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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琼继续到珠江三角洲的各个小城市去联系。她不相信,难道就没人欣赏她的才干,就
找不到一所愿意接受她的学校?她不甘心,她要把珠江三角洲的每座城市都跑到,然后再来
权衡自己去哪里。
她沿广州——佛山——顺德——江门——中山——惠州——东莞——广州的路线跑了一
圈。每到一处,下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地图,简单的行李包里,除了个人材料外,塞满了
大大小小的省地图、市地图。她没有任何亲友,一路上靠地图带路,找学校招待所住。每次
住下,她就摊一床地图,边啃面包,边看地图。津津有味地看上一两小时,选择自己的去向
。
她象天女撒花一样,各处散发自己的个人简历,向陌生的南方学校推销自己。她不再谈
她的外国文学专业了,她讲上公共写作课、大学语文。拿出她获得的“全国洁霖杯散文大赛
二等奖”的获奖证书和“重庆市女性人才演讲比赛二等奖”的获奖证书,最后,才把她的专
业捎带介绍给别人。她对自己的这种转变,边行动边决策的作法,感到很有趣,很刺激。
亦琼当过沙坪坝区法院陪审员,她在大学作为教书育人的先进,千分之二人员奖励升工
资一级,评为省市先进个人。截止亦琼到南方求职,几乎是年年都在当先进。平时,她是羞
于夸说自己当先进的,现在为了求职,她把这些证书都带上了。以证明她不仅科研好,她的
人品也是好的,是可以信赖的。她没有担保人,她用这个来为自己向接受单位担保。
在佛山,亦琼见到她读研究生时的老同学。老同学直夸她的材料丰富,但给她指出一点
,在你的先进材料中,有两份民主党派的先进证书,我们这里,民主党派和共产党的关系没
处好,领导看了,可能会影响接受你。
她曾经写过三次入党申请书,第一次是在读工农兵学员的时候,由于她和穆向红的矛盾
,两个耳光把入党打脱了。第二次是她毕业回工厂,在宣传科当干部,不是党员搞政治工作
很不方便,就要发展她了,她考上了研究生。工厂把她的入党材料转到了学校。研究生党支
部通知她参加党课学习,她想着她是自学改行考上研究生的,得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来学习
,就说她忙,自动放弃了。第三次是分回母校以后,她打完了离婚官司,对帮助她的系领导
、校领导真是一片感激之情,党对她真好哇!她写了一份申请书。可是党内对她这个人有争
议,她的介绍人告诉她了,你可以凭自己的工作业绩争取到各种荣誉,但是要在这里入党很
难。武大郎开店!老子是思想入党,党外布尔什维克!她有些不忿。
盟支部知道她入党受阻的事了,殷老师和屈老师跟她一起散步,要她加入民盟。她感到
奇怪,说,党都不要我,你们还要?还敢要?
屈老师说,我们怎么不敢要?你又没有违法乱纪。我们的条件只有两条,一是业务好,
二是人正派。你到中文系6年了,跟殷老师家的周老师一个教研室,大家还不了解?你合乎
这两条,为什么我们不发展?你都不发展,还发展谁?
她说,这几句话我爱听,那就入吧。手续麻不麻烦?要汇报思想就算了,假兮兮的,太
痛苦了。
屈老师说,不麻烦,不麻烦,一点不痛苦,你填个表就行了,也不要汇报思想,天天都
看见的人,有啥子汇报的。你愿意谈心,随时都可以谈,不想谈就算了,每个人都还得有点
个人自由,隐私权嘛。
除了父母姊妹,还有什么比一个党派组织给个人的总体评价更能鼓起人的生命的勇气呢
?她加入了民盟。说来她入盟的动机很简单,她想有组织的关心,就象家一样,有个依靠,
死了也有人送个花圈。
重庆是中国民主同盟的诞生地,那里的民盟组织非常有活力。中文系的教研室主任几乎
都是民盟的人,以致学校惊呼,不得了了,教学骨干都往民盟跑了,党在那里干什么了?入
盟使她和过去的同事在盟里又有了一层更为亲近的关系。大家一起说笑,一起出游,一起为
修建白宫馆、渣滓洞死难的民盟烈士纪念碑捐资。在白宫馆、渣滓洞牺牲的烈士有一半是民
盟盟员呢!她做什么事都是很投入的,对盟组织的事,也一样积极。
盟组织对人的关心,常使她忘了它是一个政党组织,而把它看作一个温馨的家。她入民
盟的第二年,赶上6月学潮。在那样一个氛围中,个人不卷入进去,或者说不发言,似乎是
很难的。所幸她有了民盟这个家,殷老师和屈老师挨家挨户去盟员家爬楼梯打招呼。在这样
一种复杂的情况下,请保持冷静,慎言。在那个时候,有多少父母在家担心自己儿女在外面
的政治安全。她已经算是中年人了,盟组织还把他们这些盟员当做它的儿女来关心,怕他们
出事。直到后来亦琼想起这件事还很感激。从她的私心来说,她是老三届知青出身的人,个
人的学业和青春已经被文化革命耽误了,再也赔不起以生命为代价的政治动荡。她正怀着孩
子,她很平安地度过了那个动荡的年代。
她患股骨肿瘤,去医院手术前一天,带着两岁小女去照相,正当她和女儿靠在一起,坐
在石梯坎上歇气时,盟总支和盟支部的老师找来了。他们上她家去没人,就出来在校园找了
一大圈。最后在大校门见到她正坐在地上。她很感动盟组织对她的关心和慰问。禁不住对自
己说,我有这个家,真好。
如今到南方求职,这里的党派之间有矛盾,她就把重庆市民主党派先进个人,和四川省
民盟先进个人的证书取下来了。连说,不要了,不要了,我是来求职的,不是来介入党派是
非的。反正她现在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切大事,都不及生存事大。生存第一,
别的,以后再说吧。
旅途全是乘长途汽车。当她从江门到中山时,已快天黑了,她顾不上吃饭,买张中山市
的地图,马上往市区边沿的山顶爬,山上有新建的孙文学院。天黑了,学校没有对外的招待
所。她向一个女学生打听,她很热心地带她找一个管内部招待所的人,找了几栋房子才找到
。总算住下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还没有吃晚饭。又到学校逛,找到一家杂货店,买了两个面包
,回到屋里,慢慢研究中山地图。第二天一早,去人事处联系,留下简历。上到街里看了一
下,直接买了返回广州的汽车票。
从中山返回广州时,已是下午两点钟。刚下车,亦琼就看见去惠州的的长途汽车在发动
了,她当即跳上去。她的下一站要去的地方是惠州。
还没吃中饭,头脑饿得发昏。汽车经过流花车站上客时,她一眼看见站台上有卖盒饭的
,忙把身子探出车窗外,直着喉咙叫,盒饭,快来盒饭!
刚接过,车开了。司机见她狼吞虎咽,直咂舌头。
吃饱了,她拿出广东地图查看,核对沿途经过的地方。那副神态,象是在研究什么作战
方案。
中途汽车抛锚,到惠州,天已黑了。亦琼在小贩手里买了一张高价地图,乘私人摩托到
市郊师范学校。她不敢住外面的旅馆,嫌贵,怕不安全。她这条命可是丢不起的,嘉儿还在
家里等着她哩。
一路上,她心里直打鼓,生怕因天黑,驾驶员把她暗害了。随口胡诌她是回学校的,先
生在家。
学校在扩建,没有校门,驶过了学校宿舍她也不知道,只让驾驶员往学校里面开,学校
没有围墙,尽头是一座山丘。
驾驶员停下来说,没路了。
她一听,忙跳下车说,就是这里。
她不愿暴露自己不识路,她跟他说的话都是假的。
待摩托开走后,亦琼望着那座静悄悄的,黑乎乎的山丘大笑不止,太逗了,象演间谍戏
一样。一路上把她搞得紧张死了,又怕驾驶员害她,又怕出车祸。这些南方的摩托车骑手,
车技不是一般的好,速度快得象开疯了一样。吓得她坐在车后,紧紧抓住驾驶员的腰带说,
慢点,慢点。
现在总算到了,下车了,悬着的一颗心落下了。她背着行李包,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有灯
光的地方走去……
东莞是亦琼求职的最后一站,从惠州经樟木头到东莞,途中被“卖”了两次“猪崽”(
中途车不开了,换乘别的车)到东莞已是下午两点钟,太阳晒得她头晕,直想吐。她实在走
不动了,不愿再在东莞停留,想马上离开。这么想着,却下意识地买了张东莞地图,鼓起勇
气作这最后一站的联系。
每到一座城市,亦琼联系学校后,首先打听附近有没有幼儿园,有没有中小学。然后去
逛菜场,打听物价。她很欣赏南方的菜场,功能齐全,吃喝拉撒用的东西及厨房用具全有,
特好看。稀奇古怪的水产、蔬菜、水果很多。菜牌上写的字也是怪模怪样的,不认识,又不
好问,人家见你戴眼镜,还不识字,岂不笑话?可那些字,她真不认识,从生下来就没有见
过。
在菜场,亦琼回到了家庭主妇的角色,逛得兴致勃勃。这是她旅途奔波的最好休息和娱
乐。
就要离开山城了,亦琼越来越常梦见哥哥。她对小弟小妹说起这事,谁知他们也说,我
也梦见了,我也梦见了!
大年初四,小弟抱着三岁的嘉儿,亦琼和小妹挽着手,两个大男孩和大女孩在前面跑着
,张家三姐弟带着他们的三个孩子一起回大溪沟了。
大溪沟的变化真大呀,都要认不出来了。柏油马路全部变成了水泥马路,老菜场、罗家
院没有了。前些年大溪沟菜场路面下的下水道因沼气堵塞,发生爆炸,把那片房子都震上天
了,只剩下劳动局的房子立在崖壁上。如今在那片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