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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为卡茨女士祈祷的那对夫妇。”
米娜开口道。基·基玛和亘正从瓦砾隙间窥探、倾听,寻找人的动静,米娜却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任务。那张苦思冥想的小脸盯紧了公主苗条的背影。
“说是约十年前,儿子们带着孙子逃亡到南方去了。而他们夫妇也一直在寻找男逃的机会。因此我明白了,那祈祷词是女神祈祷的一段。因此并非北方老神教信徒念诵的,所以自己曾觉得奇怪。”
“跟我家一样。”米娜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很多。
“生活在统一帝国的人们,即便有幸住在皇都索列布里亚,也是很艰难的。春风得意的,只是皇帝一族和向他们献媚的人。国民都在受苦。这次还雪上加霜,连常暗之镜的封印都解开了,不但北大陆,连整个幻界也处在危急中。这破皇帝,真实屁事不顶!事到如今,自己逃之夭夭,藏起来了吧?”
公主忍无可忍地回头对米娜说:“父亲死了!”
“我市加玛·阿格利亚七世的女儿索菲。”
少女哆嗦,仍毅然正面对着基·基玛和米娜,看着他们二人。
“我是皇位继承人。此刻父亲亡故了,保卫国民、指挥军队的责任,就在我身上。”
事情大出意外,米娜张口结舌。不过,她立即摆开架势,眼中斗志更旺。
“既然如此,你在这里干什么!马上干你该干的事!”
亘站到二人中间。
“别争了。”
“可是!”
“那样说话,不像米娜你呀。”
仿佛浇了一盆冷水,米娜的表情没有那么张扬了,眼中的怒火消失了。
“即便贵为公主,这时也是孤身一人啦。无能为力也是没办法。不是吗?”
基·基玛小声附和着。米娜粗鲁地一转身,尾巴尖打在亘的侧腹。
基·基玛抬头望向如波浪起伏的城墙残骸。
“不如说说,我们走到何处为止?我还是觉得进里面去有危险。”
“能不能爬上去看看里面?窥探一下也好。”
“这么高的地方不行。找个塌得更厉害的地方吧。”
四人又沿着城墙走,不一会儿,传来萧萧风声,瞬间还以为是人的哭声,但侧耳倾听,似是风鸣。
“声音奇特。也许什么地方形成了风洞吧。”
是那个吗——基·基玛指着前方。曾经崩塌下来的瓦砾在前面形成一个山包。烧焦的残柱如剩饭中的鱼骨,支棱着叉出来。也许因此而形成空隙,风从中吹过。
“踩着那些枝杈能爬过去吗?”
走近去试爬,一下子就垮下来了,仿佛在爬一个大沙堆。
“好奇怪呀……”
如果是房子或建筑物的残骸,应该更结实点吧。咦,这些沙土和碎岩的团块——
亘猛然省悟:是戈列姆。这一座山是一头戈列姆,是它被解除魔法之后不再动弹的遗骸。
美鹤的话清晰地回响起来:没一头戈列姆,需要一人做“素材”。破坏了皇都的石头巨人,原本也是被美鹤利用的牺牲者而已。
“亘,”米娜拉拉亘的袖口,”那里头……有什么东西在闪吗?”
仔细观察米娜指示的方向,在戈列姆穷途末路的砂土块隙间,的确有小小的光在闪亮。
说不定有人?不,不可能。迟疑之间,亘伸手去摸勇者之剑的剑柄时,那个光点更加闪亮,照着他的脸。
光点悄然浮起,向亘而来。
确定无疑。亘这回镇定地拔剑在手,举到齐眼的高度。
藏身宝玉中的精灵的声音,在亘心中说道:
——在漫长的牢狱中,我一直孤独地等待。“旅客”啊。
亘面前展开了一道洁白的光帏。帷幕打开,飘然出现一名高个男子,他身着银白色长袍袖,以同色的薄纱拢发。
第四颗宝玉。如此万般无奈的状况之下,在无底的绝望之中,宝玉却没有抛弃亘。
——我是尊崇人类真诚、掌管互畏友爱的信义精灵。在北方大地上,虽有热血之士,而互相敬重的正道却久已被遗忘。我被冻土埋没、被岩石拥抱、被强制入眠。
苯向精灵表示敬意,他单膝跪地,仰起脸。
——不要轻易豁出性命。不要轻易夺走性命。有信义处,就有亲情连同宽恕;有宽恕处,才有难得的真正平等。陷于私欲、追求安乐、偏离为人之道是轻易之事。人们软弱,许多人不知不觉就走错路。然而,鼓吹“万人堕落处乃天堂”之说,是极大的虚假安慰。“旅客”啊,;凭着信,宽恕阻挡你前进道路的人吧。但是,如果那个人的步调违背了真,你就凭着义阻拦他。
第四颗宝玉飘然降临,收纳在勇者之剑的剑锷。勇者之剑霎时闪亮一下,强力的波动传到亘身上。
“这、这是……”
基·基喘息般深呼吸,徐徐匍伏地面,垂下头。
“是宝玉的指引!”
然后他蹦跳起身,双手抱起亘,高举起来。
“看见了?看见了吧?女神等着你呢!旅行并没有结束!”
那样拼杀之后,他怎么还有那么大劲?亘被晃了几下,几乎头晕眼花。
“明、明白了,基·基玛!放我下来!”
连卡茨死时也强忍着的泪水濡湿了基?基玛的脸颊。大块头水人族的眼泪是如此温暖,一瞬间击退了北大陆寒冷的夜风和魔族的不详气息。
“你也是‘旅客’?”
索菲公主盯着亘,瞳仁震惊得几乎无法聚焦。
“是的。美鹤和我——来自现世的同一地方。我们是朋友。”
“那么,你也是一命运之塔为目标?要追随美鹤先生而去?”
高昂的情绪突然冷却下来。
要前往命运之塔、还缺一颗宝玉。勇者之剑尚未完工。
美鹤的最后一颗宝玉是黑暗宝玉,收藏在水晶宫的镜厅。那么,亘的最后一颗宝玉在哪里呢?还有时间去寻找它吗?
风鸣又萧萧……
米娜猛一惊,竖起耳朵。
“这是什么声音?”
哔噜噜噜噜……
“这次不是风声,是什么东西的叫声。”
各人做好戒备,确定这个奇怪声音的方向。众人环顾四周:城墙上?瓦砾对面?黑黝黝的远方草原?
疾风穿空。
振翅声已近在眼前。眨眼之间,一制洁白的鸟轻轻降落在亘左肩上。
“喂喂,不必慌张。”鸟儿红嘴一动,说道。
“这、这、这——鸟怎么回事?”
米娜一时忘记了环境,发出一声惊叫。索菲躲到张口结舌的基?基玛身后。
“是我啦,是我。”
鸟儿应声道,同时“噗”地笼罩在白色烟幕中。亘不禁向后一跃闪避。
跟前站着拉奥导师。
足足几秒种之间,没有人说话。拉奥导师也一脸严肃地沉默着,好像在等人先开口。
万籁俱寂。
“怎么了?不说话?”
亘突然地张了几下嘴巴。拉奥导师把长眉撑起有拉下,说道,“我难得登场,也不动动心思搞一下气氛吗?”
“搞、搞、搞气氛?”
语气完全相反,因为心情完全相反。
亘等人一齐开了口:
“拉奥导师大人!为什么来到这里?”
“指引‘旅客’的导师大人,就是这位老爷爷?”
索菲则无言。
拉奥导师举杖,“笃”地敲一下亘的头。
“你问我,为什么到这里来?因为你喊我,所以我才来的嘛。每事的话,我就回了。”
“我、我喊您了?”
“喊了吧?不是挺想知道你的最后一颗宝玉在哪里吗?”
就这么一句话,松弛下来的心情又激动了——倒不是拉奥导师期待的“气氛”,而是紧张。
“您会告诉我?”
亘的声音走了调。心脏颠倒过来又复位,却仍不肯平静下来。
“如果你还有心思继续旅行,就告诉你。”导师不慌不忙地说着,向黑夜的远方瞥一眼,“不赶紧的话,魔族一嗅出你们的气息了。不能太悠闲了哩。”
亘突然回到现实之中,后背掠过一道寒气。
“告诉我吧!求求你!”
拉奥导师定定地看着亘的脸。明明是他说要赶紧!亘回想起在看们人村落首次见到导师时的情景。那时候,导师也是这个样子,把亘置于看不见的平上,一副估算斤两的眼神。
不,跟那时不一样。此刻导师的目光更加严峻。是平的种类不一样了。因为亘变得分量更重了?因为以前的平不能使用了?
“你,还要追赶美鹤吗?”
“咦?”
“我问你:打算追踪美鹤,与他对峙吗?”
亘回望米娜的脸,仰头看看基·基玛的眼睛,然后终于答复道:“是。之前我一直是这么做的。”
“之后,回跟之前原因不一样。”
拉奥导师说着,杖头“咚”地顿一下地面。
“原因就是,你的第五颗宝玉——将勇者之剑变成降魔之剑的最后一颗宝玉——也是黑暗宝玉。即使有两位‘旅客’,最后的宝玉还是只有一颗。”
那么,不是已经得不到了吗?因为美鹤已走在前头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为何不早告诉我?
拉奥导师已读出了亘反问的心思。他又用手杖轻轻捅一下亘,和在“尝试洞窟”一样。
“对我这个看门人,你不能摆出那样没礼貌的面孔。不错,最后一颗宝玉现在是在美鹤手上。也就是说,你要拿到它,就要从美鹤受上夺取。明白吗?要夺取咯。”
迄今虽曾与美鹤抢时间,但没有争过宝玉。没有跟他正抢过任何东西。
“我必须跟美鹤战斗,我必须战胜他。”
你能赢他——有人说话了。最初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因为第一次听见如此激昂的声音。
是米娜。她的眸子映着月光,晶亮晶亮。
“能赢的。你能赢他。一定赢。所以,一定要去。”
着信心来自何方?亘气馁的心在收缩。站在那头戈列姆身上对决时,自己在美鹤面前无论如何也不能拔剑。连驳倒对方也做不到。
米娜没有看见那一幕啊,她没有看见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