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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振江已经清醒了,正在炕上摸索着,寻找他的手榴弹和枪支。云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背进小后院的地缸里。刚刚转回来,敌人已经把门砸开了。一群伪军用刺刀逼住她,七咀八舌地喝道:
“臭娘们,你胆子真不小,还敢把大门插住!”
“准他妈藏的有八路,交出来!”
“不交就挑了你这个臭娘们!”
接着就把云秀押到屋里。伪军大队长胡二皮看见炕边有双男人鞋,指着云秀问道:“你把这个男八路藏到哪里去了?”“那是俺哥哥的鞋。”云秀坦然地答道。
“你哥哥上哪去了?”
“俺娘送他进城看病去了。”
“为什么不把鞋穿走?”
“用床抬去的,穿鞋干啥?”
“嗯!……”这句话反问的胡二皮答不上来,“好个刁滑的娘们,一定是受过八路训练的。”说着,抓住云秀的头发,按在墙上碰。
云秀被碰得头昏眼花,为了迷惑敌人,索性大哭大叫起来。
胡二皮的手大概累酸了,把云秀丢在一边,象个狗似的,用鼻子到处嗅着,忽然叫道:“没有八路才怪哩,这是哪里来的血腥气?搜!”
砰的一声,有个伪军把通到后院的那个小窗户推开了。云秀一惊,汗珠便从头上滚出来。
忽然村外响起激烈的机关枪声,伪军们吓的拖着枪挤着往门外跑。胡二皮壮着胆子说:“这是我们的大部队来了!”可是刚走到胡同口,就见一排子弹顺亍扫进来,才知道迂上八路军的大队,憋在胡同口不敢往外冲。
云秀想,这一定是正规军来了,兴奋和仇恨的心情壮大了她的胆子,拿上藏起来的赵振江那颗手榴弹,追上胡二皮,偷偷地扔了出去。
轰的一声响,炸死了好几个敌人。
“八路!后边也来了八路!”伪军们沉不住气,瞎叫道。胡二皮把手枪一抡,扯着东北腔喊道:“妈的巴子,都给老子冲,冲出去一个人五两大烟土!”
大烟兵一听,提起精神,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原来李朝东带着分区部队突到石德铁路以北,鬼子发觉了,开始往那里运动。为了避免和敌人的主力部队接触,李朝东下令连夜向南转移,以五个小时的时间走了七十里路,天明来到这里,正和胡二皮的队伍遭迂上,打了一个胜仗,没有进村,便继续向南转移了。
赵振江本是由于饿、累、流血过多,一时昏迷过去的,云秀给他上了药,又吃了一顿热汤饭,狠狠睡了一觉。傍黑从梦中醒来,精神好多了,已经能在地下走动。忽然听到云秀在对面屋里批评她爹,却听不到常大爷吭声。他走过去说道:“大爷,我要走了,去找队伍去。”
“你,你不能走!”常大爷上去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道:“赵排长,我对不起你,我老汉错了。你住下吧,就是住个三年五载也行,有我在就有你在。”
赵振江也激动地说:“大爷,这是哪里话。我住在这里已经暴露了目标,敌人可能还要来,咱们总不能等着。再说,我也能走了,应该去找部队。”
云秀忙过来说:“看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走,还是再养两天吧。我家不保险,我再给你找个堡垒户。”
“云秀,我是个革命战士,我一天也不能离开党和队伍啊!”赵振江这句话要说是从口里说出来的,倒不如说是从心里冲出来的。这个纯正的年轻人,从小就兢兢业业的劳动、习武,他想,只有有了本事才能不受有钱人欺负,腰杆子才能硬起来。可是真正懂得力量的沅泉,是从他参加了革命队伍入了党才开始的。今天,只剩下他孤单单一个人的时候,更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当你离开了党和部队,你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施展不开的。
云秀见劝他不住,只好等天黑把他送出去。当她望着赵振江消失在夜幕中时,忽然又想到她第一次送马英出去时的情景,唉!现在他和县大队的同志们在哪呢?……
何村铺传来的枪声渐渐远了,马英在一群坟堆里歇下来。遭受敌人的追击,在马英来说,真是家常便饭了,如果把这些路程加在一起,恐怕总有好几千里地。可是无论哪次遭受敌人的追击,都是和同志们在一起,有时同志们还来打接应;这次却只有他一个人,在这空旷的黑夜里奔跑着,谁会来接应他呢?同志们死的死,伤的伤,东离西散……他靠在一个坟头上,双手背在脑后,眼望着那乌沉沉的天空。……
马英抽出手枪,卸下梭子,用手按了按里边的弹簧,又弹了弹,好象还希望里边能蹦出几粒子弹,一粒也是好的啊!现在就剩下一个人和这一支空手枪了,怎么办呢?考虑考虑下一步的工作吧!……可是这时他的思绪就象一匹受了惊的马,漫天漫地奔驰着,怎么也收不回来。他想起了王二虎,王二虎在他身边,他身上就象多长了一只巨大的胳膊,挥动起来,再厉害的敌人也挡不住他!如今这个猛小子不知哪里去了,他该不会闯出祸吧?……小董这孩子怎么搞的,听得清清楚楚地在身后边,怎么没有跟上来呢?……他的思想忽然飞到大王庄那个破庙的大殿里,他敬爱的老师,亲密的战友,杜平同志就埋在这地下。好生生的人,那样坚强稳重的人,忽然死了,再也不会说话了!他真想把地挖开,问问他当前应该怎么办?……他想来想去,有一个人他不敢想,那就是苏建梅。可是事情却象是故意为难他,建梅那欢乐的笑容,关切的眼光,还有她那临死前被敌人残害的形象,却老在他眼前晃动。奇怪的是,今天杨大王八给他保媒,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恨,想拿这个来动摇他们的立场,敌人真是太愚蠢了!可是不知怎么,他的脑子总是纠缠在这个事情上,为什么过去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呢?在他看来建梅对谁都是那样热情、关心,不,有些不同……霎时在他脑子里出现了一种美妙的幻想,但立刻又破灭了,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痛苦、空虚和失望……
忽然脸上一阵发烧,象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心怦怦地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这是在想些什么?现在的任务是:重整旗鼓,继续和敌人战斗啊!他想着,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大步朝前走去。
路上,他归到正题上想道,看样子鬼子的“大扫荡”还没有结束,还要拉几天大网①。眼下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躲过这几天,再把剩下的人聚起来,继续跟鬼子干仗!走了一段路,天已经黎明,马英看着就到小陈家店了,加快了脚步。进了村,见亍上冷清清的,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哇!哇几声叫,一只老鸦从头上飞过,马英觉得好不扫兴。这村子他好久没有来了,忘记了王大成家住在哪里,他想叫开门问问,又怕万一碰到了坏人,正在踌躇,东边响起一阵脚步声,他急忙躲进一个胡同。只见杨百顺、王秃子领着汉奸队从亍上走过,口里一边喊着找村长,看样子他们要住下来,马英想,这下子可糟了。
①鬼子每次“大扫荡”之后,便将部队分散在这块地区反复来回“清剿”一阵子,群众称之为拉大网。
“你怎么在这里?”忽然一个人低声说了这么一句,拉住马英就走。他回头一看,有点面熟,可记不起是谁,一直走到那人家的院里才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陈宝义。”那人笑了笑,“怎么,记不起来了吗?就是在肖家镇口老槐树上你救下来的那个人。”
马英这才想起来,忙说:“你赶快给我找个地方,汉奸们在捉我!”
“他妈的,村长是不是住在这里?”杨百顺在门口叫道。陈宝义一手把马英推到屋里,急忙迎出去说:“是,是。队长,在这里。”
杨百顺走进来,照陈宝义脸上啪的就是一耳光:“老子找他妈你半天,到哪去啦?”
“队长,是我耳朵聋啦,没听到。”
“告诉你,八路跑到你这村来啦,限半小时给我交出来!”马英在门后边听得清清楚楚,暗吃一惊,他知道这是吓唬村长的,可是为什么他们也到了这个村呢?杨百顺为什么对他们部队行动的规律竟摸得这样清楚?他脑子里立刻浮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大队里出了叛徒?……这时他听到陈宝义答道:“队长,咱这是明朗区①,别说是八路,就连根八路的汗毛他也藏不住!”
①敌人自称其统治区为明朗区。
“老子他妈要搜!”
“好,好,等一会我领队长去,你先歇歇。”
马英在门后听着气的咬牙,心想,杨大王八这小子真是坏透了!可惜枪里没有子弹,要有非打死他不行!这时陈宝义走进屋来顺手拉了一张席子,端上大烟灯大烟枪,拿了一包烟土(这是伪村公所专门支应敌人用的),想不到杨百顺也跟着进到屋里来了,马英在门后屏住呼吸握紧拳头,陈宝义忙说:“队长,院里歇,院里凉快。”
杨百顺没有走,他向四周扫了一眼,陈宝义吓得一哆嗦,把烟枪掉了。刚好杨百顺猛转过身来,陈宝义说:“队长,这是做啥?差点叫我把烟灯打了。”
“少废话,快跟我去搜!”杨百顺说着用手猛一推,把阵宝义跌跌撞撞推到院里,他跟着也走出来。马英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想着,等他们一出去就好了。谁知他们刚走到大门口,听着又进来一个人,马英抠破窗纸一瞧,认得是王秃子进来了,只见杨百顺对他说:“走,搜八路去!”
“队长,你去吧,我跑了一夜,实在跑不动了。”王秃子把双手一摊:“你看,我吃得这么胖,怎么比得了你们?”原来这家伙是个烟鬼,一看见那烟灯烟土早走不动了。杨百顺只好瞪了他一眼,跟着陈宝义走了。
王秃子把席子铺在地下,点起大烟灯,坦然地躺下来,大腿架在二腿上,便丝丝地抽起大烟。马英在屋里看着气急了,真恨不得一棍子把他揍死!就在这时听到隔墙陈宝义喊道:“王大成,你家藏八路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