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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的酒客不多,我们去后厨考察,但见池中养着一条鲤鱼,其腰尾有鳞脱落,似乎已经失却大河激情,就让厨子另请来一条黄河鲤鱼。
黄河鲤鱼有多种做法,我们要厨子做成两种,一红烧,一白煮。一分为二地吃黄河鲤鱼,就可以杜绝对黄河鲤鱼的认识产生片面性。郑式红烧,初次领教,它是在鱼背上划花,裹以面粉,油炸之,再勾芡,略焖,搁置盘中,一目朝天,仿佛在遥想久远的水中岁月。
鱼肉是中度鲜嫩,却爽,泛甜,一一剥食黄河鲤鱼,身边是浩浩东流的黄河,有柳茑的鸣叫和波涛的絮语,阳光在水波上零碎地闪耀,就入了情境。恰是有清照式的酥手斟酒,和风吹拂,把盏黄河畔,日子就变成了橙色的,一如金阳的涂绘。
汤是在鱼肉快要吃光时上的,汤呈乳色,白雾袅袅,清芬的气息营造桌上小小的氛围。就喝汤。汤是黄河边的池水煮的,我估计用渗透原理汲取的黄河水,那池清亮如镜。汤在我毛细血管中渗透,黄河进入生命中,清汗淋漓,如饱满珍珠,蔚为大境。
吃罢一尾准备去跳龙门的鲤鱼,肌体就力量丛生,登小顶山,与毛泽东雕像合影,再过悬索桥,上浮云阁,远跳邙山群峰,一河永逝,黄河铁桥上南北穿梭的列车钢轮击打铁轨,再透过65倍的望远镜看远边的大禹像,黄河少年,心里面就悠悠,从山雾上腾起,畅想在岁月里,人会有至美的时光,吃黄河鲤鱼,游邙山,听风细走于耳边。今回味唯有二憾,一未跳入黄河游泳,二是感觉那红烧黄河鲤鱼的醋有点点跑味,必是封存不严,醋之正气溢去不少,造成人之审味境界略有缺失。但却超过我沿黄行走历次美丽的品尝,我将它在心中珍藏。
第一部分 黄河故道鱼汤第7节 黄河口文蛤蜊
许多海域都产文蛤蜊,据说唯有黄河口的文蛤蜊最鲜,出口量也最大,这种比大拇指指甲盖大一倍,外壳有褐色斑纹的蛤蜊,黄河口本土人叫它文蛤,没有斑纹的白蛤蜊就叫白蛤。
我在黄河口接邻的孤东海边看见过采蛤人,他们在齐胸的海水中行走,海水是咸的,所以渔民的肌肤都呈酱肉色,这是源于腌制效应么?那天见得多的是白蛤,有网眼的袋装白蛤,白成一道堤坝。问价,1元人民币3斤,此为批发。我拍了几张照,未见文蛤。
蛤蜊是一种硬壳软体动物,海水淡水皆有生长。以前主要吃淡水蛤蜊,淡水不叫蛤蜊,叫蚌,或贝。有名言蚌鹤相争渔翁得利,其实这种事跟守株待兔差不多,三代人难碰一回,渔翁要想得这个利,比驾独木舟横渡太平洋还难,因为蚌鹤并不总是相争。
文蛤的吃法主要是煮。吃文蛤之前,必将其养于清水,投盐,以便其吐去腹内泥沙。清净以后,清水煮之,略佐盐,或直接蘸配好的调料。调料计有致美斋酱油、镇江香醋、小磨芝麻油、蒜蓉、葱段、姜丝等,文蛤肉质柔软,鲜嫩,腹内有鲜味水体。吃文蛤应喝白酒,因为不可不喝文蛤汤。文蛤汤鲜,无以其右,汤是蛋清色,有热气袅袅,吃肉喝汤,世事忘光,足以沉浸生命于美食境界。
文蛤可以单纯做汤。养净文蛤,以开水烫之,贝壳展开,取出肉质,搁瓷钵里用竹木筷子旋转搅动,使其体内微沙脱出,再沉淀之,微沙便积淀于钵底,用其汤煮蛤肉,搓细小面疙瘩投入,佐以葱姜,煮成乳汤,就大白面馒头,或千层饼,皆是可以选择。我在垦利一直喝这种汤,心气就悠悠然上升,不见油浊的日子里,天空就十分晴朗。
文蛤可以炒,烧热一锅色拉油,置文蛤锅中,热炒,投以干红辣椒、姜丝、葱段、花椒粒以及精盐,就可以添起来吃了。吃炒文蛤是要连壳也吸一下,再吃肉,炒制的芳香以及比煮略老一些的文蛤肉,吃起来韧劲十足,有辣味则尽除腥气,亦不失其鲜。黄河口本土人多不炒文蛤,他们只将白蛤拿来炒,估计认为文蛤炒之可惜,多要煮,炒只炒白蛤。
据我估计,虽然除黄河口之外的海域也有文蛤,那些文蛤与黄河口的文蛤民族成份可能有所不同,一些外地省份的海产养殖者,就到黄河口买小文蛤,移至外省份去养壮,然后运销海外。独要黄河口的文蛤种,自是它有不同的品质,亿万斯年依赖黄河冲积黄土高原富养成份生生息息的黄河口文蛤,仿佛富家娇闺,品位与气质超群脱俗,鹤立蛤群,独成一贝,故不吃文蛤不足以称尝过海鲜,它恰与垦利县永安乡的黄河蟹相映成趣。
凡公元2000年5月28日始考察黄河,得品黄河口美文蛤,亦为人生一种大幸,我未与它擦臂而过。
第一部分 黄河故道鱼汤第8节 利津水煎包
利津是黄河三角洲的一个县,有800年历史。我到东营市的时候,散文作家赵建英专门推荐我去吃利津水煎包。赵建英出生于利津县,曾就读西安与北京,是吃过八方宴席的人了,如是推荐,便感觉到不吃利津水煎包,是为在生命中错过了一次深刻品尝的美意。就去吃。
去利津吃水煎包的路上,沿途是黄河三角洲平原广大的麦子,它们齐整地列队平原之上,初夏时节,在阳光照临下呈浅黄的色泽。我惊叹麦子笔立地平整一致,像北京街头功夫甚高的发师拿推子剃出的板寸,设若地球也是一个脑壳的话。
考察黄河,不考察美食自然是会犯错误的。到得利津,就要准备开吃,几位也是县城的作家,写散文和小小说居多。于是移师到吃的地点,上菜之际就一起上了水煎包。水煎包是用的一个初夏的满月大的盘子盛装的,水煎包皆是圆柱形的,齐齐地立着,像一顶顶小型的厨师帽,皮表呈麦黄色。包子散发出一股子质朴的面味,浑厚的猪肉和辛辣的葱味。我以为有关面食,其美好与否,首先要有面味。面味是麦子的本质的信息,它内面有阳光的芬芳。猪肉和葱,则有两种不同形式的芳香属性。
我估计利津水煎包有1。5市两重一个,用筷子拦腰将其夹起,咬下水煎包的上端,口中感觉面是为发面,泡松柔软,亦具弹性,当然这才是揭开了序幕,或曰揭开了解读利津水煎包的盖子。接下来是用视觉与嗅觉深刻考察水煎包的内部,是为肉馅、葱、韭菜、胡椒粉、姜末,也略约有些粉条。继续往下吃,中部是馅与面的混合体,味道深入了一层。再继续往下吃,馅中就有了一些汤汁,浓厚得多的味道开始绕舌回环,悠然绵长。吃到底部便抵达吃利津水煎包的高潮。水煎包的底部一半是绵软,一半是焦脆,透了油的焦底焦香,它在满足食者的品味之后,再度提供焦脆柔甜及素常喜欢的爽心的咀嚼齿感。到这个时候,品味一个利津水煎包的历程已经完成大部,余下的是持续一定的时间细细回味了。
利津水煎包的做法不太繁琐,先发其面,再剁其馅,捏成圆柱状的包子,置平锅一口,燃猛火一炉,水煎包口朝下搁置,灌入面糊水淹至水煎包顶端,盖上锅盖,此乃为水煎是也。翻个。至水渐干,锅底始有炸响,便改文火细烤,汤汁收尽之后,揭起锅盖,以细嘴油壶绕水煎包根底注入豆油、麻油,以油煎至起焦壳止。全程制作约十五分钟,起锅,搁置于圆盘之内。
据考,利津水煎包的制作始于清光绪年间,是百年老包。如是在家自制,其馅可相应按主宾喜爱而定,我以为用乳猪肉配韭黄做馅为佳,倘若是条件允许,也是可以采用麂肉的。现在黄河三角洲的食民,皆喜利津水煎包,即便我在河口,东道主曰之:上盘利津水煎包来。这一客包子,我是想拿去推广的,惜之我对面食的制作工艺怀有技术恐惧症,至今也没有学会包饺子。我只会做两种面食,一俗称蛤蟆跳锅,就是将面搅糊,以勺舀之,投锅中沸水,佐白菜芯,搁猪油和盐。另一是面饼,以鸡蛋搅稀面糊,烧热油锅,将面糊倒入锅中,执锅一摇,面糊匀称一圈,起层掀起翻面,两面呈田黄玉色,起锅,揣于兜中,执猎枪去大山。吃利津水煎包时,我已经放下屠枪,立地成美食家了。
第二部分 广饶肴驴肉第9节 广饶肴驴肉
广饶大地未见走驴,然桌上有驴肉飘香。广饶县地处黄河三角洲南部,临近小清河,齐文化影响地,有孙子故园一所,内有南宋大殿,原物,斗拱结构,号称国宝。是自南宋建炎二年始,此地以独特工艺肴驴肉。
我是吃毕利津水煎包以后直奔广饶来的,自走马黄河抵达的第五站。车至广饶县城,便见沿街有各式字号的肴驴肉。肴驴肉这名字取得怪怪的,打听之,与之煎炒烹炸是为一类,肴乃动词一个。当然,我也就知道了肴驴肉是广饶县的地方名吃,历史有1128年。到清同治十二年,即1873年,广饶县十一村出了武举人名崔万庆,举荐兵部,肴驴肉遂奉诏入京,供皇家阶级享用,从此北京毛驴的日子也不好过了。据说,康有为吃罢肴驴肉还以变法之笔题诗一首:旅居京华骑驴郎,残羹冷炙豪门光,当年不知驴肉美,何事扣门却芬芳。康有为果真会吃么?我有点怀疑。
吃肴驴肉。这是没有错的。起先我还联想到,既然广饶是孙子的老家,孙子聪明,孙子吃了肴驴肉写《兵法》,那我吃了肴驴肉是会聪明起来的,遇事即便生不出三十六计,有个三计或六计却也是差不离了,因为据说阿凡提的驴子也是聪明过人的驴中豪杰,人性驴性,有相通之处。吃了一肚子的肴驴肉,我暗暗庆幸。然细想之,不对头,始于南宋的肴驴肉,孙子大人又是何以吃得到口?
肴驴肉是一道凉菜,极薄的驴肉片在盘中垒起一座丘陵。它是一种暗红,像鸡血石,肉纤维里有透明的筋络蜿蜒伸展,像鸡血石间的石英细脉。吃起来,口感有弹性,内有隐约的芬芳,其特性是为凉爽。一片在口,细细品味三匝,再作咀嚼,肴驴肉的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