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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心倾听
死亡时刻,借助于它
以觉悟心境和慈悲态度
为一切如虚空般无量无边的众生
证得圆满觉悟
僧人又为她做着临终颇瓦法,这是帮助临死者坦然无畏地面对死亡,为死亡做好准备的禅定法,使死者在死亡的那一刻,把意识射出,与佛的智慧心结合:
临终中阴已降临
放弃一切攀缘、欲望和执著
毫不散乱地进入教法的清晰觉察中
把意识射入本觉的虚空中
当离开这个血肉和合的躯体时
知道它是短暂的幻影
做完法事后,僧人说,丝琅是具足了慈悲心怀和恭敬专一心的人,她的意识气是从顶轮离开的,这是瑞象,丝琅是有福报的,她的心流与佛的智慧心是结合了,定会往生极乐净土。
虽然这很安慰死者的亲人,但是失去亲人的生者的悲哀是无法减轻的,上上下下的人都为丝琅的离去而感到惋惜和悲伤,她的葬礼自然是十分隆重的,都期望她走向了极乐净土世界。她的两个女儿为母亲的离世痛哭伤心了很久,而翁扎土司却明显地衰老了许多许多,似乎能够给他安慰的就是一壶壶的酒了,萨都措和沃措玛看到,以往那么锐利凶勇的父亲甲波王,失去了往日的雄风,过早地衰老起来,她们以为这是母亲去世的缘故和他嗜酒的原因。其实没有人知道他心里还有个原因搅扰着他的安宁,那就是几十年前他亲手杀了他的亲生父亲和妹妹。这已经让他淡忘了的事不是因为他人老心善而至,而是梦,丝琅病中时,他就几次在梦里梦见几十年前卖艺人父女俩与他在一起的情景,虚虚实实,真真幻幻的,他开始以为丝琅的久病不愈是他做过的恶业感召所至,他越发地不安了。只是在他的不安里没有一点对兄长阿伦杰布的歉疚,他还为当年没能斩草除根而遗憾后悔不迭,不然,怎么会有复仇的杀手出现? 怎么会有什么神剑队的魔鬼统领? 毫无疑问,他两个女儿都爱上的魔鬼坚赞必定就是阿伦杰布的遗孤翁扎郎吉了。所以哪怕沃玛的孩子有多可爱,多神俊,他都不喜欢,人们说这孩子的眼睛特别亮,他就更不愿面对那双纯真明澈的大眼睛对他的注视,他觉得这双眼睛分明在审视揣度他,他干脆避而不看,孩子能够叫“阿爷”了,但是他都装着没听见,仿佛根本就没有这孩子的存在似的。
在沃措玛还没有离开官楼时,翁扎多吉,夕日风流倜傥,潇洒整洁,着华贵衣,饰名珠宝,威仪赫赫的高贵王者的威风锐减,终于在一次剧烈的头痛病中倒下了,他没有被病魔带走,但却再也没有站立起来,偏瘫使他那张曾经充满狡黠和聪锐的面庞终于扭曲而木讷了,说话也变得吃力起来,这样一来,在这座豪华的官楼里,真正的主人就是萨都措了,其次就是管家丹真。
悲哀中的沃措玛没有离去,她不请自留地守护着病榻上的父亲。无论她怎样无微不至地关心伺候老人,头脑还清醒的甲波父亲始终没有给女儿一丝微笑。看着父亲这种让人怜悯的样子,沃措玛决然地打定主意,只要父亲活着躺在这里,她就要守在这里。她知道人们对尕尕和儿子比对她还冷漠,她不想再让年幼的孩子接受这种人间的仇恨和恶意,于是她决定让尕尕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回到他的父亲身边。
她料想到的事情,萨都措也想到了,萨都措已经在尔吉的身上打起了主意。
在这些年流逝的漫长的日子里,萨都措的心境并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改变,她的心进入了一个仿佛永世封冻、永远定格的黑暗匣子里,那种掩藏在心底深处的爱情与仇恨从来没有因为时间的滑过而消损淡忘,它们像毒酒侵蚀着她的心,时间越长,毒性也就愈烈了。
当沃措玛和噶绒尔吉出现在眼前,她那双美丽的瞳仁总是直直地盯着孩子,那目光让人心里发怵。她没有像别的姨妈那样亲近外甥,孩子也不敢靠近她。有几次,她都静静地走到尔吉身旁,愣神看着这个俊气得让人总想多看一眼的孩子,沉入一种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冥想和遐思中,尕尕走来猛地发现大小姐如此发愣的神态,就吓得把尔吉抱着就退身急忙走开,然后就是一阵的小跑,离她远远的。
萨都措对天对地、对所有的神灵发下了心中蕴蓄已久的誓言,她按照古老的传说里对违心情人的诅咒方法,独自悄悄地来到神鹿谷,取来坚赞曾经脚踏过的泥土,以特别的仪式,对天对地,流着泪水撕心裂肺地大喊,她诅咒并发下毒誓:
“坚赞! 我爱你不成,必毁你!
我毁你不成,必毁你所爱的一切!
你也要尝尽失去爱的痛苦! 我的痛苦有多深,我将回报予你!
我爱你多深,你的痛苦也将有多深,等着吧! “
第二十章
“云啊,请听我告诉你应走的路,记住我托你带去的思念音信;路途上你疲乏时,可在山顶上歇歇脚,口干舌燥可在江河里把水饮。……云啊,当你到达她身边,如果她还在睡梦里,请你别把她吵醒,陪伴她睡一个时辰,别让她在正与我相会时的难得梦乡里,又让我离开她枝条一样柔嫩的手臂……”
——《藏文大藏经》中《丹珠尔》“声明”部分一首抒情诗《云使》
萨都措立下了誓言,就一定是要赛过众魔鬼对莲花生发毒誓诅咒最狠的达巴拉勃恶魔! 萨都措发下了毒誓,就一定会全力去践行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首先做的是,给坚赞送了封信,告诉坚赞,沃措玛和他的儿子已经不会再回到他身边,掌握他们命运的人是她了,她想让他们活就活,死就死。他也没有希望了,因为朝廷的军队和西藏的藏军很快就要来援助,投降才是惟一的出路。
对妻子和儿子的久去不归,坚赞早就坐立不安了,他心急如焚,攻打布隆德的信心也开始动摇,他答应过沃措玛临走时的恳求,在此期间暂不要攻打布隆德,他为沃措玛信守了诺言,事情却是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着,焦虑担忧和顾忌使他犹豫不止,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有没有意义。这时,来自萨都措的信使他打消了种种顾虑,他的亲人都困囿在那里了,他还犹豫什么? 他清醒地看到已经是没有任何退路,事情发展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萨都措不久也收到了坚赞的回复,让她吃惊的是,信里说:十分感激萨都措对他妻子和儿子的热情挽留,沃措玛曾经多次劝过他投降,他已经厌倦多年的征战,决定投降。
这样快地就得到了坚赞的答复,这令萨都措简直不敢相信,信很短,但是却让她看了很久,信上还说他十几日后定要带上礼物亲自来讲和。
不管这是真或假,萨都措都看出坚赞在为他所爱的人做着果决的打算,沃措玛是何等幸运的女人,萨都措的心战栗起来,神佛啊,神灵依附的命运之箭,连接男人和女人的爱神之箭,维系男人女人的婚姻使者之箭啊,为何要同时把我们三人连在一起? 在山口,在屋顶我精心供奉的神箭呀,并没有帮助我,却让我活在地狱里一般,我拥有的只是仇恨了!
当沃措玛被萨都措唤到大厅来时,萨都措已经平息了心中翻滚的妒火,她坐在厅堂的上位长椅上,看着面前的妹妹,沉默良久后,指着旁边铺着地毯的长凳说:“坐吧,你不用像下人一样老站着! ”
虽然父亲还没有宣布萨都措已经接替了土司位置,但萨都措的地位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实际上的主人,虽然这样,父亲的座位萨都措仍是严格遵照藏族礼仪留着的,她仅仅坐在旁边。沃措玛暂时居住在这大楼里,但她自然也遵从着姐姐,既然姐姐发话不需站着,她就坐在了以往她爱依偎着母亲坐着的地方。这间宽敞明亮富丽的大厅过去是那样的温煦甜蜜,如今更多的是严肃和冷清伴着华贵和富丽。沃措玛忍不住地留下了眼泪,她和姐姐都小心恭敬地留着父母的位子,按藏族的规矩,无论父母出远门或已不在人世,子女都要留着他们的位置,就如同他们还在身边。
“沃措玛,我们姐妹俩已经……大概有几年没好好地说过话了,是吧? ”
看着擦拭泪水、点着头的妹妹,萨都措沉思着感叹道:“过去我们可是多么幸福的一对姐妹呀! 唉! 自从那个人出现,幸福就逐渐地离开了我们,从外表看,我们拥有这么众多的财产、权利和高贵的地位,应该是够幸福了,但是……唉,如果世上没有爱情——男女之爱,那该多好! 你认为呢? ”她停了会儿又说,“这点你也许很认同吧,我知道你虽然得到了那个人的爱,但你并不完全幸福,你不像我,为了爱我可以抛弃一切,而你不能,这次你放弃你的坚赞回到这个并不欢迎你的地方,我就深知了。但是坚赞却要选中你,本来他是爱我的,你就是用你的这种所谓的慈悲心打动了他,你其实很卑鄙的,你就是用这样悲天悯人的模样夺走了我早已选择的终生之爱……”
“不是这样的! 阿姐,你为什么总认为是我夺走了你的爱? 坚赞不爱你,你错误地把自己的爱当成了坚赞的爱,你不要误会我……”
萨都措手一挥道:“这是你说的还是他说的? ”
“是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你该清醒清醒,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在幻想,你就不能原谅我? 我们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姐妹一样亲密友好? 你都二十七八岁了,你不能再这样不婚不嫁了,如果坚赞爱的是你,哪怕我爱他千万倍,我只会把爱掩藏起来,绝不会让他知道的,只要他选择你……”
萨都措发出冷冷的笑声道:“我惟一的、最可爱的妹妹,你真是虚伪到了顶点!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当然就可以说这种大话,你当你是菩萨还是圣女? 你是在为众生受磨难吗? 为了别人你可以隐忍自己所有的好恶吗? 你知道我爱他,那你为什么不拒绝他? 为什么还要出走、逃婚,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