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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大家一瞧,右面的鸡蛋也被打穿了。
又是一片鼓掌叫好声!
柳八爷心里暗暗钦佩,却又觉得不服气,就带点挑战的口气说:“人站着不动,打死东西,好命中。要是在马上,可就不怎么简单啦!”
于团长明白他的意思,一面应和着,一面指指架在大路旁的电话线,说:
“请上马!”那电话线是敌人占领时架的,离地面足有四五丈高。
柳八爷也不答话,翻身上马,打着马飞也似地奔过去,举起手枪,那杆子上的一个瓷壶乓的一声,变成了碎块。
人群大声喊好!
陈政委示意,德强拉过马来,于团长敏捷地跨上白马,向前急驰。德强撒开枣红马,随后紧跟。两马跑起来,一匹象白皑皑的雪球;一匹似红堂堂的火团。跑着跑着,只见于团长一招手,铮的一声,电话线断了。
这可把柳八爷和他的部下看呆了,无不惊讶佩服。他们没料到,八路军里还有这样的能手!
接着是柳八爷的一个姓马的排长,用大枪打那门板。这人吊斜着眉毛,劲头好象吃了两斤枪药那样冲,他虎凶凶地走上来,满不在乎地打了一枪,对面摆起小红旗,表示中了红心。他大模大样背起枪,轻蔑地瞥了他的对手——王东海一眼。
王东海是打兔子出身,百步内真是百发百中,但打靶却还是第一回,心里有点慌,加上这末多大看着,就越发心跳起来。他瞄了一会,打出去一枪。也正中红心,并且打进原来的弹洞里。
那个马排长狠狠地盯了王东海一眼。
比试完毕,柳八爷心里很服气,没有刚来那阵子的傲慢自大劲了。他尤其佩服这位团长。
从此,柳八爷的队伍就成为于得海团的一个营,经上级批准,陈政委派去一个教导员。
据说月亮和太阳是姐妹俩。妹妹太阳白天出来很怕羞,姐姐月亮就给了她一包绣花针,告诉她说:“谁要看你,你就扎他。”从此,那银盆似的月亮,发出幽静温和的柔光;而太阳老是羞红着发烧的脸蛋,射出万道刺眼的光芒。
村头小河旁堤坝上的路口,一边站着一个孩子。他们每人手里握着一杆戳枪,红彤彤的缨穗象火苗,雪亮的枪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孩子们的嫩脸蛋,被晒得几乎要流油,眉毛和鼻尖上浮动着一层汗珠。尽管阳光刺得厉害,他们还是眯眯着机警的小眼睛,了视着远方。
在堤坝上的树荫下,杏莉和秀子正给失学儿童上课,教他们识字算算术。秀子自她哥德强走后,就被选为儿童团长,杏莉是“小先生”①。
①小先生——由上学的儿童来当,负责教失学儿童和妇女学习的,有时也读报纸、做宣传工作。相当于宣传员。 “你看,来人了。”站岗的女孩子警告男孩子。“哎……是个女的。……夹着小白包袱①,象个干部。”男孩子用手挡着阳光,一面端详一面讲。
①小白包袱——因当时做地方工作的干部大都用白包袱皮包着用品,走哪都随身带着。故此群众常以此来判断他们是干部。 “哼,那说不定。”女孩子显然对男孩子的判断不以为然,“鬼子汉奸花招可多着哪。上次,咱们还不是抓到一个穿八路军衣服的汉奸?你不要马虎……”
“别说啦。来到了。”男孩子打断她的话。
星梅快步走过来,一看两个孩子的紧张神气,喜爱地微笑了。
“站住!”女孩子命令。
“上哪去的?”男孩子盘问。
星梅的脸红浥浥的,汗把贴脸的头发都浸湿了。她摘下草帽,一面扇着风,一面温和地答道:
“我到你们村去呀。”
“有通行证吗?”男孩子问。
“有啊。”
“拿出来看看。”女孩子吩咐。
星梅笑笑,把小白包袱移到左腋下夹着,右手伸进有襟的黑褂里去掏。可是她抬眼看看沙河里那一大群孩子,有的在树枝上摇晃着,有的在玩水捉鱼,有的在洗澡……眉头微微一皱,忽然吃惊地叫起来:
“嗳哟!可怎么好?掉啦!”
“掉啦?不是吧?”女孩子见她打量河里的人,就觉得这人象观察情况似的;一听说通行证掉了,更不信任地摇摇头。
“真的掉了。你们看……”星梅挺认真地把白包袱指给他们看,“我是干部呀!让我过去吧。”
“干部,干部也不行。干部更该有呢!”男孩子理直气壮地说。
“那好,下次来一定给你们补上。我有急事。我要走啦!”
星梅说着真走动起来。
这可把孩子们急坏了。女孩子上去扯住星梅的衣服;男孩子把两个指头伸进嘴里,鼓起两腮,吱——吱——吹响了报警口哨。
立时,沙河里翻腾起来了!
上课的撂下书本石板;在树上的不顾高低就往下跳;洗澡的男孩子也来不及穿衣服……所有的人都拿起自己的武器——棍棒、戳枪、木头刀等等,蜂拥而来。一刹就把星梅围了个铁桶似的严实。
那站岗的男孩子一见秀子上来,忙说:
“报告团长!这人不讲理,没有通行证强要通过!”
“她东张西望,看样子就有坏心!”女孩子气红了脸,瞅着星梅补充道。
星梅觉得有个滑溜溜湿漉漉的东西碰到胳膊上,低头一看,啊!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全身精光,皮肤黑黝黝的,身上粘满泥沙,还在向下淌水。他那对黑亮有神的大眼睛,很使星梅注意。
这孩子象个泥鳅似地从人缝中直往里钻,扯着秀子的衣服,带着哭声叫道:
“姐姐……”他挨到秀子的白眼,知道叫错了,忙改口道:
“团长!我的刀——俺的刀,叫谁拿去啦!”
星梅几乎要笑出声来。她看着这姐弟两个,心里想:
“哈,你看他们那对大黑眼睛多象他们姐姐呀!真是亲姐妹。大概他们的妈妈也是这样的吧?”
秀子没理会德刚,皱着短粗的鼻子,很严肃地上下打量一番这个自称是干部的人,然后粗鲁地问:
“喂,你是哪来的?”
“我嘛,是区上来的!”星梅装着看不起她的神气。
“区上,哪个区?”
“就是这个区。”
“没见过区上有你这个人!”
“区上的人,你都认识吗?”
“差不多。女的都见过!”秀子不耐烦了:“你这个人,听口声就不是本地的。来,咱们搜搜!”
这下子可了不得啦!孩子们一齐拥上来,扯的扯,拉的拉,把星梅的衣服也快撕破了。包袱也被一个孩子夺了过去。
弄得星梅哭笑不得,忙拉着秀子的手,笑着说:
“快别翻了,秀子——啊,团长!”她想起那孩子叫她姐姐遭到的反对,“儿童团长,我给你通行证。”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秀子。
秀子很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呢?就着杏莉的手看过通行证,忙叫孩子们停下来。秀子傻着眼注视星梅一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说:
“妇救会长,对不起你啦。”
星梅笑嘻嘻地紧握着秀子的手,抚着站岗的那个女孩的头,说:
“哈哈,哪能怪你们呢?这是我自己故意找的呀!对,你们这样做很好!这才不会使汉奸漏网!”
那德刚抢夺了包袱,正同一个孩子在翻弄,看到别人都住了手,起初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秀子叫他,他才明白了。他想丢掉包袱跑开,但星梅笑着把他拉在身边,也不管德刚身上有水有泥,猛地把他抱起来,在他脸腮上亲吻一下,高兴地说:
“哈,小兄弟!怕什么呢?你多神气呀,长大后一定是个好战士!”又对秀子说:
“走,秀子!找你妈去吧!”
娟子的伤好后,被调到区上工作,担任副妇救会长。她现在可出息出了,跑遍了全区。
这个区是全县拥军支前工作的模范,而妇女在这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是与她和星梅日以继夜的工作分不开的。她现在对星梅真是从心眼里佩服。有好多事,她没办法,简直急得要哭,可星梅一指点,就亮堂了。她不再觉得星梅轻放和狂热了,而深深喜爱她那大方、热情、爽快的性情。她把星梅当亲姐姐看待,实际上星梅也比娟子大两岁。
娟子对姜永泉却有些疏远,在生活方面很少关照他了。(但她从不干涉母亲对他的疼爱和照顾,她觉得母亲疼他是应该的。)这并不是娟子对姜永泉的看法变了。不,正相反,在工作中她越发感到他好。她在努力向他学习。她觉得星梅正是配他的人。她一点也不嫉妒他们,反倒喜欢他们的结合。她尽量避免自己对他过分的、超出一般同志范围的接触,也只是怕这种接触会妨碍这一对相称人儿的幸福生活。可是这姑娘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在深更半夜的睡梦中醒来,一想起这事,心里还会升起一股很不好过的滋味,有时甚至还会眼睛发湿,挤出那末一点点泪水来。唉!真怪!
姜永泉是个不喜欢表露自己感情的人,遇到什么事就在心里压着,如果自己不说出来,谁也不会觉察。他对人很热情,但他的热情不是表现在口头上,而是真心地对人关怀,实际地对人帮助。他对同志的态度都是一样好,从不计较别人对自己怎样,对他个人,就是你骂他几句,他也不会发多大火,更谈不到报复。看起来他好象很迟钝、懦弱,可是谁要妨害了工作,他却变得容易激怒,对你毫不讲情面。
看来他很坚强,不易受感动和掉眼泪,但他内心里对什么事都很敏感,反应也很强烈。赶到表现到表面上时,那就是行动。在事情还不能作出决定前,看起来他的作风好象有些拖沓和迟缓,但一经决定,你马上又会感到他考虑问题周密,办事果断利索了。
对于和娟子的关系,他实在想得很少,只是有一点很自然的亲密感。按说他也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应该注意到自己周围的姑娘。可是不用说别人,就是对待在一起这末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