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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真是多亏您了。”
对于亘表示的谢意,女人的头巾点了一点,接受了。看不见她的脸。因为她头脸一直被头巾包严了。
“换换衣服比较好吧。不过,没有你合身的衣服呢。”
“没关系。”
“至少也得换一下衬衣。衬衣大一点也没关系。”
有了干爽清洁的衬衣,真是太好了。女人收拾起亘脱下的衬衣和解下的绷带,走出屋子。
狭窄的小屋里家具不多,似乎别无他人了。摇椅的篮子里,放有黑糊糊的线球和刚开始编织的衣物。亘已缓过气来,好奇心随之而来,他探头窥看一下里面的东西。是很小的衣物——像是给婴儿穿的,还有袜子,也是很小的。那么说,这个人有孩子?
可如果是那样,也有奇怪之处。篮子里的毛线和正在编织的东西,都黑色的。给婴儿穿的东西,岂有用黑色毛线编织的吗?
——那个人的衣服也是黑色的哩。
“那个……”因女人返回了,亘问道,“队不起,您莫非是魔导士?”
女人停止了动作,仔细打量着亘。
“不不,因为 一直带着头巾。或者,您是读星人?独居在此进行研究?”
包着头巾的头低垂了下来,女人走到摇椅旁,坐下来,小声说道:“我的事还是不知道为好吧。”
极其哀伤的语气。
“马上要天亮了。东方的天空已经发白了。走出这个森林的另一边,就会有一条小路,不用多久,就会到达叫作“提亚兹赫云”的镇子。去找镇长,他会热情地招待过路人的。”
“明白了。”亘郑重地低头致谢,“感谢您所做的一切,很抱歉我问了失礼的事情。不过——那个,我、当时很为难,所以太高兴了,太谢谢了。我很想知道大恩人的名字和样子,所以就……”
女人稍微歪一下头。然后抬起白皙的手,取下头巾。
亘心中大叫一声:啊!
——她是田中理香子。
父亲的情人。父亲抛弃母亲和亘离家出走的原因。而她竟还上门声讨母亲。
长得一模一样:像得令人厌恶。
“抱歉之前失礼了。”女人和缓地说。她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双眉和眼角无力地垂下,与田中理香子一来就要干架的撅起的嘴角、上挑的眼角完全不一样。
不过,连发自唇间的声音也极相似。至少令人想象,那理香子平静地说话时,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嘛,一直就是这身丧服打扮,所以直到刚才,都忘记了自己戴着头巾。“
亘说不出话。这反倒好。因为他如果能说话,肯定会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来。
“你怎么啦?如此惊讶?”
女人说着,迈前半步。亘后退一步。
“呵……”女人困惑地单手托腮,说道,“是我吓着你了吗?如果是的话,很抱歉。可,这是为什么呢?”
“很抱歉,”这种话,如果是田中理香子,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口的。于是,亘多少恢复正常了。这里是幻界,不是现世。那个女人不可能在这里。
“对、对不起,”亘摇摇头,“您跟我认识的人非常像,我大吃一惊。”
“原来是这样。”女人点点头。不过,仍旧没有笑容,连应酬式笑容也没有。是沉浸在哀伤的深渊里吗?
“您刚才说过『丧服打扮』,发生了很伤心的事情吗?”
女人轻轻走到窗边,熄灭了煤油灯,然后点点头。
“这个人沼泽叫作『伤心沼泽』。”
即使煤油灯熄灭了,小屋内仍微明可辨。的确开始天亮了。亘也走过来,与女人并站在窗边,从这里可以眺望黑色沼泽的水面。
“只有极其悲伤的人,才准许生活在沼泽边上。如果哀伤消失了,就必须离开沼泽。住在这里期间,只能穿黑色衣服。离开时,把黑衣投进沼泽里。”
“不露笑容也是规定吗?”
“对,在这里期间地这样。”
“是谁定的呢?”
“是提亚兹赫云的法令。”
女人低下头,不知何故,用手掌摩挲着自己的肚腹:“我原先是那个镇上的居民。如果能回去就好了……”
亘终于醒悟到她的举动了。难以置信。不过……
“您腹中有孩子了吧?”
女人更深地低下了头:“是的……”
这一点也跟田中理香子一样。那个女人说过,她和爸爸有了孩子。一模一样。是偶然?或者?幻界和现世有某种同步之处?
“你怎么了?”女人窥看一下亘的脸,“你直冒冷汗……可能是过沼泽地感冒了吧。”
亘拼命想用这句充满关切的话来管住自己混乱的心绪。这个人不是那个女人。因为她是那么富于同情心。这个人的生活态度,肯定跟那个女人,截然不同。
有了孩子,本该是很可喜的、开心的事情,可这个人却很伤心。对了,一定是这孩子的父亲,即这个人爱着的人亡故了,所以隐居在这里,和腹中的孩子一起哀痛不已。肯定是的。
“请鼓起精神吧。”亘说道。没关系。我也能亲切待她。因为她不是那个女人。
女人抬起头,看着亘。这是,正在上升的朝阳正照在她脸上。与理香子一模一样的脸上映着金光。看着她善良的眼眸,亘还是感到怒气冲冲,他急急地把它封闭在心里。不对,不对!这是另一个人!
“好孩子,谢谢你。”
女人轻抚亘的肩头,把他推向小屋门口。
“不过,你得离开了。你安慰我说的话,请不要告诉提亚兹赫云镇的人。”
然后,她连一句“再见”也没说,便关上了小屋的门。
亘绕到屋后,看见了穿越树林的小道。这里不如沼泽边潮湿,亘耳听小鸟们清晨的相互问候之声,慢慢迈开了脚步。穿过树林,小路随即变宽,是宽敞的大路,由达鲁巴巴车的车辙印,有箭头标志的路标。
“提亚兹赫云就在前方。“
在压有般的漂亮字体下,有一行潦草的字:
“你若幸福,就与你无缘的城镇。
二 提亚兹赫云镇
真的是“就在前方”。
在平坦宽广的原野中央,筑起了好看的圆形白色石垣,围住城镇。在面向大道的一侧有个比加萨拉镇小得多的门,大个子看守在瞭望台上抽烟。
漠然觉得,这里不同于迄今为止所见的城镇。他边走边想是哪里不同,这时,看门人向他大声喊话。
“喂——,那位走过来的小家伙,你来提亚兹赫云镇有事吗?”
亘不暴露出腿上的痛楚,思考着如何回答。刚才的潦草字体浮现眼前。现在的我幸福吗?
最终,他坦率地答道:“我不清楚。我迷路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还在博鳌国里面吗?”
看门人把烟卷叼在嘴边,纵身跃下地面,向亘走来。
“毫无关系。这里是阿利基达国。说来,阿利基达好大哩。从这里去与博鳌交界的关口,从这里去阿利基达的首都还近。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从利利斯郊外过来。”
看门人“嘿”地发出惊讶之声,连烟卷也掉在脚下。他是个眼睛湛蓝的兽人。
“从那么远来?步行?好像受伤了嘛。”
当亘说明自己被龙卷风刮到添上,坠落伤心沼泽时,看门人又吃了一惊。不过,他感到吃惊的,似乎并不在于龙卷风。
“你说什么?掉在伤心沼泽?”他胡子颤动着,呻吟到,似乎承受不了这个消息。
“哎,小家伙,你在沼泽边见到了什么?”
亘说了自己求助于黑衣女子。可他还没说到一半,看门人已经挥舞着两只手,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
“你说小屋?你说那女人住在小屋?糟啦糟啦!雅哥姆那家伙,真的自己搭建了小屋啊!”
他仰天喊叫着,要来背亘,说是亘脚痛不便:“小家伙,你得来一趟提亚兹赫云!镇长想见你。”
进入镇内,刚才不协调感觉的缘由马上就明白了。镇上的建筑都是平房,房顶平坦,檐槽极粗大,而且建筑物都紧挨着。看样子屋顶面积加起来,要比全镇道路面积加起来要大得多吧。
“很罕见的房子。”亘在看门人的背上说。
“啊,是嘛。小家伙对这里情况一无所知啊。”看门人笑道,“这种造法,是为了哪怕多接一滴天上降下来的雨水,将雨水严格地,一滤再滤之后,我们便制作出『泪水』。”
“泪水?”
“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清的水啦,用作给病人的药或者最高级化妆品的原料。”
镇长之家位于连体立方体般的建筑物的中间。为了走到那儿去,要一再打开住户的大门,从中通过,亘一直提心吊胆要被人家责骂。
“因为这个城镇是这样的建法,所以会有通行用的房子。”
的确如此。亘深以为然:怪不得看不见家具,但未几抵达了“镇长办公室”,也是煞风景地空荡荡,与通行用的房子没有多大差别,仅有俭朴的办公桌和椅子,小桌而已。
“哎呀呀,我是镇长马谷。”
马谷镇长是水人族。他比基·基玛更有鱼类的味道。头顶上有大大的红色鱼鳍,像鸡冠般立在那里。一吃惊,圆眼睛便骨碌碌转动。
在这里,由其他种族担任要职,而不是安卡族。说说在托利安卡魔医院遭遇老神教信徒的事应无妨吧——亘简单说明了这些,连在沼泽遇上黑衣女子的事也说了。不过他听从她的忠告,不提安慰过她的话。
“哎呀呀,这可又叫我吃了一惊哩。”马谷镇长又带蹼的大手“啪啪”地拍打自己的脑袋,“亘先生,你这么小年纪就是高地卫士了吗?了不得、了不得。可你的伙伴很担心你吧。”
不过,说到水人族。
“从这里折向西,过博鳌国境再往西去,就是你伙伴的故乡萨卡瓦啦。他们从事运输,消息灵通,所以你找到那里,可能会找到你伙伴的行踪。”
亘松了一口气,好开心。
“谢谢您啦。我马上到萨卡瓦去看看。”
“哎呀呀,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