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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硝烟遮蔽了红日,隆隆的炮声震耳欲聋。隆武六年二月初一,四万明军犹如潮水一般合围了只有弹丸之地的保定府。数万虎贲之师在一瞬间爆发出的嘶吼甚至掩盖了炮声,震撼了大地。此时此刻面对如此盛境,血气愤涨的史可法也忍不住带这几名随从冲到了战斗的第一线。眼看着前头面对枪林弹雨指挥若定的王兴,史可法连忙一挥鞭子纵马上前招呼道:“王将军,别来无恙否。”
史可法等人的热情不同,一见他们来前线,王兴的脸顿时就绿了起来。却见他连忙敷衍道:“哟,这不是史大人嘛。您怎么上来了啊!战斗还没结束,这里危险得很。快回去,快回去!警卫员!警卫员!快护送史大人回大本营去!”
“不,不。王将军,老夫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前方将士打气来的。”史可法跃跃欲试的连连摆手道。
眼看着史可法等几个文官一副要在阵前鼓舞士气的架势,王兴当下便觉得自己的一个头变得两个大起来。他赶忙苦笑着劝阻道:“我的史大人,您就行行好吧。你们几个文官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如何向首相大人交代。”
“王将军真是小窥老夫等人了。当年在扬州城头,鞑子的炮火可是象雨点一般落下。老夫还不是站在第一线。”史可法固执的坚持道。
于是见史可法一再坚持的王兴也只好放弃了说服他的念头。转而向史可法等人嘱咐道:“那好,史大人你们就跟着我吧。可千万别乱跑。这子弹可不长眼睛。”
“行!今日老夫就随将军一同策马并进保定府了。”史可法爽朗的一笑道。继而他又转问道:“王将军,你说咱们今日能否活捉九酋多尔衮啊?”
王兴吃惊地回望了史可法一眼,心想这老先生今儿怎么突然勇猛起来。竟然扬言要活捉多尔衮。他王兴也很想就此拔得头筹。可先前传来的情报却彻底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想到这儿王兴沮丧地回答道:“史大人,你今日就别指望遇见多尔衮了。那小子比兔子还精,早就逃远了。”
“什么!王将军,你说那多尔衮已经逃离保定府了?!不是说他一直都率军在保定同我军对峙吗。难道他已经退回北京解救伪帝去了?”史可法惊讶的问道。
“是啊,我们一开始也认为多尔衮就在保定府呢。可谁知那只满州狐狸给咱们玩了个金蝉脱壳,早跑去宣化府了。真该死!看来这次又只能捞一些小鱼小虾了。”王兴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王将军,你是说那多尔衮逃去了宣化府?可这,这不可能啊。难道他打算丢弃顺治帝和北京城八旗老少不管了吗?”史可法皱着眉头否定道。在他看来丢弃君主以及家眷自己一个人逃跑,这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风格。
“我看是吧。驻守大同的第五军团已经在那里发现了多尔衮部的踪迹。看来那家伙打算就此遁逃出关。”王兴说到这儿脸上忽然挂起了一丝坏笑,反问史可法道:“史大人,外面不是都说那顺治是多尔衮的种吗。怎么他这次连老婆儿子都不要直接逃去关外了呢?”
史可法自然是不会答复王兴如此八卦的问题。此时此刻紧索眉头的他还在考虑多尔衮这么做的用意。以及这么做对滞留在北京城的八旗老少的影响。多尔衮的这一招无论是对顺治帝来说,还是对明军来说,都无疑是狠毒而又彻底的。本该护送顺治帝出关的他,此刻却利用了留在北京城的顺治等人做了他多尔衮的挡箭牌。使其可以顺利的金蝉脱壳遁入关外。正如孙露之前所分析的那样,一旦满清骑兵逃入关外的草原,明军再想对其进行剿灭就要付出远大于现在正面做战的精力。而且还会连带着牵扯上关外的蒙古诸部。以大明目前暗潮汹涌的局势估计就算是在一统中原后,明军暂时也没精力去追击多尔衮部了。至于以后的事嘛?史可法发现自己都不知道以后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了。
此刻正当史可法若有所思之时,忽然从东面方向上传来了一阵呼喊声。却听一旁的王兴朗声大笑道:“妈的!白铨那小子终于拿下东门了。史大人,咱们进城吧!”
史可法听罢两忙寻着王兴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高高的城头上一面蓝色的龙旗被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沾有烟尘的红底金龙战旗。望着那条在阳光下闪着光芒的金龙,史可法心中的抑郁顿时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见他同样朝王兴一个抱拳道:“王将军请!”
于是随着枪炮声的渐渐停歇,史可法也如愿以尝地跟随王兴,以一个胜利者的身份走进了保定府。然而迎接他们的却不是欢欣鼓舞的城中百姓,而是一片凄凉的残垣断壁。街道两旁依旧冒着浓烟的房舍与四处横卧着的尸体在史可法看来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刚刚结束战斗的城池。亦使他切身感受到了在武器升级后变得更为残酷的战争。为了不让一旁的王兴看出自己心中的不适,史可法极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然而此时,王兴却率先开口道:“史大人,不瞒你说。没次攻完城,走进残破的街道,我的心情就异常的沉重。攻城前的激奋顿时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毕竟是咱们的自己的城池啊。”
“王将军,所言甚是。中原的战乱已经持续几十年了,中原的城池也是千创百孔。真希望战争能早日结束,百姓能早日过上太平日子。”史可法深有感触的附和道。然而他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却在责问,战争真的能很快就结束吗?
就在王兴与史可法两人各怀心事的长嘘短谈时,一队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俘虏从他们面前缓缓地被押解出城。忽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史可法的注意。他在默默地端详了一番对方的身形后,终于策马上前拦住那队俘虏命令道:“你们先停一下。来人,把前面那个包头巾的鞑兵带过来。”
“怎么,史大人发现什么了吗?”一旁的王兴见状也跟着凑上前好奇的问道。却见史可法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但愿是我看错了。”
不明就已的王兴听罢望了望史可法,连忙将注意里放在了那个俘虏身上。只见那个被架来的俘虏满身血污,身上穿着一件略显窄小的号服,还用粗布巾包了头。非但如此,这个显然是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的俘虏还始终将头低得低低的。而史可法则再次打量了一番对方后,深吸一口气命令道:“把头抬起来。”
“史大人命令你把头抬起来!你还磨蹭什么!”旁边的战士见那人一直犹犹豫豫的,推搡着呵斥道。象是决定豁出去似的,那人终于抬起了头,直视史可法苦笑道:“宪之兄,好久不见了。”
而史可法也以同样复杂的口吻招呼道:“是啊,好久不见了彦演兄。”
不错,眼前站着的这个俘虏正是史可法曾经的上司,明蓟辽总督洪承踌。当然,他现在的身份则是清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对于如此复杂的身份洪承踌自个儿也是尴尬不已。就一个武将来说最大的耻辱莫过于被俘。而比被俘更为耻辱的大概就是像洪承踌这般,前后被交战双方所俘虏吧。在八年前的松山洪承踌以一个明将的身份被清军俘虏,在八年后的保定他又以一个清将身份被明军俘虏。一想起自己这八年来起伏波澜的经历,洪承踌的心中立刻就泛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没有任何立场,也没有任何理由,为之前的变节做开脱。同样的,作为一个汉人为满清尽忠也是一件滑稽的事。
“这真是天命啊,可我到底是以明国人的身份而死呢?还是以清国人的身份而死?”抱着这样矛盾的问题,洪承踌终于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于是作为保定城内最高将领他很快就被带到了首相孙露的面前。
“你就是洪承踌?”
“是的。”
“多尔衮是什么时候离开保定府的?”
“他八天前就已经带亲兵撤回宣化府了。”
“他让你殿后?”
“是的。”
“多尔衮究竟带走了多少人马?”
“不太清楚,大约有八千人左右。估计到了宣化府还会同其他零星的部队回合。”
没有桀骜不逊的措辞,没有痛哭流涕的求饶,洪承踌的回答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从容冷静的语调。对于明军的种种盘问,他更是知无不言异常配合。这一点让坐在堂上的孙露等人都佩服不已。她不知道是什么促使洪承踌如此坦然地面对这一切。不过,洪承踌的表现倒真引起了她的兴趣。于是孙露在提问完例行的种种问题后,又补充问道:“就这些吗?洪承踌你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被孙露这么一问,洪承踌脸这才露出了一丝异样的表情。难道自己就要以一个乱臣贼子的身份死在这儿了吗?一想到之前为明朝效力了几十年,一想到当初在战场上为朱明皇室出生入死。再看看端坐在两旁的高一功等“李闯余孽”,洪承踌的心中就泛起了一阵不甘与愤恨。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呼吸,沉声回答道:“没有了。首相大人,接下来该对老夫处刑了吧?”
虽然洪承踌极力保持着镇定,但他的声音却早已因为内心抑制不住的恐惧,而显得略微有些颤抖了。两旁的明军将领们则厌烦了他强装镇定的造作表现,各个眼中露出了鄙夷的神情。特别是高一功、赫摇旗、刘芳亮等闯系将军,更是对曾经围剿过他们的洪承踌充满着厌恶。只见赫摇旗狠狠地啐了一口大声嚷嚷道:“那是当然。对你这种汉奸,照咱们以前山上的规矩就该开大膛,凌迟碎剐!”
而不想看着曾经的上司死无全尸的史可法,连忙一个箭步上前进言道:“首相大人,洪承踌虽背叛大明投降满清。但念其之前也为大明效力了几十年,松山一战也是在力战而竭后被手下部将出卖被俘。还请首相网开一面,赐其全尸。”
对于史可法肯在此时为自己求情,洪承踌报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