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景色不错吧?”
芦川站在亘的侧前方,双手抱在胸前说道。
“这里是神域嘛。”
“神域?”
亘这样一反问,芦川兴味索然地答道:“神明所在嘛。”
那么严肃的回答和那么严肃的表情。即便是难得一见的神社神主(即负责人),也未必在此摆出那么可怕的面孔吧。这里的神主是个笑眯眯的小个子老大爷,也曾在低年级同学放学的时间里,手持一支黄旗子站在大门口的人行横道线上指挥交通。所谓“神明所在”,大概就是“神待的地方”的拗口版,可神主老大爷一定不会用那么拗口的说法吧。
芦川眼望神社方向,怒冲冲似的一言不发。亘正感不自在,坐卧不安地要说些什么话的时候,芦川终于开口了。
“去过一趟啦?”
一个冷淡的问题。
“去哪里?”亘问道。当然,是故意问的。明明知道的。那是那个——那个地方的事呀——唔,叫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真叫人吃惊,直到刚才还记得呀。
芦川向亘转过脸来。终于,他正眼看着亘。
“去了一趟幻界吧?门那一头嘛。你明白的。”
亘张口结舌。幻界?所谓“幻界”,就是那个——那个——对,是沙漠。被某种可怕的野兽袭击过。可是,那不是做梦吧?
芦川盯着亘,踏前一步,瞳仁缩成小小的,手仿佛被寒冷冻僵了。
“我——旁边那幽灵大厦,” 亘语无伦次地说道,“是和伯伯一起去的。”
“我们在那里见过吧?”芦川确认地问道,“不就昨天的事吗?”
“那倒是的……”
芦川掉过脸,不屑地哼道:粘粘乎乎的家伙!亘心想,我怎么每次见他都得被他奚落一番?尽管如此,他内心的角落里却冒出一个微弱的声音:这回谈不拢,是自己造成的哩。那是亘身上的小小亘,这个小小亘正手舞足蹈,大声呼喊,要引起亘的注意,但这样的呼喊声渐渐地变小下去了。
然后,最终消失了。小小亘在他消失之际,依然竭尽全力大声说道——
“在观赏日出日落的时候,就会忘记此地的事情了。”
同样的话,从亘口中冲口而出。然而那不是亘的声音,是低沉而自命不凡的宣言口吻。
不搭理亘的芦川突然扭过头来,他瞠目结舌。亘则因口出怪腔而狼狈不堪,像女孩子一样两手捂嘴。
“是……是吗?”芦川嘴角带着微笑,“你被卡鲁拉族抓住了吧?”
亘手捂嘴巴,眼珠子朝上看芦川。美少年很高兴,几乎要当场跳舞。
“魔导士说的不假,没错,因为你没有资格,所以回这边才过一天,对幻界的记忆便消失殆尽。”
芦川很开心地对亘说话。亘莫名其妙,而芦川则继续兴奋地自言自语。
“记忆在回来后并不立刻消失,因为要是立刻消失的话,就产生空白了。不过假如保留一天左右,孩子若说出来,人家会说这孩子做梦了吧,也就完了;如果是大人,也就被人取笑‘吃药了吧’而已。”
“没错没错。”芦川拍着手,仰天大笑起来。亘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子什么毛病?真讨厌。
“怎么回事嘛。” 亘问道,“又来讥讽我吗?”
芦川“嘿嘿”笑着,又抱起胳膊。他摇着头说:“没人嘲笑你。”
“你不是吗?”
“什么时候?”
“上次。我说‘灵异照片’那次。”
“哦哦,那次吗?”芦川点点头,“那是因为你说的乱七八糟嘛。我听宫原说‘三谷不笨’,可一说起话来太幼稚了,当时觉得好奇怪。”
芦川又慢不在乎地加上句:咳,说着话的宫原也很幼稚吧。这话让亘火冒三丈,他猛地从长椅站起来。
“宫原可不赖!”
芦川仍旧笑嘻嘻。“我可没说他很差劲。”
“你不是说他幼稚吗!”
“事实嘛。首先,幼稚也不是坏事。要是那样,幼儿园孩子岂不糟糕啦。”
“你这是——歪理!”
“嘿嘿。三谷也是对爸爸妈妈那么说,挨克了吧?”
“爸爸妈妈”这个词不知何故带上了贬义。即使不是贬义,对现在的亘而言,这是最不爱听见的词,这种贬义就更招忌讳。
“我爸爸妈妈又怎么啦!”
亘扑向芦川。他使劲浑身力气挥拳击出,却一下打空了,顺势翻滚在地。
芦川运动鞋鞋尖就在眼前。如此近距离真切地看,明显可见鞋子穿得很旧、磨损严重。亘一瞬间脑海里掠过“他为何穿如此破烂的鞋”的疑问,又觉得此时不该理会。
亘摔得很重,没能马上站起来。好不容易扭头仰望芦川,他已经不笑了。
“你很烦,别缠着我。”芦川回复最初那种冷冷的腔调,说道,“我没工夫跟你这种身在福中的孩子打交道。”
身在福中的孩子?谁?
如果没有他这句话,没有这句碍耳的话,亘可能什么也不会说。芦川不友善。他不是阿克那种好友,不是宫原那种心地善良的家伙。跟这种人掏心掏肺,死也别想。
不过,不说受不了。亘抬起蹭了尘土的脸,冲口而出:
“这话才该我说呢,我没心思跟你这种身在福中的孩子交往!”
芦川做作地瞪大双眼。
“咦,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很烦!”
亘两手撑地,好不容易爬起来。他又一屁股坐下。嘴角破了呢,火辣辣地疼。
“自以为是地说大话,其实一无所知。你——你知道吗?我把昨晚离家出走了。于是我就——所以我就——绝对——不是什么身在福中的——孩子……”
疲劳加上挫败感,让亘喉头哽咽。
芦川的腔调一成不变。
“离家出走,就是要和你老妈离婚吗?”
“对啊,还会有别的意思吗?”
“那又如何?”
亘还瘫坐在地上。芦川站着俯视着亘。亘感觉仿佛自己的脑袋被他刚才的话语自上而下痛殴了一番。
“那——”
“我问你那又如何?不就是离婚吗?”
难以置信。
“妈妈和我——被抛弃了啊。”
“所以呢?是不是这样哭啊闹啊,就可以更快被人收容起来?噢,这招也许管用。”
哑口无言。
“也就这种伎俩吧——你和你老妈。”芦川不加隐讳,“能波的社会同情吧。噢,能获得巨大的同情。壁橱也装不下的巨大同情。可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亘只是目瞪口呆,脑子空白,毫无反击余地。
芦川瞥一下亘,随即移开视线,盯着地面说道:“不要再接近旁边的大楼了。比刚才说的情况还要更糟呢,一心做自己的事吧。我住在这附近,你要是在这徘徊,我马上就能知道。明白吗?”
芦川离去之后,亘仍还一会儿坐在地上动不了。肩上负了重荷,压得亘无法站立起来。那重物也许是庞大的垃圾,是世界崩溃的残骸。世界要是崩溃了的话,总的有人收拾残局吧。得联系处理工业垃圾的公司的大卡车。可人家一定不干。
“喂,喂!”
老爷爷的声音在喊。亘有意无意地望一下,是神主。他正走过来。他的打扮与新年参拜时一样,白色和服配浅绿裙裤,头发也是白的。
“怎么啦?你摔到了吗?”
亘身上带着尘土。
“出血了呀。是放学回家吗?和谁打架了吧?”神主在亘身旁弯下腰,亲切地说道。
“就你一个人吗?噢,是——三谷君,三谷亘君吧。”神主读出亘的姓名牌。
“大叔。”亘说道。
“什么事呢?”
“这里是神社吧?”
“没错,是神社。”
“大叔是拜神的吧?”
“大叔拜神,祀神。”
“神被人拜,会怎么样呢?”
神主窥探一下亘的神色,仿佛说答案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亘为何发问,于是无从回答。
“三谷君为何想知道这些呢?”
“只是想知道一下而已。” 亘索性直言不讳,“因为神实在太蠢、太懒了。”
神主吃了一惊,默然。亘站起身。膝头虽仍疼痛,但他已经不理会了。
“什么坏事都没做的人也遭遇不幸,就因为神又蠢又懒吧?这样的神也拜,大叔您不觉得无聊吗?”
亘抓起书包,跑了起来。三桥神社的神主一脸担心的神色,目送着他那小小的背影。但亘没有回头,不知道这一切。
回到家里,邦子在家,她一见亘便哭了起来。这是现实,不是做梦。不会梦醒,也不会消失。看母亲的眼泪,如同最后一击或最后的确认,现实清晰无误了。亘不再哭,他变成了石头,貌如孩子的石头。
九 坦克车来了
到了星期天,千叶的奶奶来了。
奈奈没有按门铃,“咚咚”地叩门。声音之大不但叫醒亘和妈妈,连两邻都被惊起,探头一窥究竟。亘慌忙赶来开门,原来奶奶两手提着大包,用脚踢门呢。
“咳,亘!”奶奶喊了一声,“对不起呀,亘!你爸干出傻事,你也吓着了吧?奶奶来啦,没事啦。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妈在吗?”
她一边说,一边进了门。邦子一露面,“咳,邦子呀!”奶奶又喊了一声,“你们究竟怎么了呀?我几乎心脏骤停死掉啦。明这笨蛋在哪里?告诉我地点,我卡着他脖子给你揪回来!”
“妈——”
邦子喃喃道,顿时松弛下来。说不上是高兴,但确实是很感动的样子。
“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邦子上前接过家婆的大包裹。亘发现奶奶脸色通红,太阳穴青筋暴起。真动怒啦。
“真是的,我还以为明已经不会再干出什么糊涂事了。结果他又来了,我好歹明白了,小子们是我教育无方。一个年过四十不成家,只图安乐;另一个无可救药、色迷心窍!”
“哎,妈!”
邦子碍着亘在场,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奶奶圆睁两眼望着亘,大声说道:“啊呀,我真是的。”
“这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