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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个不明来源的浑厚声音在呼唤:
“你已获选。勿走错路。”
亘拾起垂饰,站起来。
厨房的煤气栓都打开了。亘关好煤气栓,打开通阳台的窗户。
闷热的夜晚。街上笼罩着沉着的夜间气息,不过,亘额头冒出的汗珠,与气温无关。
亘挂好垂饰,走向大门。他在妈妈的寝室前止步,在心里头向半开的房门内呼喊:
——妈妈,我要出去一趟。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要改变命运给您看。我要让爸爸不再变成那样,我要让妈妈不必再承受那样的非难,我要让叫田中理香子的女人不再出现在爸爸面前。
让我们一家三口快了、和睦地过日子。
改变命运。不,与其说改变,毋宁说让不正当地被扭曲、被改变的命运,返回原先正确的样子。
来到街上,夏夜夜深时分,亘朝大松先生的大厦跑去。穿运动鞋的脚轻轻蹬踏着沥青路,每跑一步,胸前的垂饰牌便晃动一下。
大松大厦出现了。不知是否因心理作用,被蓝色防水布包得严严的影子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神秘感。
巨大的路标——只有知情者才会明白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标。
亘在以往那个地方撩起防水布,滑入般进入里面。
里面很明亮。像无数萤火虫飞来飞去一样,微小的光粒子在飞舞。这些粒子也粘到亘身上,亘一抬手一伸腿,周围的光粒子便跃动起来。
那段建了一半的楼梯尽头处,出现了一扇门。古色古香的门扉四周,白光环绕。光呈放射状漏散出来,几乎不能直视。
亘踏上阶梯,仿佛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走。他目光不离门扉,走着走着,他自然地抬起手,握住垂饰牌。
亘站在门扉前,从门扉周围漏散的白光更加强烈。七色光带在里面反时针方向转动。亘手上的垂饰牌又发出了七彩光芒,仿佛与之呼应。
门扉缓缓开启。光扑面涌来。亘眯着眼,扬起下颚,伸展双手,全身承受着光。
然后,他迈步走进门扉。
十四 看门人的村庄
在炫目的光心中,究竟走了多长时间?亘猛一回神,发现自己置身深山老林之中,凉风轻抚面颊。
参天大树郁郁葱葱,仰酸了脖子,才看见巴掌大的蓝天。
而那片天空的正中央,闪耀着金黄色的太阳。
哗——哺——
类似小鹅笛的声音突兀的想起。亘环顾四周身体以脚跟为轴,尝试旋转一圈。
哗——哺——波罗罗罗罗。
声音再次响起,从跟前的树丛中飞起一只艳丽的鸟,橘色羽毛。咦,是它的鸣叫声?
可这片森林是那么深广!绿色浓阴,枝叶交错,如同手臂缠绕,遮盖在亘头颈上,可尽管如此,却不觉得阴暗。一定是日上中天之故吧。
脚下的地面松软舒适。是叫做腐叶土吧。亘念一年级的时候,请按家去北海道旅行,在林中的露营地支起帐篷。那时候,爸爸告诉他的。
覆盖地面的是绿的逼眼的青苔、开着可爱小百花的矮草,以及模样像车前草、手感如天鹅绒、如亘手掌般大的草。然而,细看的话,当中留下了人过的痕迹,有人走过,自然会才出一条路。迂回曲折的路穿过森林,通向远方。
跟用力做了深呼吸,沿路走下去。林中某处又传来了小鹤笛的鸟鸣。亘吹口哨模仿一下。当亘吹出“哔——哺——”声时,隔呼吸一下的工夫,鸟叫声像询问似的语尾声高,“哔——哺——,罗罗罗”地回应了。亘又模仿了这一句,于是稍微沉默之后,鸣叫声变成极为复杂的音阶:
“哔、哺,波罗罗哔,哔波罗罗哔罗罗,哔哔噜噜噜。。。”
亘乐不可支,边笑边大声向头顶上方喊:
“明白啦,我输啦!这么复杂,模仿不来啦。你很强啦!“
“哔——哺——”鸟儿回应道,听来对方颇为自得。
再往前走,道路向右急转。再往前,视野豁然开朗。
看见红屋顶的小屋,屋顶上有一根孤零零的小烟囱。一间、两间——似乎是个集居地。
亘走进最靠前的小屋。这里仿佛是在树林中开辟出来的广告。一间、两间——似乎是个集居地。
亘走进最靠前的小屋。五间都一模一样。只是,烟囱冒烟的,只有最靠前的这间。
在原木制作的房门前,有三级台阶,也都用原木段堆叠而成。跟登上最高一级、喊门。
“有人吗?”
没有回应。白烟从烟囱缓缓飘出。闻到炒糊的香味儿。亘吸了吸鼻子。
“有人吗?都不在家吗?”
就在此时,房门从里面“嘭!”地打开了。因为事出突然,亘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滚落台阶,吃了个屁股墩。
身穿长法衣的老人扶门而立,突然恶狠狠的对亘说道:“小家伙,你的问题毫无意义!”
亘情不自禁的指着老人的脸说:“就是你!”
他不就是在“要御扉”见过的那位魔导师吗!法衣的颜色和那时不同,但面孔和声音都一样,错不了。
可他比那时候凶多了,目光也很挑剔,白多黑少的双眼锐利地朝亘一瞪,喋喋不休起来。
“假如我不在家,你问‘都不在家吗’,没有人回答你。假如我在家,我用不着说在家,直接开门出来就行。也就是说,你的话纯属浪费。明白了吗?”
亘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答一声“哦”。
“那也是多余的话!”老人仰天怒吼,唾沫几乎飞到亘身上。
“该说‘是’就说‘是’!该说‘不’就说‘不’!为什么发出‘哦’这种不明了的音!光是‘哦’不算回答,所以终究得在后面再说什么,对不对?难道不明白,那也是浪费语言吗?”
“哎——不过,我——”
亘正要说什么,老人脸色通红,双手挠着胸脯。
“嗷嗷、嗷嗷,还在浪费语言!待在那里!我给你一个裁决!”
老人吧法衣下摆一揪,冲进小屋里头。就在亘愕然守望之时,老人双手握一支颇沉重的手杖,呼呼挥舞着返回来。
“嘿,你等着瞧!”
“妈呀!”亘大叫一声,拔腿就逃。
“岂有此理!逃什么!”
老魔导士追赶上来。亘绕着并排的小屋转圈子,像玩了好一会儿摸瞎子游戏活捉人游戏似的。老人精神矍铄,怒气不减,也没有喘不过气来的迹象。亘倒是慌了手脚,几乎要被追上,于是逃到广场边上,眼看又要被逼住了,进退失据。
无意中一抬眼,见右手边就是最后一间小屋子的后门,亘从怒不可遏地冲上来的魔导士肋下钻过,飞奔向后门。原木房门轻轻向里打开,亘冲入屋内。
桌上有只小暖炉,看上去硬板板的床铺有薄毛毯。未等看清眼前情景,身后的房门又打开了。
“岂有此理!我说了你逃什么嘛!”
魔导士赶上来了。亘穿过房间,从前门冲了出去。
——怎么办,坏了坏了。怎么成了这样子呢?
芦川说过“首先上看门人那里”,那位老爷爷魔导士恐怕就是那看门人——因为他以前曾站在要御扉旁的呀——可他为什么对我穷追不舍呢?不对劲呀。
亘高速思考着,同时找寻逃避的地方。他突然发现,魔导士不见了,仿佛半途而废的样子。咦?他不追我了吗?
回头端详这集居地,感觉与最初所见有微妙的差距。好像是认错门了,到底是什么不同呢?
是烟囱。从烟囱冒出来的——白烟。
初到时,是跟前的小屋烟囱在冒烟。然而此刻,是最里面的小屋——刚才亘冲出来的小屋的烟囱在冒烟。
而且,老爷爷魔导士追着亘进屋,好像就没有出来了。
亘小心翼翼地走在松软的地上,接近最后面那间小屋的门口。附耳倾听,但什么也听不见——
不,听见了。在哼歌呢。
“哎——对不起,打扰了。”
亘一喊门,哼歌停止了。脚步声缓缓走近来。
门一开,露出刚才的魔导士的脸。他完全没有生气。
“哎呀,稀客稀客。”他摊开两手。
“看你的情形,莫非就是美鹤所说的,另一位旅客?”
老爷爷极和蔼,说话极温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噢,老爷爷。”
亘好不容易才提出了疑问。
“您不生我气吗?”
老人瞪大了他的小眼睛。
“我?生你的气?”
他俯视摊开的双手,那端详的模样,仿佛在两手间的空间里翻找东西。
“我,为什么非要生你的气呢?”
“为什么?——可是,刚才——您不是很生气吗?”
亘指指最初喊门的小屋。
“我敲了门,您一开头就很不爽,说我浪费语言,挥舞着拐杖追赶我。”
魔导士用细长的指头点着自己的鼻尖。
“我?”
他老糊涂了。
亘加重了语气说:“没错。”
他是耍弄人吧。不,说不定是“幻界”接受旅客的头一关呢,看你能否和反复无常的看门人合得来。如果是这样,得认真对待呢。
“噢,那个……我的确是旅客。”亘掏出那个垂饰,“芦川美鹤给了我这个。他说,向幻界的看门人出示这个垂饰,可以做好旅行的准备预备工作。就是在这里做吗?”
老魔导士吧手往长法衣内一插,摸出一个令人发笑的大型放大镜来,然后扯过亘拿垂饰的手腕,仔细观察那个金属牌。
“不错。”他冒出一句话,“你的确是美鹤说的第二个旅客。名字叫什么?”
“三谷亘。”
“太长了,在这里只需‘亘’就好。总而言之,不是难听的名字,不会跟其他人混淆吧。”
亘依言坐在朴素的桌前,心里扑通扑通跳。
老人关好门,走到小屋里头一个小巧的书架前,取下立在那里的几册书。以为他要翻开书页,其实不是,他伸手弹入拿走书之后形成的空格深处。
“噢噢,就是它。”
老人边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