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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参谋说:〃这好办,只要你答应嫁给他,我们自有办法让他离开。〃
雨媛不接碴,脸更红了。
李参谋说:〃你不说话,这就算是答应了。〃众人在一旁纷纷起哄,都说战乱时期,一切俗套统统从免,新郎新娘当众握握手,亲个嘴,这就算是婚礼了。李参谋说:〃也不能太省事,登个报还是应该的。〃说着,自说自话地立刻拟了一条结婚启事,要派人去找一家报纸登出来,并关照一定要登在头版上面。李参谋平时喜欢书法,在启事抬头上,用楷书端端正正地写着丁问渔和任雨媛的名字,具体的内容文字是用流畅的行书写的:〃我俩已于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七日在南京百子亭唐公馆举行结婚时值国难时期一切从简所有亲朋诸希谅宥〃。写完了,大家抢过去传阅,一边传阅,一边拍手大笑。那启事从丁问渔手上,传到雨媛手上。雨媛的脸色刚有些恢复正常,立刻又红了,将那启事看了两遍,随手握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里,一本正经地说:〃干吗要登报,我就是打算嫁给他,也用不到这么招摇。〃
大家笑着说:〃不招摇也行,我们就在这卫戍司令部里把婚事给办了。〃
雨媛说:〃别胡闹,我又没有最后答应。〃
大家继续起哄,七嘴八舌地说:〃什么叫胡闹,什么叫最后,日本人说来就来了,你们现在不抓紧,什么时候抓紧?〃
丁问渔傻乎乎地要大家不要难为雨媛。大家都笑,说他真是个呆子,既然是死皮赖脸地追求别人,怎么到这时候反倒胆小退缩起来。丁问渔说,他当然是做梦都盼着能有这一天,可是也不能硬逼人家。大家笑得更厉害,说你怎么老是说做梦,就是真的做一回梦也不要紧。
雨媛拿他哭笑不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他别继续出洋相。大家看在眼里,更不肯放过他们。正闹着,警报声又响起来。就只这么一会,形势似乎突然发生了重大变化,无疑是变得更严重了。据最新得到的情报,日军对南京的合围态势已经完成,日本大本营正式下达了〃攻占敌国首都南京〃的命令。
一场大战恶战即将开始,唐生智为了让守城将士能够死守,也破釜沉舟地立刻作出相应的部署,下令停泊在长江南岸的船只,统统开到江北去,并且通知江北守军,如有违令擅自渡江者,杀无赦。卫戍司令部里乱成一片,大家都重新开始忙碌起来。所有的人都明白唐生智的命令意味着什么。天堑长江是国军唯一的退路,唐生智显然是不想让大家再有后退的念头。李参谋气急败坏地在接电话,接完了又往外打,一边打电话,一边骂娘,好不容易打完了,转过身来对丁问渔说:〃你们也不必等警报解除了再走,反正就这么回事,吉人自有天相,趁现在天还亮着,我给任小姐放一天假,你们想结婚也好,不想结婚也好,我把话跟你说清楚了,只有二十四小时,到时候你得把人给我送回来。我这乱成这样,你都看见的。〃
丁问渔和雨媛对李参谋作出的决定都感到有些意外。在这最后关头,李参谋好像存心想要成全他们。雨媛立刻想到,不是军人的丁问渔,不应该一直在卫戍司令部待下去,如果来不及出城,他必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身才行。既然他们可以有一天时间,雨媛也顾不上自己接受了这一天意味着什么,顾不上在乎别人可能会怎么想他们,她决定要好好地利用这个时间,说服固执的丁问渔考虑一下自身的安全。南京保卫战一旦真正地打响,后果将不堪设想。在过去,总是丁问渔替她设想,现在是雨媛为他考虑一下的时候了。
一辆摩托车送他们去丁问渔的教授公寓。警报声响成一片,日本人的飞机俯冲着在扔炸弹,丁问渔和雨媛坐在摩托车上,都忍不住抬头去看敌机。因为飞得太低了,飞机上的日本国徽清晰可见。有一阵子,那飞机仿佛是在追逐他们,他们躲进树荫,飞机在低空绕着圈子,他们刚往前开,那飞机便猖狂地追了上来。开摩托车的勤务员是个愣头小伙子,不信邪,牙一咬,将摩托车的油门加大,在大街上开得飞快。早就开过了丁问渔的公寓,还一个劲地往前开,好像存心要赌气比一比,摩托车和飞机究竟谁更快一些。丁问渔和雨媛的注意力都在天上的飞机上面,待发现他们走得太久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出去很远很远。
丁问渔的女佣人已不知去向,公寓的大门上着锁。勤务兵把他们送到了目的地,等他们刚下车,人还没站稳,便拧了拧油门,将摩托车开走了。丁问渔和雨媛站在公寓的台阶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紧张,也不是放松,就好像被人孤立无援地放逐在一个孤岛上。
敌机离去了,不一会儿,警报也跟着解除了,刚脱离那个充满了噪音的恐怖世界,他们恍恍惚惚,好像置身在虚无的境界中。周围见不到一个人影,丁问渔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转过身体,一边摸口袋里的钥匙,一边看着雨媛,痴痴他说:
〃我不是在做梦吧?〃
雨媛也有差不多的感觉,但是丁问渔憨态可掬,似相信又不敢相信的滑稽神情,反而让她从不知所措的羞涩中解脱出来。她索性大大方方的,事情的发展实在不可思议,虽然说有水到渠成的一面,可是怎么便发展到了这一步,她和丁问渔毕竟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丁问渔摸了半天,也没把钥匙摸出来,他自言自语地又问了一句,因为他确确实实地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雨媛还有些不甘心,红着脸说:〃你当然是在做梦!〃她这句话,正话反说,等于明白无误地告诉丁问渔他不是在做梦。丁问渔也缓过劲来,终于找到了钥匙,将锁打开,拉着雨媛往公寓里走。走进客厅,请雨媛坐,自己又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干什么好。雨媛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大模大样地坐在了沙发上。
丁问渔不知道这笑是什么意思,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结结巴巴他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雨媛看他心里甜滋滋的模样,血直往脸上涌,忍住了笑说:〃问渔,你知道你这个人占了什么大便宜?〃丁问渔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眼睛瞪得大大的。雨媛又说:〃你的便宜,全都占在一个'傻'字上面,你一点也不傻。要说傻,其实我才傻呢!〃
丁问渔说:〃你怎么会傻?〃
雨媛说:〃我就是傻。〃
丁问渔不理解。
雨媛说:〃我还不傻,我都自投罗网了。〃
两个人不知不觉地都改了称呼,一个不再叫对方是任小姐,一个也不再称呼丁先生。巨大的幸福感压得丁问渔透不过气来。他小心翼翼地坐在雨媛身边的沙发上,试探性地抓住她的手,用一种听上去都不像是他的声音,细声细气近乎矫情地对她说着什么。雨媛在想,现在他们之间或许还需要一种必要的过渡,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说什么已无所谓,说什么话也无关紧要。没必要提问,也没必要再作回答。现在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说什么话都是废话,语言的力量已经消失殆尽,时间不再是时间,空间也不再是空间。近在眼前的战争,离他们一下子变得是那么遥远。天近黄昏,夕阳西下,一缕斜阳从玻璃窗里射进来,将窗根的图案投影在他们面前的地板上,有一部分就投在他们的脚背和膝盖上。雨媛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闭上眼睛。她胸口咚咚直跳,感觉到丁问渔正在拉她的手,顽强地拉着,越拉越有劲,她僵持了一会,拒绝着,然后不再抵抗。
6
当丁问渔和雨媛重新意识到时间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他们突然明白他们的时间,事实上只有宝贵的二十四小时。床头的油灯早就没油了,由于连续不断地毁灭性轰炸,瘫痪的发电厂不再提供光明。几只备用蜡烛也用完了,这幸福的第一夜,稀里糊涂地就算过去。他们除了在半夜里饿了,爬起来找东西吃之外,一直就孩子气地缠绵在床上。在这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丁问渔对雨媛的身体,像着了魔似的入迷,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抚摸着她身上的每一部分,就好像是一个玩物丧志的收藏家,把玩着自己心爱的古董,又好像是教徒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他没完没了地重复着极其单调的动作,抚摸着,亲吻着,永远也不感到疲倦,仿佛要把自己对雨媛的柔情爱意,统统揉进到她身上的每一个汗毛孔里去。这样的场面,平时若想到都难为情,然而一旦赤裸裸地相对,雨媛的羞涩渐渐地不复存在,起先她还觉得丁问渔这种奇特的爱抚方式,有些古怪有些过分,很快便发现其实这种爱抚,也许正是自己所需要的。丁问渔对雨媛身体的倾注的热情,犹如对她的爱情一样不可理喻。雨媛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余克润,想起了和余克润的新婚之夜,她知道自己这时候不应该想这些,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她想起余克润提到的关于白虎星的说法,心里立刻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日机在拂晓的时候又开始轰炸,这种干扰对他们已经不起作用。外面传来连绵不断的警报声,然后就是炸弹接二连三爆炸以后产生的巨响。他们继续做着该做的事,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雨媛要丁问渔答应她立刻想办法离开危城南京。丁问渔怔了怔,沉默不语。雨媛便说这危城不能再待下去了,她是现役军人,不能当逃兵,而丁问渔也没有必要留下来送死。南京城迟早会被攻破的,这局势是明摆的,不过是时间问题。如果他不接受雨媛的建议,他便枉费了她不顾一切来他这的苦心。
丁问渔固执地说:〃你在这城里待一天,我就待一天,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
雨媛说:〃你真傻,我是军人,你又不是军人。〃
丁问渔无话可说,他的神情表明他根本不打算接受雨媛的建议。雨媛继续徒劳地劝他,丁问渔像不听话的孩子一样连连摇头。雨媛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