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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子领着人们又喊起口号:
“感谢共产党八路军!”
“老百姓要支援自己的队伍!”
“青年人要参加子弟兵!”
德松跳上台子,高举着拳头,大声说:
“要想不当亡国奴,过太平日子,就得有人保卫祖国,不打走鬼子就别想安稳一天!有种的跟我来!参加八路军去!”
军队鼓起掌,喊起口号……
德强心热了。他早就羡慕上于水和白老师,想当个和王班长一样威武强大的人,更觉得那于得海团长不但英勇无比,而又是个很亲切很和善的人,再加上这热烈的怒潮,他再也憋不住了。他挤过来,拉着被这一切激动吸引住的母亲,象要求又象告别地说:
“妈,我要走啦!”
“上哪去?”母亲一时莫名其妙。
“跟八路军去……”
会场继续沸腾着,不少青年往台子上跑。大海、玉秋等干部,还有四大爷的儿子柱子都在内。没一会,台子上排了长长一溜。
母亲的心浸泡在激动里,等她想起儿子,忙转身要对他说话,但德强早不在眼前了。
她这才发现,台子上夹在人群中的那最小的一个,就是她的德强。
德强看着母亲,高兴地朝她微笑着。
母亲也忘记刚才儿子问她时,她是不是答应他了。她惟恐孩子还不知道妈的心思,赶忙回了一个满意的点头。
王老太太颠踬着一双小脚,艰难地在人群中寻找着。一发现她第三个儿子,就叫起来:
“月袖!你就这末不争气,还蹲在那儿干么?舍不得家吗?”
月袖早想去,可想二哥死了,大哥又病着,家里没人干活,又怕母亲不愿意,不去还怕人家笑话,所以才钻在人缝子里。听母亲这一说,他也不回答,就大步地跑上了台子。
参军的人报完名,人们又开始祭奠烈士。……
开完党员会,已经是半夜了。
姜永泉把疲惫的人们送出村政府的大门口,刚想关门,可突然袭来一阵昏晕,只觉眼前直冒金星,一口酸水吐出来,他忙倚在门框上。
喘息一会儿,觉得头烧得厉害,脑子象有针扎似的刺痛。他扶着墙走出来抓一把雪在前额上擦了擦冰凉使他清醒了一些。
他感到在外面比在屋里爽快多了,就想多待一会。他嘱望着那矗立在星空中银白的南山尖,想着刚才会上大家讨论的问题。
在会上,大家都认为害七子和干部们的房子被烧的这些事情,是王唯一家的女人坏的。她们也跟敌人走了。因为村里几家富农不敢动,别的再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人。哦!娟子提到过王柬芝,但立即遭到许多人的反对。都说这人平时表现挺好,这次又跑出去了,怎么能怀疑是他呢?
困惑的情绪又把姜永泉抓住了。平时他经常注意王柬芝的行动,虽然这人象娟子说的他毕竟是地主家出身,他哥王唯一又被镇压,平时对干部有些过于恭维,很可能不可靠;可是他也没做过对抗日不利的事情啊!而且样样事都想走在头里,处处表示对抗战的忠心。在这次敌人扫荡中,姜永泉也曾派人监视过王柬芝的行动,可他确实是和全家人藏在洞里,一直没有出来过,人们都回村后他才出洞回家的。这些事使姜永泉越来越迷惑,是什么力量使王柬芝和这个汉奸家庭的关系割断得一干二净呢!是真因为他是个知识分子明大理,敌人的惨无人道的兽行激发起他爱国的热情吗?可惜没法了解这个人在外面的经历。是啊?娟子、德松他们说的也有理,他终究是个财主,很难真心跟我们一道走。对,要团结他抗日,也要防备他存心不良……
“谁?”姜永泉正想着,见有人走来。
“我,是我。”来人凑上前,一认出是谁,忙说:
“啊,是姜同志啊!在这里不冷吗?”
姜永泉见是王柬芝,就说:
“不冷,在这清凉清凉。这末晚你要上哪去?”“找你呀!吃过饭就找,听说你在开会,也不好打扰。”接着王柬芝恳切地说:“唉!姜同志,看到法西斯的兽行,真叫人难过,我找你是想商量商量,看谁的房子烧了没住处,到我那住去。谁没吃的,我家里粮食也有些,拿出些分分吧。唉,这丧尽天良的强盗哇!”
姜永泉想了想说:
“王校长,你诚心诚意这样作,我们很感激,群众也会欢迎。好,明天我和村里干部商量商量看。房子还好对付,粮食倒是很需要。天不早啦,你先睡吧!”
“哪里哪里,还不都是为着共同的敌人……”王柬芝正说到此,见有人走过来,就告辞走了。
来的是娟子。她胳膊下夹着一个包袱,一见走的是王柬芝,就问:
“他来干什么?”
“他说见村里受到损失,想拿出房子和粮食来救济。”姜永泉答道;又问她:
“你来有事吗?”
娟子没回答他,却又问道:
“你答应他了吗?”
“那怎么能不答应,为抗日出力是好事嘛。”
“我看他不一定是出于真心,该不要他的!”娟子有些气愤地说,一面迈步向屋里走。
姜永泉跟在她后面,边走边说:
“秀娟,这样做就不对了。咱们的抗日统一战线你不是不知道,不论穷富,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咱们都欢迎,怎么能不要人家的呢?”姜永泉对娟子的警惕性是喜欢的,并希望多有几个象她这样立场坚定的人,他也很理解娟子的心情,只是他考虑的多一层,全面些,不同意娟子的做法。他又接下去说道:
“秀娟,光有气不行,怀疑他有假,就要注意他什么地方有假,要弄清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才行。”
“我一见他就有气,我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为他和王唯一是一家人,里面有些私仇?喂,你说得对。以前我光是不信他,往后多留点神好啦!”娟子说着进了屋,把包袱放到炕上。
“这末晚,你到底来做什么呀?”姜永泉看着包袱问。
“啊,是做这个来啦,”娟子笑着把包袱解开,里面是床被子,“你的被不是丢了吗?”
“嗳呀,这怎么能行?你们盖什么?我一个人好对付。”姜永泉忙说。
母亲的房子烧了,原先姜永泉住的南屋烧得轻些,被八路军救下来,全家搬了进去。姜永泉就搬到村政府来住了。
“俺们还有呐。”娟子把被子丢到炕里边,就势坐到炕沿上,又加上一句似乎是多余的话:“是俺妈叫送来的。”
“谁告诉大娘我被丢了?”姜永泉有些惊奇地问。“看你,”娟子瞥他一眼,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给你就盖吧,问起就没头啦。”
姜永泉也不好再争,憨憨地笑笑。
娟子象还有什么话说,但脸烘热了,说不出口,也不愿马上走开。
姜永泉也坐下来,看了她几眼,本想说:“好睡啦。”可又咽回去了。
沉默了一会,娟子抬头看着姜永泉那消瘦而苍白的脸颊上现出两块病态的红晕,眼窝深凹下去,眼眸里网着血丝,禁不住一阵心热,怜惜地说:
“姜同志,你可要注意些身子啊!我看你这几天很少吃东西……”
“嘿我没有什么,身板还挺硬实。就是有时肚子有点不大舒服……那是个事。”姜永泉微笑着说,又关怀地问:
“秀娟,这些日子受得住吗?够呛吧?”
“受得住。再苦也不怕……”娟子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几乎掉下来,用力压抑着说:
“唉,就是咱们的人死了好几个。七子哥和七嫂子多末好的人啊!还有柱子媳妇,你没看到糟蹋成什么样子,肚里还有五个月的孩子……唉,鬼子可真狠心哪!多喒把他们消灭干净才好!”娟子撩起衣襟揉眼睛。
姜永泉习惯地把手撂起棉袍子插进腰里,在地上徘徊一会,象回答她的话又象自言自语地说:
“是啊,革命就是要流血的。咱们是在半道进入革命的,那些前辈受的苦流的血就更多了。红军在长征时,那环境是多末残酷啊!记得理琪同志时常拿毛主席的话教导我们。毛主席说,要拿枪杆子改造咱中国,穷人就这末一条活路。咱们活着的人,都要更努力的战斗,不怕流血牺牲,才对得起死去的先烈,才能完成革命任务。七子就是咱们的榜样!”他转为兴奋:“你看今天群众的劲头,是多末大啊!嗨!咱们就要这样,倒下去一个,激起十个报仇的!革命的路虽长虽苦,可是最后胜利一定是属于咱们的!”
每一个字,都打在娟子那温存善良的心坎上。她振作起来,全身充满了愤恨、热爱和由此而来的力量。她恨,恨死了敌人!她爱,爱那些她没见到的革命战友,爱那些早早和刚刚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的先烈!她绝不玷辱由鲜血浸染而成的革命红旗,她要以自己的血把红旗染得再红些,使它多放出一道绚爊的光芒!
娟子的心房里早已印上姜永泉这个影子,一天天的她越觉得他可敬可爱。
她不是单纯从一个姑娘来感受他的可爱,他的价值,而她觉得每个人对他都会有这样的感情。真正好的人谁都会喜爱的。他是她的领导,她的同志,她的战友,她所需要的一切他都会给予她,他是她所熟悉的人中间最好的一个。
生死一脉相流的战友的友情,使人类所有的任何友谊,都无可比拟。
天是晴朗的,月亮还没出来,只有星儿象个顽皮孩子的眼睛,一睒一睒地瞧着人。夜风煞住了,昆虫早已入蛰冬眠了,这隆冬的午夜异常静谧,万籁无声。没有水气和薄雾,盖着厚雪的茅屋,洁白的山峰,显得格外醒目而明澈,空气里充满清新凉爽的气氛,令人心旷神怡。
娟子迈着矫健的步伐往家走。她的脸血红血红的,热得能烫手,瞧,墙头上偶尔飘落下的片片的雪花儿,一触到她的脸腮上就化了。她不感到冷,相反心里还热乎乎的,真象有火烧似的。
娟子回到家,母亲还没睡下,正在给德强缝补衣裳。她要帮忙,被母亲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