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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少数的人讲藏语,大多说普通话或云南话,中甸本地的汉语方言比昆明话更贴近北方汉语,很容易听懂。
那天天气有些阴,不时飘过几朵轻盈的雪花,也许是凝露的雾,反正湿漉漉的。地面上还有薄薄的雪或者霜。远处的雪山和乌云浑然一色。楼前街道上是零星驶过的汽车和不断行走着的紫色面孔的藏族妇女。不远处便是街心,走在街上,藏区的气息扑面而来,抬头可以看到远方的雪山,和雪山腰部隐隐的青松,挂了经幡的白塔,在青松间若隐若现。
城外是苍茫的山,云蒸霞蔚,雾气缭绕,令人想起大理的乌云笼罩的苍山。街道的一端,有一匹奔马的雕塑,大概就像内地某些城市广场上有匹牛或者狮子的雕塑,代表一个城市的精神或灵魂。腾飞的骏马下面的牌子上用汉藏双语写着“香格里拉”,雕塑旁边有一辆自行车,车主可能在附近的小店买东西。郑风给拍了几张相。然后她带我在县城内闲逛。
街上的建筑,和内地已有明显的不同。几乎所有的建筑,无论是正式的建筑,还是普通的院墙,都画着精美的莲花或其它与佛教相关的图案,艳丽而不妖冶,神秘而不恐怖。连县委、县政府的办公大楼,都建得雕梁画栋,从外面看,很像内地的喇嘛庙。
路边小店的商品,多是藏服、藏饰、藏药、藏刀,还有冬虫夏草之类的珍贵药材,满大街都是,不知是真是假。我对什么都好奇,东摸摸,西看看,突然一团乱棉絮状的东西出现在面前柜橱中,像是放久了发乌的大团棉花。“这是什么?”我问。郑风说:“告诉你,怕你会失望了——这是传说中的雪莲花。”我吐吐舌头。郑风不屑道:“有些电视或电影上,把雪莲花演成洁白的像莲花一样的漂亮花朵,有的甚至变成黄色、粉色或者红色,那些导演不是色狼就是傻逼!”
香格里?县民贸大楼是全县最好的购物中心,从外面看藏味十足,但里面的商品,和内地的超市大同小异,在里面买了几节相机用的电池和几包零食。我们走出来时,天放晴了。
马路上有个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黝黑的小脸儿,健康的肤色,忽闪的大眼,长得很好看,身着黑底蓝花的藏装,帽子上有一圈红,还有一圈白。我举起相机,想给她拍张像,孩子却面无表情,似乎还有往旁边躲藏的迹象。没等我抢拍,又来几个衣着有些脏乱的藏族青年妇女拦住我,哇啦哇啦地说着话。郑风说:“你给她们钱,她们才同意拍照。”
我笑着摇头,把手中刚打开口的食品递给小姑娘,得到了拍张照片的权力。小姑娘笑着准许我照相。照完后,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用生硬的汉语说:“张三。”
等她们转身走了,我拿着相机抢拍她们的背影。郑风又笑我傻,她说,现在的藏民也滑头了,不过,狡猾的藏民多是康区的,他们离汉族太近,学坏了。
一抬头突见刚才领走小姑娘的藏族青年女人猛地蹲在大街上。她累了?还是刚才给她们的食品变质,吃病了?好像这么片刻工夫,即使是食品变质,也不会有这么快的反应吧?
扭头看郑风,她一脸的怪笑。“你猜那个女人在干什么?”她问我。
“不知道啊。”我说。
“一会儿她走了,你就明白了。”
那女子很快就走了,我们走近她刚才待过的地方,水泥地面上有片水斑。
“现在明白了?”郑风作个鬼脸。
我想了一想,看那水斑的形状,又冒着热气儿,突然也笑起来,说:“这么逗啊!”
“是啊,不过,现在许多藏人已?习惯进厕所方便了,但是有些从牧区来的人还是喜欢‘随心所欲’,好在他们也不穿内裤。我认识许多藏民,他们上厕所从来不冲厕,袜子也不洗,许多社会上层人的袜子都能站起来??”
“哈哈……”我笑个不停,为藏胞的天性率直和生活洒脱。
举起相机,把这个银白色的城市,不断以片断的方式定格在相机中,也定格在日后的回忆中。
路边有一湾清泉。清凉的地下水,汩汩地冒着,缓缓地流成一条清澈的小溪,一直伸向城外雪山的方向。
郑风?着我跑过去,她蹲下来,用中指蘸了水,弹天,指地,然后再蘸一下,点在我的额前。“这是祝福喽!”她说,热辣辣的眼光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吃饭去,前面有个酸辣鱼,大理风味的,走,去吃!”
那是白族人开的饭店,服务员都是一身风花雪月打扮的漂亮女孩儿。郑风给我要了份酸辣鱼,她常年吃素,于是给自己要了个素炒饵块。饭店客人少,两个菜同时端上来。
我举起筷子刚要吃,“别动!”她盯着桌上某一处,对我说。
我吓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桌上跑着一只蚂蚁,她把它轻轻地拂下去,对我说:“怕你压伤了它。呵呵,你现在可以开吃了。”
好善良的人!我笑,正要吃,突然感觉腿脚之间有个毛茸茸、软绵绵的家伙在轻轻移动。原来,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大灰猫跳到桌子下,碰到我的腿,我吓得一哆嗦。我从小怕猫。关于怕猫,要追溯到上小学时。有一年,我在姑姑家玩,在她的邻居家无意中看到一本《大千世界》之类的书,有篇文章说,猫是古代外星人的后裔,是外星人留在地球上的间谍,所以猫们异常乖巧、阴险、狡诈。读那篇文章时是黄昏时分,我一个人回到姑姑家,刚进大门,从门后蹿出一只大花猫,我当时就吓晕了,头碰在铁门的门拴上,把额头碰了个洞,流了许多血,额头发际处也从此留下一道深深的疤。我从那时候起就落下怕猫的毛病。
郑风顺着我惊恐的眼光看下去,眼中出现恐惧,但更多的是爱怜:“你看看,多可怜的猫,它只有一只耳朵。”
我这才注意到,那只浅绿色眼睛的灰猫,只有一只耳朵,另一只耳朵齐根断掉。心里又是一哆嗦。
店主人说,这只猫特馋,总到邻居家偷吃,打骂它多次,它也不改;最后一次它被邻居捉住,遭受到割耳朵的惩罚。你瞧,他说,这只馋猫现在又跑到你们那里要吃的了!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人类真是残忍,它只是一只可怜的小猫啊,它像一个不懂事的婴儿,人怎么能割了它的耳朵……”郑风喃喃自语,又抬头对我说,“血肉之躯承载着天地万物之灵,人怎么能恣意伤害别的动物?”
郑风吃素,筷子不能碰腥,她从我手中拿过筷子,夹起鱼肚子上最肥的肉,放到地上给猫吃。猫却吓跑了。在三五步之外,警惕地看着我们。
“可怜的猫咪,它被伤害得太深了!”她无比伤感。
她轻唤着猫咪,把又一块鱼肉送到它面前。慢慢地,猫信任她了。走过来吃鱼肉,一边吃,一边噜噜地呜咽着。很快,又有几只猫从外面跑来,和那只缺了一只耳朵的馋猫一起抢着吃。郑风于是挟了更多的肉放到猫们之间,后来,猫们非常信任她,她甚至直接夹了肉递进猫嘴里。
一条鱼被她挟得只剩下头和骨头了,她把筷子递给我,说:“剩下是你的了,快吃吧。”
这双筷子碰过猫嘴,甚至可能被猫舌头舔过,我有些厌恶,想换双筷子,她不高兴了:“你真麻烦,这筷子怎么了?猫咪比人干净!”
“也许有传染病……”我低声嘟囔,硬着头皮继续用那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到嘴边,想吐放下筷子,告诉她我一点儿都不饿,不想吃东西。
她看了我一下,说:“好吧,为了卫生,给你换双筷子,你不要吃鱼了,和我一起吃饵块吧。今天这条鱼是专门为你而杀的,一会儿吃过饭,我陪你买条鱼,到水池中去放生,为你赎罪。哎,你盯着我看什么?是不是看我帅,爱上我啦?”
“去!”我打断她,定定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说,“我吃鱼很多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感觉自己成了凶手,又像是专门吃羊的狼。一会儿是得买条鱼,放生赎罪。”
“我一直吃素。”她说,“我建议你以后也多吃素,从养生学的角度讲,对人也是很有益的。”
嗯。我低头应道。
这一天,我重新认识了郑风。她发自内心的对众生的悲悯之情,深深打动了我。
买了三条鱼,又买了只小桶提着,在往寺庙“放生池”走的路上,鱼尾巴打得小桶“砰砰”响。我的心情也很激动,有种重生的感觉,重新认识生活,认识生命,认识人在自然中的位置。
到了寺庙,郑风和看门人说了情况,看门人笑着指指里面说?:“去吧。”并对我合十致意。我也合十回礼。
放生池是个不大不小的水池,好像是死水,水色有些发绿,里面有许多鱼,红的黑的花的,成群的或单个的,它们先后逃离屠刀和案板,借了好心人的功德,在这里欢畅地游。
把小桶倾斜,让鱼进入水池中,三条鱼中有一条已奄奄一息了。我说:“可惜啊,它可能不能享受放生池的生活了……。我们救它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