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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这些强盗!”马英说。
“你不是说吗,鬼子混不长,总有一天……”肖阳反而安慰他道。
“郑股长,回去啦!”忽然听见老警察说话声。
“多加小心。”这是郑敬之的声音。
马英想:郑敬之,这个杀人不见血的汉奸,他决不会放过我的,我要早作准备,看来他还想放长线钓大鱼,真是妄想!马英转过脸来对肖阳说:“万一敌人要把我杀了,你要领导大家干,可不能散伙!”
“你怎么说这话,不会的。”肖阳说。
“也说不定……”马英觉得不好再往下说了。
郑敬之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他就象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老娘说:“你是怎么了?”
“洞挖好了吗?”
“挖好了。”荷花在一旁抢先答道。
可是人怎么出来呢?……他正在发愁,忽然李小黑来了,他把郑敬之拉到一边低声说:“我有办法了,你看行不?就说红部①提审,把大娘押出来。”
①即鬼子司令部。
“那你呢?”
“我也藏在你家里。”
“你真行!”郑敬之使劲捏住李小黑的两臂,可是接着他忽然把手松了说:“今天晚上不是你的岗?”
“我已经和他们换了,晚上九点钟。”
郑敬之以前只把他当做一个单纯的富有正义感的小孩子,没想到在这紧急关头,竟能冷静地想出这样的妙策。他和李小黑是在最近偶然相识的:那是三天前对马大娘进行第二次审讯完毕后,回来的路上,他看见李小黑偷偷地哭,于是上去扳住他的头问:“哭什么?”李小黑一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晚上他便把李小黑叫到家里盘问。李小黑隐瞒不过,只得把实情讲了出来:他原是衡水人,日本人说他哥哥是八路,把他母亲抓了去,打死在监狱里,他看见马大娘,想起母亲,故而啼哭。郑敬之听了心中暗喜,表面上却恶狠狠地说道:“原来你家里私通共产党,如今又同情八路,该当何罪!”李小黑脸一红,指着他骂道:“狗汉奸,你去向鬼子报告吧,我不怕死,总有一天……”郑敬之上去用手捂住李小黑的咀,他的心激烈地跳动着,在这一团黑暗中,他终于看到一个火花在眼前爆发开来。他们就这样认识了。后来郑敬之才知道李小黑的哥哥真是一个八路军,而且和他在南宫一起受过训,于是更加信任李小黑了,他要让这个火花更加闪亮起来。这时他望着李小黑那奋不顾身的神情,白胖的脸兴奋得红了,高兴地说:“好吧,就这样办,九点二十分钟行动,我在胡同口接你!”
李小黑回到看守所。等到九点钟去换岗了,那站岗的交班时对他说,“黄警长刚才来交代,红部马上就来提人夜审。”“警长呢?”李小黑不由心跳起来。
“出去了。”
李小黑不能再等了,一不做,二不休,看看四下无人,低下头对马大娘说:“大娘,我们要救你走了。”
“啊!什么?”马大娘问道。
“救你走!”
马大娘看着这个态度恳切的孩子,说不出话,将李小黑抱住,眼泪流了下来。李小黑说:“别哭了,这就走,咱们就当做提审的。”
他让马大娘在头前走,他在身后紧握着枪,推上子弹,便押着马大娘走出来。
“上哪去?”’大门口站岗的问。
“红部提人。”李小黑只管往外走。
“怎么只一个人押?”那门岗问道。
“那谁知道。”李小黑转过脸来不耐烦地说,“警长叫我一个人押,我有什么办法。”
“刚才黄警长交代了,红部是说要提人哩。”另一个门岗说道。先前说话的那门岗也就不再作声。
李小黑暗地里捏了一把汗,朝前走了几十步,便急忙拐进胡同。就在这时前面走来一人,李小黑赶紧拉马大娘躲在一个突出来的墙角后面。那走来的人正是黄警长,他隐约地看见前面有个黑影一闪,就喝道:“干什么的?”
李小黑屏住气,把枪准备好。那黄警长以为是眼看离了,没有再理会,朝前走去,他走到大亍,大亍上来了几个人。“黄警长,我们正找你呢!”那是伪军小队长王洪建的声音。
“提人吗?好,走。”
李小黑一听,吓了一大跳,这里离看守所只几十步远,他们不是很快就会发觉吗?想到这里,他架起马大娘就跑。那黄警长听到胡同里有人跑,更加不放心,就对王洪建说:“你先走一步,我就去。”
说罢他便朝胡同里追来,李小黑听到后边有脚步声,更加慌了,拖着马大娘跑。他们跑的慢,那家伙追的快,他已经看清前面两个人的影子。马大娘对李小黑说:“你快跑吧,不要管我了。”
“那怎么行!”李小黑还是拖着她只管往前跑。
“再跑我就开枪了!”黄警长在身后喊道,声音是这样近。李小黑想不开枪不行了,转过脸来就是一枪,正打在黄警长的腿上。这时敌人已经发觉马大娘不见了,又听见枪响,到处吹起哨子……
这里离郑敬之家已不远,拐过一个胡同就到了。李小黑索性把马大娘背起来往前跑,郑敬之家没有上门,他一头便蹿进去。
“快藏起来!”郑敬之说罢,就掂着枪往外跑,刚拐过胡同就听见黄警长坐在地下叫道:“郑股长,犯人朝你那边跑了。”
郑敬之二话不答,照准他的脑袋给了一枪,这家伙就这样胡里胡涂完旦了。他随即一手抱住这个倒霉的家伙,一手顺亍朝前打枪。这时王洪建带着队伍从屁股后赶来了,问道:“怎么回事?”
“黄警长被反叛打死了!”郑敬之答。
“反叛呢?”
“正前方。”
王洪建带着队伍向前追去。
这天晚上敌人直闹了一夜,第二天又戒严一天,进行大搜查。自然是一无所获。这件事使中村大伤脑筋,将看守所的一班看守警察全换了,警察局长也挨了一顿臭骂。
晚上,一切事情都过去了,郑敬之心上象放下一块石头。他坐在司法股的办公室,看看所有的人都回家了,就把老警察唤来:“把那个姓常的带来。”
老警察走到小黑屋前,打开小窗户,向马英点了点头:“出来。”
马英知道出了事情,他跟大家一一握手,说道:“再见吧!”大家都摸不着头脑,惊慌地望着马英。马英跟着老警察一直走向后院。
“那个老大娘呢?”马英走着问道。
“毙了。”老警察说。这原是上司交代了的。
马英听罢,忿忿地大步朝前走去。
“报告!”走到司法股门前老警察喊了一声。
“进来。”
马英跟着老警察走进去,只见郑敬之一人坐在写字台前,大声说道:“怎么只带来一个?都带来!”
老警察不敢回话,来了个立正,向后转,出去了。
一阵喜悦的心情在郑敬之脸上出现,这是敌人进城以后第一次和他的老战友单独站在一起,有多少话要说啊,而首先要讲的,是要报告给他一个好消息……就在这一霎时,他看见马英锋利的目光,就象是两把刀子丁住他,他正要开口,马英一步蹿上来,拍的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双手揪住他的衣领骂道:“叛徒!汉奸!杀人不见血!你要干什么,你就痛痛快快干吧!”
郑敬之挨过鬼子宪兵队长的打,警察局长的打,可是第一次挨了自己同志的打,泪花从他眼里滚了出来,滚在他那白胖的脸上:“放开手,你冷静一点,你母亲已经被救出去了。”“撒谎!撒谎!”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马英慢慢把手放开了:我打的究竟是什么人?是敌人还是同志?……他无力地靠在门上。
“报告!都带来了。”
“进来。”
十一个人站在地下,郑敬之整了整警服,大声对他们说道:“明天送你们去受训!”
第一一章 地下斗争
壮丁训练所设在原来的师范学校那里,两排教室全住满了壮丁。这里和看守所并无大的区别。四周墙上用铁丝网围了。大门上设有守卫岗,家里的人来探望,只能通过大门上那个小窗户,每次只给五分钟的时间。所不同的是没有关在黑屋里,天天出操。可以见到太阳,可是这出操的罪更难受。训练所的所长名叫吴占江,外号吴胖子,他看来只有半个脑袋,那半个脑袋掉在衣领子里了。吴胖子有两付相:他见了鬼子的顾问武藏,一下子笑得成了弥勒佛;可是见了壮丁呢,立刻就变成“哼哈二将”了。武藏和吴占江一样矮、一样胖,两个人站在一起,就象是一对双生子,但仔细一瞅却大不相同,一个横眉瞪目,一个满面笑容,武藏是个酒鬼,喝了酒就打人,壮丁们一见他喝了酒,就都躲得远远的。有天夜晚吴胖子正在东亚轩烟馆吸白面,武藏掂着个空瓶子摇摇晃晃进来了,用胳膊在桌子上来回一刮拉,就把他那一摊子拾掇了,油灯也打了,吴胖子一声不响地弯下腰乱摸。
“什么的干活?什么的干活?”武藏一边说,一边用皮鞋乱踢。吴胖子慌忙起来给武藏捶背,一口一个“太君”。接着将武藏背起来,象屎蚵螂滚旦似的,背到自己的家,放到他老婆的炕上,……
吴胖子回来,点起灯,蹲在地下摸呀,摸呀,摸一点,把手指放在鼻孔上嗅一嗅。
第二天刚巧有个人到吴胖子家串门子,看见鬼子跟他老婆在一起睡觉,还以为是鬼子强奸她呢,忙去报告吴胖子。吴胖子听罢把鼻子一哼:“真他妈多管闲事!”从此他这故事就传开了。
“这些汉奸走狗真他妈的无耻之极!”马英听了这故事暗自低声骂道。
他们来到的这一天,正是傍黑。壮丁们正在休息,有一个小鬼子硬要别人跟他摔交。马英想:这一定是那个武藏了。这小子长得很结实,那些饿得又黄又瘦的壮丁自然摔不过他,一连叫他摔倒了几个,每摔倒一个,他便张口哈哈大笑。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让他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