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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盖-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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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咱们这儿的渔民分两类:一类叫船上人,以船为家,捕鱼为生,岸上无田无房,随着鱼汛赶海,随着行情靠岸,哪里的鱼价好,就在哪里上岸卖鱼,补充给养。这些‘船上人’在派出所有户口,在镇上渔民协会有登记,每年开上一两次会,大多数日子都漂泊在海上。还有一种渔民呢,叫‘岸上人’,在陆地上有房子有地,农忙时种田,鱼季来了打渔,属于“两栖”牌的。这几年金岛有了金矿,挣钱多,不少岸上人不愿再下海吃那份苦,彻底‘穿鞋上岸,晒网不干’啦。”王玉华一阵子白活,使人意识到,他这是想给外勤侦察员们撑撑面子。
  “前一种船上的渔民是真正的渔民,保持着老风俗,相互团结,船上缺食品就在桅杆上挂只篮子,缺淡水就拴一个水桶,别的船看到了就会赶来周济。特别是办丧事更不一般,老人在船上去世,要选一处挡风避浪的海岬、沙滩,用席子裹好,埋入沙中,外边做上标记,比如堆一些礁石、大鱼骨,可供日后辨认。每年清明节回来祭拜的时候也很讲究,备上香案,摆上烤猪,烧上冥钱。有时候大海把沙滩淹没,把尸体卷走,这叫做“海收”。有时连标记也冲走了,他们还能找到那一带海滩,依旧按原来的方位祭奠,意思是先人的魂灵还在这里守望,保佑自己的亲人出海平安。说到这里,我就想到刚才方法医说混凝土里的尸体是蜷着身子的,要是把照片上的这个人放端正了,岂不是就像一个人坐在这里打盹的样子?”


《掩盖》六


  王玉华跑到投影屏幕前面继续说道:“我这叫瞎琢磨,在方法医面前,更是关公门前耍大刀,银行家门前点钞票。我闹不明白的是:这死者的头成了扁饼子,看不出致死的伤痕。另外,尸体铸进鹰头礁,我看八成像海葬,每年三月鲅鱼节,下海的船民都到这里祭海,香火很旺,说不定是有人给故去的老人讨吉利哩。”
  曲江河觉得猴子说得有几分道理,悬起来的心稍稍松弛下来。最后,归纳大家的意见,为最后确定死者是被害还是海葬,要求对金岛区六年来发生的大小案件进行排查,看有无瞒报的凶杀案和可疑的失踪者。同时,对大船实行秘密监控,设法抓住漏网的邱社会,突破六年前不了了之的大猇峪积案。
  就在会议即将结束时,袖珍警察卓越匆匆走近曲江河,附耳说了一句什么,曲江河马上霜打似的变了脸色。
  原来接到线报:邱社会已失踪,离开大船多时。
  曲江河立刻下死命令让卓越通过眼线摸清邱社会藏匿的下落。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只脚即将踏上响雷,随着一声引爆,他和许多人的命运将发生重大逆转。
  曲江河的办公桌上,此时正放着几张盛利娅的照片,这正是用那天在鹰头礁从夏中天手中没收来的胶卷冲洗的。
  “像这种杀人案,他们有啥本事破得了?”盛利娅笔录时无意间流露出的这句话如果是真实的,她似乎应当知道这具尸体的来龙去脉。假如是这样的话,她牵着宠物选择此处拍照就带有显而易见的目的。她是在有意识地吸引警方对大船的注意?说句心里话,从大船修造的那天起,曲江河就觉得它很像一具特洛伊木马,壳子里一定隐藏着造船者不可告人的秘密。
  电话突然响起,曲江河飞快抓起话筒,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曲局长,我是金岛乡党委书记赵明亮,我想马上见到你,向你提供邱社会的重要情况。”听筒那边的声音十分急迫。
  “赵明亮!你在哪里,怎么找你?” 曲江河突然想起了这位高个子乡长,邱社会就住在这个乡,调查邱社会时他跑前跑后,很是帮忙。曲江河登时紧张起来。
  “你现在就到鲸背崖的老营房去,我在营房后门等你,是关于大猇峪案件的事,情况很紧急。”
  “我马上安排人和你见面,你留一下电话联系号码。”
  “除了你,我谁都不相信。现在就来,越快越好。”
  曲江河还要询问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嘀嘀的忙音。
  曲江河很快给支队长薛驰挂了一个电话,知会一声,随后驱车直奔老营房。海风很大,墨色的海空中一道闪光的裂隙划破了天地,隐隐的雷声自远至近滚滚而来,已经闻得到腥湿的雨气。凑着一道电火弧光,曲江河注意到前方有一台摇摇摆摆如醉汉的“拐的”。他放慢了车速,并且鸣了喇叭。“拐的”司机终于听到了,侧身让在一边,留出空间让曲江河超车,就在他加油提速的一刹那,“拐的”像失控了一样突然呈S型在路中央转了一圈,只听得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那辆车已经翻滚在道旁,一个人影也随即被甩在路基的边沿。曲江河心中暗暗叫苦,急忙拉了手刹,下车来搀扶倒地的人。
  司机一动不动地卧伏着,估计已经受了重伤,曲江河急忙把对方驮在背上向自己的车边走,一边腾出手用手机拨交通紧急救护122。就在这时,他猛觉得自己喉头一凉,紧接着就是一阵窒息,眼前一黑,四肢发软,手中的机子也脱落在地。原来背上的那人正用一根拐杖似的木棍横在自己的脖颈处,狠命用双臂向后拉动,口中咒骂不停。曲江河迅疾像弹簧似的一个后仰,缓解了颈部的压迫。就势一翻手腕攥住了那根棍子,将脖子先解脱出来,随即拧身一个下压式盘肘,泰山压顶似的向对方背部砸去。对方惨叫一声,已滚到路边,摔进了排水沟中。


《掩盖》七


  直到这个时候,曲江河才看清现场的位置,这里正处在辅路与滨海大道的交叉口上,四周已经围满了人,几十台过往的车辆齐刷刷地射来雪亮的灯光,在灯光的照射中,只见哗哗的急雨已将刚才刹车和打斗的地方浇成了一滩积水。他心中暗暗叫苦,快步走到头一辆出租车前,出示了一下工作证大声喊:“我是警察,公安局副局长曲江河,你马上帮助我打电话,要122交通事故处理中心。”人群中突然有人喊:“警察有什么了不起,公安局长就能仗势欺人了吗?”更多的路人则愤愤不平,有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在叫着:“警察打人了!公安局长打伤残疾人了!”这一声音凄切响亮,带着很大煽惑性,在这茫茫旷野的雨夜中传出去很远。
  那个令人生厌的《沧海商报》记者夏中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也赶来凑热闹,相机对准曲江河一闪一闪地拍照,惹得曲江河大动肝火地吼道:“你他妈添什么乱,还不快下去把沟里人拉上来!”
  就在曲江河、夏中天摸到公路排水沟的受伤者时,薛驰和七八个交警也赶来了,并且带来了交通事故勘察灯,在强烈的灯光下,只见沟边那个伤者满脸血污,头部被沟中的石块划破,还在汩汩流血,由于牙齿的脱落,口中还有血污。令人惊骇的是:那人的一条裤管竟是空的,紧接着,有人在附近找到了一条特制的木腿,原来是那人身上的一条义肢。
  几十个出租车司机围住了曲江河他们,质问声和斥骂声不绝于耳,有人声称,如果这件事得不到公正处理,他们将作为目击证人到市委和法院上访。夏中天更是忙碌地穿梭于人群之间,手持微型录音机作采访。滂沱凄冷的大雨把地面上所有的痕迹冲刷地得一干二净,曲江河浑身透湿,渗进嘴里的雨水混合着刚才撕斗的汗水又苦又咸,被重创的腰部在冷雨地刺激下钻心地疼痛,透过眼前雨幕中的幢幢黑影,他愈加觉得这暗夜中包孕着的阴谋,恨透了那个诱他前来的赵明亮。此时,说不定他正躲在暗处冷笑。
  到了市人民医院,曲江河才知道拐的司机名字叫罗海,原是四川到这里淘金的民工,在一次爆破时炸断了右腿,成了残疾人,以后就开“拐的”谋生。不多时,伤者的妻子也赶到了医院,她叫陈春凤,也是出租车司机,当她一眼瞥见救护室病床上闭着双眼的罗海,立刻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当知道曲江河就是那个致伤她丈夫的公安局长时,竟像发疯的母兽一样扑过来,梅雪等人拦挡不及,曲江河脸上已被她抓破了一道长长的指甲印痕。
  曲江河打电话给晋川副政委,让他赶到医院处理善后,因为作为当事人他需要回避。同时,他让市局指挥中心向市委政法委和公安厅的值班领导报告了事件的经过。
  曲江河通宵未眠。罗海的妻子陈春凤已准备将他告上法庭,并且请了律师。省公安厅已和市委沟通,待此事调查处理之后,再决定对他的使用。
  曲江河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按自己的初衷,是要通过抓邱社会,牵出他幕后的那张网。没有想到刚揪动一根网绳,就像捅了蜂窝一样被咬得遍体鳞伤。准确地讲,这种失败已由他个人波及到整体,连带着沧海市公安局都将卷入一场政治危机。公安局长在法庭上当被告,这将成为沧海的头条新闻,恐怕大猇峪案件也将重新搁浅。


《掩盖》八


  还没到早上上班时间,门口就有人探头,进来了金岛分局长寒森和刑警队长卓越。“局长,向你报告,我首先是向你做检讨的。我的工作没有做好,让你在我的辖区遭了罪。”寒森说的是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敬畏和阿谀明显地堆在脸上。
  “局长,向你报告另一件事情,晚间我从机场返回沧海的路上,碰上了金岛乡党委副书记赵明亮。”
  “噢,是什么时候,他在那干什么?”曲江河突然停住了笔,抬起了头。
  “昨天深夜。我从机场高速下了辅路,刚好看他开的那台兰鸟王停在路边,他正在路边尿泡,我停下车问他这么晚到哪儿去,他说到省城给女儿看病。”寒森说到这儿停了片刻,发现曲江河集中了注意力,这才把脸凑得更近。
  “这赵明亮原来是个地痞,和邱家本来就是一伙的,据说还参与了大猇峪案件。不知怎么后来就当上了乡政府的土地管理员,不到三年,又进了乡党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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