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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你还有一张利嘴;”朱棣冷哼一声;但心里似乎不那么憋闷了;语气仍旧尖酸道:“世人皆知太子光明仁厚;敢作不敢为;算什么光明仁厚?”
朱高炽的双腿酸胀钻心;但他这时竟显出难得的定力;双手撑地;一动不动咬牙强撑道:“知子莫若父;儿臣是不是光明仁厚;父皇应该最清楚。儿臣生而愚钝;肥胖残疾;我想父皇依然肯立我为太子;十几年来悉心教诲;也正是看中儿臣这点。儿臣知道自己勇武比不上二弟;多谋及不过三弟;只能日日提醒自己;要保持本色;做不了勇者、智者;就做一个仁者。如果父皇觉着儿臣连个仁者都算不上;儿臣也没有面目再占据东宫;情愿让贤”
朱高炽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智者;但这番话没有大智慧可绝对说不出来。至少朱棣听了这话;表情终于不再那么阴森;只是冷冷道:“你真想撂挑子;就上个本请辞;有的是想跟你换的。”
“儿臣这就请辞”朱高炽重重磕头道:“请父皇免去我太子之位”
“混账东西;你还嫌朕没给气死么o”朱棣喝骂一声;但恐怖程度已经不及方才十分之一。之前皇帝之所以雷霆震怒;是因为他怀疑这是个阴谋;有人在借周新的嘴;来动摇自己的权威。而大明朝有动机、有能力这样做的;只有太子。加上父子关系不睦;太子一直以来又极力保护周新;所以朱棣才会怀疑太子在背后指使。
但朱高炽置之死地而后生;反而让皇帝不再怀疑他。是啊;以我朱棣的威权;哪怕没了威信;还是独夫;激怒了自己;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太子。给他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激怒于我。
虽然太子不是说换就能换的;哪怕他这样强势的君王;不怕群臣聒噪;也怕史书上留下恶名。但朱高炽的态度;还是让朱棣感到很舒服的——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觉着自己的地位稳固如山;知道朕随时可以把你换掉就好。
皇帝这才感到喉咙像火烧一样;端起茶盏来一饮而尽道:“起来吧;你不是想看那厮写了什么吗?黄俨;拿给太子看。”
两个太监上前;使出全力;把太子搀起来;扶到杌子上坐下;朱高炽满头大汗;也不知是热得还是疼得。
黄俨心中忐忑的端着个托盘上前;盘子里是那被一片片重新粘起来的手本。
朱高炽便双手接过来;翻开那手本看起来;虽然面露惊讶;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便恢复了素有的沉静。
朱棣则睥着紧盯着手本的儿子;他实在有些大出意外;今天面对这样天大的危机;平时一直觉着孱弱愚笨的太子;却看不出一点惊慌失措;要不是老谋深算;就是真得坦坦荡荡。在皇帝看来;不管哪一个;似乎都比原先的孱弱愚笨强。
半晌;朱高炽抬起头来;轻声道:“父皇;儿臣看完了。”
“什么滋味?”朱棣冷冷问道。
“有些欣慰;又有些失望。”朱高炽淡淡道。
朱棣被他云淡风轻的语气弄懵了;哼一声道:“不要故弄玄虚。”
“是。”朱高炽朗声道:“儿臣欣慰的是;大明朝还是有敢犯言直谏的臣子。臣闻主明臣直;周新敢于直谏;不正说明父皇是明君?见臣子这样看待父皇;儿臣替父皇欣慰。”
朱棣绷着脸道:“那你失望什么?”
“儿臣失望的是;这周新虽然破案厉害;却不是谋国之臣。他只看到国家一时的财政紧张;却不明白皇上的雄才伟略;实乃为天下万世谋;必将迈绝万古;功在千秋”朱高炽也会拍马屁;而且水平极高:“这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所以儿臣觉着可惜;本以为他是社稷之才呢;原来也就是当个按察使的水平。”
“哼……”朱棣明知道儿子是在营救周新;但非但不感到生气;反而十分释然……是啊;这个周新和那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官有什么区别呢?这世上总有些为反对而反对的人;跟苍蝇嗡嗡有什么区别?难道区区几只苍蝇;就能否定自己的伟业么?
不;显然不能想通了这点;朱棣那摧毁一切的愤怒;终于烟消云散;他又恢复成那个绝对冷静的帝王。
这也是杨士奇的高明之处;别人在危机之中;第一反应是躲避;他却能想明白;逃避不是办法;当务之急是将皇帝的怒气消弭无形。他相信太子有这个能力;让皇上消气;皇帝只有消了气;才不至于不可收拾。
朱高炽听从了杨士奇的建议;置之死地而后生;终于挺过了这道难关;非但没有遭殃;反而被父皇另眼相看。而且他的智慧镇定和仁爱;必将为朝野传诵、被百官钦佩;可谓不折不扣的大赢家
只是那周新;屡次冒犯皇帝;非死不可;不然永乐大帝的尊严何在?
第四卷欲把西湖比西子 第二五三章 最佳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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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王贤已经从朱瞻基那里;知道了太子雨夜进宫向皇上说情;也知道徐妙锦请皇帝到天香庵吃茶;还知道朝中不少官员上疏给周新求情;但这些奏章一概被朱棣留中不发。无论如何;王贤已经黔驴技穷;剩下的只能等待奇迹发生。
这些天;他还得约束着周勇等人;这些家伙听说皇上要凌迟处死周臬台;竟动了劫法场的念头;把王贤和他的小伙伴都惊呆了;只能日夜守着这群被悲愤冲昏头脑的家伙们。
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度日如年和时光飞逝混合在一起的感觉;不知不觉就到了五天后周新行刑的日子。
京师的百姓对周新自然不陌生;他当年在京城主持正义、平反冤狱;多少人对他感恩戴德;多少人对他竞相称颂;现在听说他要被皇帝处死;老百姓纷纷嗟叹;周青天多好的官啊;可惜落在朱棣这个屠夫手里。
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家;纷纷备了香案;不顾可能遭遇的危险;在刑车必经之路上;跪着给周臬台送行。老天爷似乎也为这位忠臣难过;一大早就愁云惨淡;冷风呜咽;押载周新的刑车在数百名锦衣旗校的簇拥下;缓缓驶往太平堤的孤凄埂。
国初;为了防止玄武湖水溢出;太祖皇帝下旨;从太平门到和平门修建了一道长堤;称作太平堤。刑部、按察司和大理寺便建在这附近;凡是被朝廷处决的犯人;都要推到太平堤上处死;因为国初处死的人特别多;太平堤上;冤死者的喊冤声;家属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无比凄惨恐怖;因此民间将这一段称为孤凄埂;;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一路上;百姓们备酒捻香泣送忠良;此是周新已经换上死囚的服装;披头散发;背后插着亡命牌;被关在铁制的囚车里;身上还上了锁链。但他依然神情庄重、目光炯炯;向跪在街道两侧的百姓点头致意;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没有丝毫恐惧。
囚车快到刑场时;周勇等人突然涌了上来;让负责警戒的锦衣卫如临大敌;举起弓弩火铳不许他们靠近;周新断喝一声道:“尔等不得上前;休让老夫成了千古罪人”
周勇等人其实早在王贤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明白在这大明帝都;就算劫了法场也出不去;只能让周臬台从被冤杀的忠臣;变成反叛的逆贼;一个个泣不成声;扑通跪地嚎啕道:“大人;我们给您送行来了。愿您英灵永在;神魂早升天际”
一番话说得两侧围观的人无不泪如雨下。
他们想给周新敬一碗酒;却被锦衣卫粗暴的拒绝了;将囚车推到刑场上;然后关闭栅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刑场上;早搭好行刑台和监斩台。因为问斩的是一方高官;任监斩官的是刑部尚书刘观和汉王朱高煦。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也以防备有人劫法场为由;亲自带队担任警戒;出现在监斩台上。
此刻囚犯虽然已经押到;但距离午时还早;这年代杀人有讲究;不到午时不能开刀;纪纲便和汉王;坐在高台上谈笑风生;刘观实在听不下去;便借口验明正身;下了监斩台。
台上只有汉王和纪纲两个;言谈就更肆无忌惮了。
“怎么样老纪;孤的法子灵验乎?”朱高煦得意洋洋道。
“殿下神机妙算;”纪纲笑着挑大拇指道:“服了服了”
“可惜让老大逃过一劫。”朱高煦正笑着;突然神情阴沉道:“没想到这死胖子还真有几分肥胆;竟敢跑到父皇面前抬杠。”
“肯定有人给他支招;”纪纲也恨声道:“我查明了;那天杨溥从内阁回去;太子便冒雨进了北苑。”解缙杨荣杨士奇两次三番坏他好事;纪纲自然恨透了这帮大学士:“那就是个坏种窝子;迟早要一锅端了它”
“嗯。”朱高煦点点头道:“这帮阁臣官位不高;但整天在父皇身边;说得话比尚书还管用;从解缙开了个坏头起;他们就一直明里暗里的支持老大;要想实现咱们的大计;必须除掉他们”
“殿下有何妙计?”纪纲眼前一亮。
“没有……”朱高煦却泄气道:“杨荣杨士奇一个个粘上毛比猴儿还精;又深得父皇的信任;想要对付他们;得先把他们从父皇身边调开。”
“唉;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纪纲见他也没招儿;便把目光转会到行刑台上的周新道:“今天咱们还是好好享受胜利吧。”
“可惜没有酒。”朱高煦惋惜道。
“呵呵;未必。”纪纲端起茶盏;给朱高煦斟一杯道。
“哦?”朱高煦耸耸鼻子;嗅到浓重的酒味;端起茶盏一看;原来不是茶水;而是烈酒。不由笑起来道:“老纪真是妙人也。”
两人虚碰一下;纪纲痛饮一杯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看这厮被枭首;正好下酒”
“可惜不是凌迟;”朱高煦又惋惜道:“听说父皇起先定的是凌迟。”
“那不是因为你那小姨么;”纪纲嘴角挂起龌龊的笑道:“她芳口一开;皇上能不给点面子?”
“哼……”想到徐妙锦那绝世的容颜;朱高煦的胸口便火热起来;仰脖灌了一杯烈酒;冷哼道:“父皇一生杀伐决断;唯独在这个女人身上优柔寡断。要是我;早就霸王硬上弓了”
“呵呵……”纪纲听了;心中暗笑;小声道:“将来若有机会;定帮殿下一尝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