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你吗? ——”她声音颤抖地问,小心向前移动着脚步。
黑暗中不见动静,但床上那灰蒙蒙辨不清什么颜色的被单下鼓鼓的,像女人侧躺时微微隆起的身体。她又缓缓地跨了一小步。
这时,那被单“唰”地掀起,从里面窜出什么东西,一下子跳到她的面前,“汪汪”大叫,她吓得大惊失色,一转身摔倒在地上。
是狗,一条又高又瘦的大狼狗,在她面前跳着,脚趴着地,伸头向前,龇牙咧嘴,“汪汪汪”威慑地嚎叫,响声如雷,震得屋顶往下掉土。
她连滚带爬地往外跑,那条狗在后面追着。她两脚不听使唤似的,一连摔倒了两次,冲到院子里,将画架也绊倒了。跑到大门口,差一点没把站在那儿的老汉撞翻。那条狗没追出门,在屋子里不停地叫着。她靠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像是要蹦出来似的疼痛。
那老汉说:“主人不在了,她那狗却不离开,经常听到它叫,谁也进不了这屋。都没见过那狗出门,也不知道它咋活命的。咱走吧? ,,
冰冰没有走,她又进到院子里,把刚才绊倒的画架扶起来,立到原来的位置,把画笔、画刀什么的都按原状摆好,然后才走出了门。
那老汉又说:“你说你是她的学生,有些话给你说说也无妨……村里有人说她没有死,没有被枪毙,可能从监狱里逃出去了……当官的不好交代,找个替身枪毙算了。她还活着,根本没死,躲起来了。”
冰冰很吃惊,问:“怎么会这样说呢? 有什么证据吗? ”
老汉说:“只是个别人说的呗——有人在其他地方、其他城市里看到过她,是个到处跑生意的人看到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另外,村里还有个叫史伍的酒鬼说,有天他喝醉了半夜三更才回家,走到这房子跟前见亮着灯,就扒着门缝往里看,看到了那个女画家。她坐在院里篷子下,看着她的狗趴在跟前,吃着她带回来的东西。你说那狗吃的啥? 都是成嘟噜血淋淋的内脏,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动物的。史伍第二天见人就说,可大家谁也不相信。那事过去的第三天晚上,史伍又喝醉掉到水沟里淹死了。他讲的那些事是亲眼所见,还是信口胡诌的,再也没人能说得清了。”
他们俩人边说边走时,冰冰一抬头,竞越过房顶看到几十米外的一棵树上爬着一个小孩。那棵树长在离这儿最近的邻居家院里。那小孩大概六、七岁,光着小膀子,只穿半截短裤,瞪着大眼猴似的眼睛朝这边院子里瞅。冰冰想,他到底在看什么呢?
冰冰朝那小孩招了招手,喊道:“嗨,下来咱们说说话好吗? ”
那老汉说:“他是个傻子,木匠老古家的小儿子,从小到大不会说话。”
冰冰想,有时越是傻傻的孩子,越古怪精灵。兴许他看到什么了。
这样想着,她再次抬头看时,却不见那小孩了。他已经从树上下来,不知躲到什么地方了。她跑过去找了半天,也不见小孩的踪影。
“张群吗? 我是吴冰冰。我有事想和你见一面,有时间吗? ”
“有时间,有时间。”张群在电话那头说,“真巧呀,我两小时之前刚下飞机,从四川回来,刚洗过。你说在哪儿见吧? ”
吴冰冰随即说了个地方。半小时后张群就赶过来了。
俩人坐定后,吴冰冰倒不知该怎么说了。还是张群快言快语,先讲起自己来。当冰冰听张群说去四川是为姜兰事时,感到出乎意料的惊讶。
张群说:“你不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了,我对姜兰很感兴趣,除了案件本身外,我还搜集了很多她在绘画方面的情况,我想写一写她,跟新闻没关系,我想用文学的笔法写,主要是写她这个人,写她的命运。”
“那就是写她的经历了。你是想把她写成小说吗? ”
“也不一定,也许是纪实文学吧。反正,我觉得她这个人物特神秘,有内容写。作为女性,她在绘画方面能做出那么大的成绩,绘画水平技巧能得到那么多专家和同事的肯定,就很了不起。她为什么会杀人? 又为什么在审讯时两次自杀? 这好像都不是简单的问题,这里面兴许有着旁人所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我就想追寻着想弄清这些疑问。”
“她的身世始终不清,到底是哪里人? 家在哪里? ”
“对,这也正是我想弄明白的。公安局只查清她是4 年前从葡萄牙回国,再以前的事无法查证。正像你说的,她到底是哪里人? 父母现在在哪里? 她的童年、少年以及回国之前青年时期在哪儿度过的? 这些都不清楚。司法机关办案可以就事论事,人一杀,登个公告了事,管她父母在哪儿。我不行,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我一定要弄清这些,整体把握才能下笔。”
“那你怎么会去四川调查? 怀疑她是四川人吗? ”
“是的。”张群摘下眼镜,用纸巾边擦拭边说,“这是当记者这么多年仅有的一点本领,学会怎么样搜集信息,怎么样分析判断——我调查了好多人,姜兰过去的同事,跟她打过交道的人,还有住在她附近的村民……普遍反映姜兰的普通话特别好,音色很纯正,没有外国人说中文时那种很重的卷舌音。我就想,如果姜兰是4 年前才回国的,那么她出生后前31年都生活在国外,她不可能说话时没有丝毫的洋人痕迹。除非有两种可能:一是她跟父母在华人区里长大,说中文,她父母的国语特别好,所以她讲得好——这种可能性有,但也难以克服语言环境影响,尤其是在葡萄牙这样一个华人很少的国家里;二是她在国内生活,形成了较好的普通话,长大后才出国的,在国外生活时间很短,所以回来没有外国口音。围绕着这两点推论,我就进行了调查,果然有所发现。”
“你找到线索了? 是不是找到她的父母了? ”
“我是想找她的父母。我调动所有的关系,向出入境管理部门调查,将姜兰回国之前所有移居葡萄牙的人都查了一遍。当时的政治气候,以及中国跟葡国的关系,移民人数屈指可数,找不到可能是姜兰父母的人。无论男女,连一个姓姜的都没有。后来我又想,既然姜兰不可能从小生活在国外,那么她也许压根是在国内生活,是改革开放,后刚出国,在国外一段时间,又于4 年前回来……这就是我说的第二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在早些年来的出境登记里一定有姜兰的记录。”
张群停顿一下,喝了口水,继续说:“这样,我又查遍她回国之前的出境登记,很遗憾,没有发现姜兰这个名字……正在我失望决定放弃的时候,却偶然翻到了一张表,那上面的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张1994年9 月的出境登记表,表上的名字是黄青,籍贯是四川省巫山县石碑乡,毕业学校是西都美术学院,出境理由是赴澳门参观、交流。可那照片上的女子,我看有点像姜兰。仔细看,越看越像姜兰。“
冰冰听愣了,她不由叫起来:“黄青? 你说这个黄青是姜兰? ”
“她们确实像。”张群说,“在采访姜兰杀人案件时,我不止一次地和她面对面,还看了她原来的照片,就是存在她档案里的惟一的那张照片,面前这张照片上的人,和姜兰像极了。再仔细琢磨那名字,姜是黄的,而兰和青又属同类色调……黄青,姜兰,每人的名字都是两色,一冷色,一暖色,像同一个人给起的,有着某种内涵上的联系。再加上黄青也是学美术的,绝对不可能是巧合。这个发现让我感到特别的兴奋。”
“真想不到。”冰冰听得激动不已,接着问,“你去调查了? ”
张群说:“我必须去调查,证明我的发现。我没有告诉公安局,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姜兰的案件结了,剩下的只是一个作家文学意义上的调查。我认为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向谁汇报,同谁分享。姜兰是神秘的,不仅她的身份神秘,她的生活经历神秘,连她为什么杀人也神秘,而她的死则使这所有的神秘都悬而不解。而我,要靠自己的智慧和能力破解它,我感到从没有过的骄傲和刺激。在没调查之前,我已在头脑里勾勒了可能的事实——黄青先赴澳门,又转赴葡萄牙,居住3 年后回国,改名姜兰,自称生长在海外,父母也在海外。而当初出国的那个叫黄青的女子,就从此消失,不存在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图虚荣?泥身换金身,把自己塑造成洋人? 恐怕没那么简单。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黄青想摆脱过去,跟昔日的自己割断联系,以新的面目出现,重新设计和安排人生。如果是这样,那个黄青肯定代表某种痛苦得让她不愿重复而又想方设法摆脱和遗忘的过去……”
冰冰赞同她的说法,想了想说:“如果黄青是她的过去,按常规没有必要隐瞒,从国外回来,绘画水平提高了,又小有成绩,对得起过去,对得起自己的出身,是很光彩的事,为什么要改名换姓,不承认自己的过去呢? 如果她真是黄青,她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隐衷。”
张群说:“是啊,不愿意承认过去,可能过去有苦衷。而挖空心思、改头换面地掩盖过去,则证明过去有隐情、有问题。比如她过去犯过罪、杀过人,再比如她有过羞辱的经历和不光彩的家庭出身等,……这些都只是假设。但这种假设使我更加兴奋,想弄清和破解它的欲望更加强烈。再说,我的假设不是主观的,姜兰回国后虚构出身和经历,没人强制性地追查她,而杀了人被捕后就不一样了,她要面临着轮番的审讯,他们会采取各种手段从她嘴里掏出事实,包括她的真实身份在内……所以她才咬断了舌头,所以她才一次次地自杀,直到最后也不吐露属于自己的秘密。对待这个从国外回来的姜兰,纵使怀疑也无法猜想到她的过去。要不是我没事找事偶然间翻看到那些表格——谁也不会像我那样对双方那么了解——谁也不会将8 年前那张发黄的表格上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