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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学着黄召的语气,一旁麋缳咯咯笑个不停。
管事没有笑,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不过,他旋即拱手,“原来黄先生被关进朐县大牢,若不是兄弟告知,薛大管事说不得还在四处打探。
有劳兄弟辛苦一遭,此事我会立刻转告薛大管事,请他前去朐县解救黄先生……来人!”
管事招手,示意伙计过来。
“去柜台上取一镒金饼,请兄弟买双鞋子,权作感激。”
刘闯晒然一笑,“算了吧,我也是看那姓黄的可怜,才跑这一趟。
金饼不金饼的就不用了,我话已经带到,便不再打搅。三娘子,咱们走吧。”
麋缳点头,也不管那管事挽留,便跟着刘闯走了。
“笨熊,为什么不要金饼?”
“你道那金饼好拿?”刘闯苦笑道:“我却有些后悔,不该跑这一遭。”
“为什么?”
“你不觉得,一个小小的布行,却可以随随便便拿出一镒金饼,是什么来头?
这布行怕不简单,那黄先生也不简单……若收了金饼,才是麻烦,咱们最好别趟这浑水才是。”
麋缳也很聪明,马上便明白了刘闯的意思。
忍不住扭头,又看了一眼那写着一个‘薛’字的黑布幌子,秀眉轻轻一蹙,但旋即便露出释然之色。
她是个聪明女子,从那个‘薛’字,已经猜出了端倪。
刘闯说的没错,这摊子浑水,还是别掺和的好……
“笨熊,刚才在盐水滩,吓坏我了!”
“嗯?”
“你当时那副模样,就和昨日在马场上的时候一模一样,我险些……险些有些不认得你了。
笨熊,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会……”
“怎会突然变得如此凶恶?”
麋缳用力点点头,而后疑惑看着刘闯。
刘闯笑了笑,轻声道:“以前我怕惹事,总觉着凡事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可我却想错了……越是怕惹事,就越是有事情找上门。就好像这一次,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好端端我怎会变成了杀人凶手?甚至在我坐牢的时候,还有刺客上门,要置我于死地。
三娘子,我真不明白!”
刘闯知道,麋缳早晚会问他这个问题,所以也想好了答案。
“被抓进大牢那天,我被人打了一棍子。也许,就是那一棍子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刘闯眼中,闪过一抹哀色。
“马瘦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我越想宁人息事,就越是被人欺负上门!在牢里那几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杀人放火金腰带,铺路修桥无尸骸。三娘子,我不会再怕事,更不愿再被人欺负!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持三尺青锋,立不世功业……我不笨,论武艺也不差,又何苦居于人下,苟且一生?”
说到这里,刘闯突然激动起来。
他拉着麋缳的手,“三娘子,我定会建立不世功业,到时候娶你回家。”
“啊?”
麋缳的脸,腾地一下子羞红。
她那能料想到,平日里拙于言辞的大笨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被刘闯拉着手,麋缳这心里是一阵惶恐,更感到手足无措。
“笨熊,你乱说什么?我又何时说过,要嫁给你?”
刘闯笑了,“除我之外,谁又能配得上三娘子!”
“你……真个好没羞,才不会嫁给你……”麋缳挣开了刘闯的手,扭头就走。不过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回头,朝着刘闯嘻嘻笑道:“笨熊,过两个月大兄要比武招贤,若你到时候能够夺魁,说不得本姑娘会考虑一二。若你到时候输了阵,或是临阵退缩,以后便别再找我。”
“哈,这有何难,三娘子只等好消息便是。”
麋缳在前面跑,刘闯在后面紧紧跟随。
突然,他停下脚步。
比武?
莫非麋竺,已经做出了决定?
第八章 叔父(上)
入夜,下起了雨。
在北方,会有春雨贵如油的说法,但是对于东海郡而言,入春之后淅淅沥沥的小雨,却会让人感到万般忧郁。
麋芳已过而立之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身材不算高大,只能算作是中等个头。生的颇有姿容,唇上两撇小胡子,更平添几分稳重之气。
他认真听完了麋涉的汇报,却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之色。
“这么说来,那刘家小子倒是个狠人。”
麋涉恭敬道:“何止狠人,我看这小子简直就是心狠手辣。
前次在监牢中,力毙四名刺客,昨日又在马场赤手空拳,击杀两个管事。若非三娘子派人重金安抚,说不得马场那些管事,便要出来闹事。今天在盐水滩,这小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打断了那泼皮的腿。若不是亲眼看见,小人也无法想象,他就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刘闯。”
麋涉言语中,还是透出几分挑拨之意。
哪知道麋芳却微微一笑,轻声道:“这又算得什么?说不定是那小子开了窍,所以才做出改变。
他那件事我也听说了,明显是被人陷害。
马瘦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嘿嘿,这小子说的却也不差。以前老实本分,到头来却陷入牢狱之灾。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个血气方刚的家伙?此事,就这么算了吧,没必要太过深究。至于马场那边,我会再派人过去,让他们老实一些。最近,可不能闹出事来。”
麋涉犹豫一下,“可大老爷那边……”
“大兄虽有吩咐,但也不必太过在意。
唉,当初父亲临终时,曾要我们好生照顾小妹。哪知道最后……小妹的性子活泼,难得有人能和她玩到一处,便随她去吧。只要不闹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也就算不得什么。以后你不必再跟着小妹,让她痛痛快快的玩耍一阵子……也许过些时候,就再没机会这般快活了。”
麋芳既然吩咐下来,麋涉自然不敢反驳。
“小人遵命。”
“不过……留这小子在家,也不是长久之计。
对了,过些日子有一批货物要送往淮阴,就由你来负责押送。顺便带上那小子一起去……既然有如此勇力,不用倒是可惜了。这样一来,也算是提拔了那小子,小妹那边也不会怪罪。”
麋涉点头道:“二老爷果然神机妙算。”
“神机妙算?”麋芳一笑,“怎比得大兄运筹帷幄?好了,就这么说吧,你且下去休息。”
麋涉躬身退出,麋芳脸上的笑容旋即不见。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
屋外,细雨靡靡,润物无声。
庭院中的竹林,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更显得静谧。
“为我麋家百年基业,便只好委屈你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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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
刘闯一觉醒来,天将大亮。
只是睁开眼,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连忙翻身坐起,就看见房门口地榻上摆放着一个包裹,一杆长矟靠墙而立,格外醒目。
长矟,也就是后世人们大都听说过的蛇矛。矛首长约两尺,近半米的长度,而矛杆则有儿臂粗细,通体黑亮,长约一丈五尺,差不多有三米多的长度。这杆蛇矛,就摆放在那根大杆旁边。刘闯先一怔,披衣站起,迈步走上前,伸手就把蛇矛拿起……好重!长矛通体用生铁打造,份量比那根大杆不遑多让,应该有小二百斤的份量,令刘闯更感到几分震惊。
此前,朱亥的甲子剑便有一百多斤。
而这杆蛇矛,显然比那甲子剑更重……
若非臂力超绝之士,恐怕根本无法使用。更不要说这蛇矛的长度,看着就让刘闯有些头晕。
丈八蛇矛,这可是正经的丈八蛇矛。
就在刘闯为这杆蛇矛吃惊时,房门拉开,从外面走进一人。
刘闯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想要把蛇矛横在身前,哪知道来人却开口道:“孟彦,怎地醒了?”
孟彦?
刘闯一怔,旋即醒悟过来,这‘孟彦’不就是他的表字?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有一个表字,所以之前黄召说要给他表字的时候,才会严词拒绝。只不过,不管朱亥还是麋缳,都习惯唤他的小名。以至于当来人唤出‘孟彦’二字的时候,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刘闯定睛观瞧,只见来人身高八尺,体格壮硕。
一张黑脸,却黑的颇为滋腻。那种历经风吹日晒而形成的古铜色肌肤,透出几分豪放之气。
头上裹着黑色头巾,也叫做苍帻。
生的浓眉虎目,鼻直口方,颌下一部短髯。
他身穿一件黑色窄袖襜褕,脚下蹬着一双木屐。整个人站在那里,透出凝重之气,举手投足,更显得无比沉稳。
“叔父?”
刘闯脱口而出。
他不认识眼前这男子,但是他知道,眼前这男子,恐怕就是他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亲人,叔父刘勇。
刘勇咧嘴笑了,“这孩子,怎这副表情,莫非认不得我了?”
“怎会认不得,只是……叔父,你何时回来的?”
“昨晚入城,回家时见你已经睡了,便没有把你吵醒。
快点来吃饭,我刚做好了牛肉粥,正打算唤你起来,你却自己醒了。”
刘勇一笑,令刘闯顿感如沐春风。
毫无疑问,这杆蛇矛定然是刘勇的兵器。他把蛇矛靠墙放好,也登上一双木屐,和刘勇走出屋子。
一夜小雨过后,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
刘勇的手艺相当不错,一大锅牛肉粥,刘闯自己便喝了一半,顺便又吃了两大张麦饼。不知为何,看到刘勇,刘闯这心里面一下子安宁许多。虽然此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