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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了?”
“据说他们并没有受伤,但失忆了。他们之前去了什么地方,全都不记得。”
终于有人传出了哭声,惹得好几个人哭。窗边的男生眼望着外边,声音陡变地说:“咦,那不是电视台的车子吗?”
好几个人冲过去,咔嚓咔嚓地打开窗户。直升机的轰鸣声传来,逐渐靠近,不止一架,两架以上。
亘站起来。这里待不下去了。多待一分钟也受不了。
虽然众人都没有在意,但阿克和早苗却要跟上来。
“你去哪里?”
“回家。”
“你说‘回家’……”
“感觉不舒服。我去跟老师说,然后回家。”
亘掉头走出教室。耳中嗡嗡作响,所以对四周的骚动充耳不闻。他冲下楼梯,从走廊跑向便门。因为不从教工室旁路过,所以没有遇上盘问。亘穿着室内的鞋子,来到街上。
学校里面热闹非凡,街市乍一看却依然如故,只是大日头热的人头昏眼花,亘无遮无档。跑啊跑啊,亘上气不接下气,来到大松先生的大楼前,他用手拭去脸上的汗。
车来车往。打伞的大婶在马路那边走过。稍前方的停车场有人在停车。此刻,窗户紧闭。
亘望望覆盖幽灵大厦的蓝色防水布。防水布像演示秘密的薄纱一样,悄然低垂,遮蔽着一切。
亘在平时的地方撩起防水布,一下子钻进里面。
想来大白天进来还是头一次。从缝隙间射入的阳光,照的里头也有些光亮。没有避阴处的感觉,里头的空气比外面要闷热。
足有三十秒钟左右,亘屏息竦立。他感觉到后背汗水顺脊骨流下来。心脏顶到嗓子眼上狂跳。他一再吞咽,但心脏却不复归原处。
这是昨夜亘倒地之处。
还有那个妖怪——对了,是巴尔巴洛奈、死亡之翼、黑暗的女儿——那个怪物出现之处。
一步、又一步,亘走近巴尔巴洛奈展翅的地方、巴尔巴洛奈扑向石冈的地方,巴尔巴洛奈吞下石冈,他的哀嚎戛然而止的地方。脚下像绑了重物,只能拖曳着走。汗珠从下巴滴下。
然后,他扫视。
地面上遗下一只旅游鞋。仿佛刚才丢在那里的。
亘缓缓蹲下,拾起旅游鞋。白底蓝色加黄线。是著名运动品牌的标识,还是崭新的。
是石冈健儿的鞋子。
它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亘无声地叫道,把旅游鞋抛开。鞋子在地面滚动了几下,不动了,鞋底朝向这边。
亘拔腿就逃。
他一手撩起防水布,连滚带爬冲入人行道。一下子收不住脚双手撑着水泥路面,热得发烫的道路让吃了一惊。
亘站起来,摇晃着迈开步子。眼泪往下掉,他没想哭,也不知为何要哭,可就是止不住热泪长流。
找芦川——必须找到他。必须见到他,见了面就求他,说饶了石冈吧。那样做不对的,不能叫那样的妖怪来帮忙,现在可能还来得及。
眼泪模糊了视线,完全看不见前方。他盲目地向前走,结果撞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那东西长着手,要来抱住亘。
“哎、哎、这是怎么啦?”
是三桥神社的神主。今天是白和服配裙裤的打扮。和蔼的圆脸和夹杂白毛的、蓬乱的眉毛就在亘眼前。
“喂,你——我们之前见过吧?”
亘正好站在神社门口。鸟居大门就矗立在神主身后。绿树摇曳。白鸽停在神社的瓦顶上。
“神主……”
混乱的脑海里掠过一道闪光。亘双手扯住神主的衣袖。
“嗯,您知道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吗?他经常到神社里来。他的脸很漂亮,长得像个人偶。他姓芦川。就住在附近——您认识吗?您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有跟他说过话吗?”
不管亘如何推搡,小个子神主都气定神闲,不慌不乱,但似乎很惊讶。他直直地盯着亘说:
“是你这么大的男孩子吗?”
“对,就是他!”
“他叫芦川呀。噢噢,我经常看见他,还跟他说过话。他住在后面的公寓楼里。是你的朋友吗?”
“住在后面的公寓楼?是哪一栋?”
三桥神社背后有两栋公寓楼,一栋楼顶有醒目的红色水塔,另一栋很高,外壁咖啡色。
“哦,不知道。没直接问地址。”
神主一把拉住一声不吭、就要跑开的亘。
“哎、哎!请等一下。究竟有什么事呢?你脸色苍白哩。”
很抱歉,但一秒钟都不能再耽搁了。
“对不起。”
亘说着,推开了神主的手。他直冲进神社,跑过石子路,从后面的出口跑到街上。神主没有追上来。也许是没赶上。
亘先去红色水塔那栋公寓楼。因为这边近。进了入口的大厅,正面是一排排信箱。亘边喘气边扫视名牌,看不见“芦川”的名字。衬衣里头汗水淋漓。
重看一遍也没找到。亘一旋踵出了大门口。饮咖啡色大楼背对神社,要到大门口得从一侧绕过去。汗水入眼,辣辣地痛。用手抹着脸跑过去,远处传来救护车的笛声,渐渐驶近,又折向亘的学校的方向,远去。
亘终于来到大门口,见穿暗黄绿色支付的管理员正在前面的自动门处搞清洁,亘跑过去从他身旁冲过去,管理员一边使用扫帚,一边扭头回望。
这栋大厦的信箱,比前一栋大厦多一倍左右。亘察看之前,不得不弯下腰、双手扶膝把气喘匀。他脸一朝下,汗滴便从脸颊滴落地面。大楼地板略可映出人样,光洁的耐磨砖。
芦川的名字牌出现在1005室。亘要向里面猛冲,从正面撞开开向两边的自动门。砰!发出惊人的声音。
这栋大厦采用自动锁方式,从入口大厅再往里面去的话,必须由对讲系统开锁。哎呀,急死人!
大门左侧有一处嵌板,上面有按键和麦克风。亘用颤抖的手指按下“1005”,这时有人从后头扳着他的肩头,是刚才那名管理员。
“喂,你没关系吧?”
亘被拉转身,手指离开了嵌板。只是轻微的接触,亘的腿便蹒跚起来。
“撞到门上了吧?不得了,流鼻血了哩。”
经他这么一说,亘感到鼻下和嘴唇暖乎乎。
“你不是这里的孩子呀。有什么事?学校有事吗?”
仿佛要盖过管理员的提问似的,对讲系统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是哪一位?”
“是芦川家吗?” 亘对着麦克风大声喊道,“我是美鹤君的朋友!我要找他,他在家吗?能见他吗?”
沉默了一瞬间之后,女人的声音急迫地回答道:“是美鹤班上的同学?那,这孩子真的没上学?” 亘心头打了个寒战。这样反问,芦川显然不在家。
管理员凑近对讲的麦克风,说道:“芦川女士吗?这里的确有一位小学男生,好像很慌张的样子。”
女人的声音答道:“请让他上来吧。”
自动门悄然打开。亘跑进大门,冲向电梯。管理员跟了过来。尽管他一脸冷漠,但似乎是来指路的。
到了十楼,要找的套间紧挨电梯口右手。推开开了锁的门,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那里。
“芦川女士,就是这孩子。”
管理员推推亘的后背。
“具体情况我不了解,还是请小心为好。像上次那样闹起来,我的负责任的。”
门口处的女人郑重地低头致意:“对不起。”管理员返回电梯,下楼而去。
亘望着她的脸,没有作声。鼻子下更加暖烘烘,还留着鼻血。
女人很年轻。一下子难以猜测她的年龄,但至少绝不会联想到是芦川的妈妈。她美得令人瞠目,身材也绝棒。身着白色无袖衬衫配淡灰色超短裙。没有扶门的另一只手弯下来轻抵腰间,腕上的银镯子闪闪亮。
亘原先认准了对讲机里的声音是芦川的母亲,所以一时不知所措。
“你是美鹤的朋友?”
女人俯视着亘问道。与隔对讲机听见的是同一个声音。
亘默默地点了点头。本来点一下头就够了,但他好像失控一样,一再点头。
“你在流鼻血嘛。”
女人接下来的话带着责备的口吻。然后,她把扶腰的手往脸上抬,扶了扶额头,然后,像是很烦似的摆摆手,说:“请进吧。”把门推开。
房价虽然不是很大,但光线充足,敞亮。收拾得很整洁,起居室的用品也很大气。用乱成一团的脑子去想,实在不好说,但感觉这不是有小孩的人家。亘心想,芦川真的住在这里吗?
女人关上门,跟在亘身后进了起居室,随手将纸巾盒一推:
“擦擦鼻血吧。你怎么啦?”
亘依言而行。
“我撞到门上了。”
用纸巾堵上鼻子,弄得好痛。虽然刚才完全感觉不到,但撞得挺厉害。
女人推了一张带小轮子的圆椅子到亘身边,然后,她自己在身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亘也坐下,椅子的高度,正好让他与女人平视。
女人的神情显得比亘还要难受。她缓缓地问道:“美鹤真的没上学?”
“是的。”亘在纸巾下发出声音。门牙也很疼。心想也许牙齿都松动了,又害怕得不敢去触碰。
“你,叫什么名字?”
亘说了姓名,在人家说“没听美鹤说过有这个名字的同班同学”之前,他又补充道:“我和芦川君上补习班在一起。”
女人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并无怪异之处。亘觉得,说不定芦川从未在这个家里谈过学校的事。“谢谢你关心美鹤。”
女人说道,仍旧一副痛心的神情。
“那——这孩子在哪儿,你心里有数吗?”
“哎,他一早就不在了吗?”
女人点点头。“他留了字条。好像要离家出走。”
没错,说道离家出走,也像那么回事。“再见”。上哪儿?离开这里,去另一个世界。
“你听美鹤说了吧。我是他的小姨。”
怪不得那么年轻。
“因为芦川君不提家里的事。所以我们都不大清楚。大家传他在国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