拍,与此同时,大量的罐头、毛巾、香烟和饼干,雨点般从车窗外扔了进来。
冯圣法、张柏亭收起佩枪再次站到窗前,然后看到了毕生永难忘怀的一幕。
此时列车已经进入了上海西郊的南翔镇,正缓缓驶入真如火车站,成群结队的上海市民正跟着列车往前跑,还有更多的人从远处蜂拥而来。
人群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背着书包的孩子,有穿着西装的体面人,更多的则是穿着灰扑扑的土布工装的装卸工人,但是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惊喜,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真正的惊喜,回来了,**回来了!
阔别整整五年后,**终于杀回了上海!
**回来了,受日本人欺压的屈辱日子终于要一去不复返了!
望着车厢内全副武装、精神抖擞的**将士,市民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工人们将自己舍不得用的新毛巾、舍不得抽的好香烟扔进了车厢,孩子们将藏在书包里舍不得吃的饼干扔进了车厢,几个商人更将整箱整箱的牛肉罐头拆开,统统扔进了车厢。
冯圣法左手举着毛巾,右手托着罐头,望着窗外群情振奋的市民,不禁潸然泪下,语含哽咽地说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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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时分,徐十九才终于返回驻地。
操场一片寂静,西侧那排充做教室的平房内却是灯火通明,训练了一整天的团丁们正在教官的督促下习字,这是独立第十九大队的一大特色,所有团丁不仅要苦练军事技能,晚上熄灯就寝前还要强制性读书认字。
在各个教室转了一圈,徐十九便径直回了大队部,然而刚进门,徐十九便发现大队部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站起来敬礼的几个司务兵表情僵硬,平时早已经溜走的刀疤、独只手还有独眼龙竟然都在,而且连连冲他呶嘴。
“老刀,你们几个是怎么了?”徐十九满头雾水,道,“嘴巴抽筋?”
话音方落,里间办公室里忽然传出一声怒吼:“徐十九,给我滚进来!”
“参谋长?”徐十九错愕不已,当下急步走进了里间,道,“你怎么来了?”
目送徐十九匆匆走进里间办公室,刀疤、独只手还有独眼龙齐齐哀叹一声,然后飞也似地逃离了大队部。
徐十九疾步走进办公室,只见淞沪警备司令部上校参谋长朱侠正怒容满面地坐在他的位置上,看到徐十九若无其事地走进来,朱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加上两人关系又极好,便瞪着徐十九骂道:“你小子真是不知好歹,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下午?”
“找我?”徐十九嬉笑道,“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找我干吗?”
“还贫?”朱侠指了指徐十九,接着骂道,“中山医院和大世界都找不着你,好不容易联络上88师师部,也说没见着你人,大伙还以为你让日本人给绑票了呢,急得杨司令都差点调动他的卫队去虹口跟日本人抢人,哼。”
“日本人绑我的票?”徐十九撇了撇嘴,不屑地道,“我绑他们还差不多。”
“你小子还真别狂。”朱侠正了正脸色,说道,“这次日本人真有可能急眼,以后没事尽量减少外出,司令说了,尤其是你徐十九,从今天起严禁外出!”
“别啊,这事我得跟司令说道说道,上海可是咱中国的地界,还能怵了日本人?”徐十九说着便抢上前来抄电话筒,却让朱侠给摁住了。
“行了你,司令这时候正和俞市长一道,在跟日本人交涉呢,你这时候添什么乱?你的事还没交代呢。”朱侠说此一顿,又道,“说,一下午你都干吗了?”
“没干吗。”徐十九摊了摊手,很无所谓地道,“就跟佳兮去见了个长辈。”
“啥,都见长辈了,这么说你们成了?”朱侠闻言顿时精神一振,俞佳兮他见过,是个好姑娘,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是经这么一打岔,胸中怒气已是荡然无存,当下干咳一声没好气道,“你小子,知不知道下午出了大事?”
“屁的大事。”徐十九不以为然道,“东四省沦陷,华北又打成了一锅粥,眼看着国民政府的天已经塌了半边,蒋某人却还是不敢跟日本宣战,还在那里装可怜博西方同情,时局如此不堪,能有什么更了不得的大事?”
“阿九,莫要背后非议领袖!”朱侠蹙了蹙眉,转移话题道,“今天下午,独立第20旅的宪兵在虹桥机场大门口打死了两个日本兵,据查,这是日本海军驻上海特别陆战队的两个士官,上海局势随时可能失控,司令让你部做好准备。”
徐十九道:“我们十九大队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向虹口发起进攻。”
“我指的不是这个。”朱侠摆了摆手,神情凝重地说道,“十九大队的老弟兄没啥,可后来新招的弟兄大多都是本地人,他们的家眷必须马上撤离上海,还有,全员写好遗书,战端一旦开启,大伙随时可能为国捐躯,总得给家里人留下点念想。”
“撤家眷,写遗书?”徐十九闻言顿时警觉起来,沉声道,“这次要动真格?”
朱侠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地说道:“阿九,这么跟你说吧,国府高层的意见已经越来越趋向于统一,在淞沪地区跟日本人打一仗已经不是什么悬念了,剩下的悬念是,什么时候跟日本人开战?不过下午这事一闹,估计是快了,或许就在明天。”
见徐十九沉默着不说话,朱侠又接着问道:“怎么你不高兴?你不是早就盼着跟日本人开战这一天么?”
徐十九摇了摇头,问道:“你知不知道具体计划,战役准备打到什么规模?”
朱侠见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有个同学在军政部,我那同学说,领袖已经采纳了陈诚次长的建议,决定在淞沪跟日军大打,以将华北日军主力吸引到华东,然后利用华东密集的水网及吴福、锡澄、嘉乍这几条国防线持续消耗日军。”
徐十九轻轻颔首,说道:“陈诚是个有眼光的,他知道华北的平原地形对日军的机械化部队有利,而华东却不利于日军机械化装备的机动,所以在华东跟日军决战是正确的,就怕战端一开,蒋某人脑子一热在上海近效跟日军决战……”
“徐十九!”朱侠火道,“跟你说多少次了,莫要背后非议领袖!”
“好,我不说,我不说。”徐十九苦笑摇头,忍不住又说道,“不过你记着我今天说过的话,且看我判得准还是不准?”
“你还说!”朱侠气极,抓起面前摆的那两本书就砸了过来。
徐十九伸手接住,随意一翻顿时间两眼放光,压抑着兴奋道:“日军步兵操典?还有日本陆军大学的步炮协同课程?”
“知道你喜欢钻研日军,这是特意为你找的。”朱侠指了指徐十九,没好气道,“为了这两本破书,你知不知道费了我多少手脚?可你呢?一下午给我捅出这么大篓子不说,还他娘的尽给老子添堵,不行,老子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
说着,朱侠便抄起放在地图架上的细竹竿,作势欲打。
“参谋长,就你那小身板,不是我小觑你。”徐十九翻开日军步兵操典,一边看一边讥笑道,“打折竹竿不值几个钱,可千万别伤着你,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