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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天下-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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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裂缝后的眼睛我虽然感觉熟悉,却并没有看清,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太子?
  如果是太子,他又何必来后帐偷窥?
  十八阿哥死后,康熙就没有合过眼,到后帐睡的可能更是很小,太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做不是很荒谬吗?
  但那人被我发现后,仓惶逃离现场时所遗留的匕首的确是太子贴身之物,昨晚晚膳我还见他佩在腰间。
  太子身为皇储,国之根本,与众阿哥又不同,他跟前护卫之严密丝毫不亚于康熙,若说有人特意盗了太子的匕首再来康熙帐殿偷窥栽赃,等于要冒两次险,变数更大,除非希曼再世,否则未尝不算MissionImpossible。
  如果说皇储在位的太子也存了轼父篡位的心,那其他阿哥的心思不是更可怕?
  再退一步说,即使太子以非正常手段做了天子,哪个又服他?到时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所谓高处不胜寒,说的就是我现在所护卫的康熙吧?
  生命、名誉、家庭、欢乐、孤独、寂寞……他自有他付出的代价和忍耐。
  从我这里,可以看得到康熙的侧面,他的嘴唇始终抿得很紧,骑在马上,腰杆也很笔直,虎毒不食子,子要食虎,却错揭了龙鳞,又待如何?申时三刻,这样大群人马居然真的准时在酉时前全部到达布尔哈苏台行宫。
  进入行宫前,康熙例命命令喇嘛念咒祝福,驱除邪气。
  除各部整顿外,八阿哥还负责安置十八阿哥灵枢,这是头等大事,足足又用了一个时辰多才铺陈完毕。
  戌时,康熙召诸王大臣、侍卫及文武官员等齐集行宫正殿前,命皇太子出而跪地,当众垂泪训其罪行曰:“今观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虐众,暴戾淫乱,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胤礽其恶愈张,寥辱在廷诸王贝勒官员,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窥伺朕躬,起居动作,无不探听,平郡王呐尔素、贝勒海善、公普奇俱被伊殴打,人臣官员以至兵丁鲜不遭其荼毒。诸臣中有言及伊之行事者,伊即仇视其人,横加鞭笞。”“朕出巡各地,未曾一事扰民,胤礽同伊属下人恣行乖戾,无所不至,令朕赦于启齿。又遣使邀截外藩人贡之人,将进御马匹任意攫取,以至蒙古俱不心服。种种恶端,不可枚举。”“今更滋甚,有将朕诸子不遗噍类之势。”
  “更可异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窃视。从前索额图助伊潜谋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今胤礽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昼夜戒慎不宁。似此之人,岂可付以祖宗弘业!”“朕即位以来,诸事节俭,身御敝褥,足用布袜,胤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必致败坏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我侍立在侧,一路细听下来,唯独“遣使邀截外藩人贡之人,将进御马匹任意攫取”及“今更滋甚,有将朕诸子不遗噍类之势”这两条最为触心。若非太子当日截取蒙古人进贡御马试骑,惹起蒙古人公愤,就不会惊马,不会把我撞至昏迷,不会害得十八阿哥骤然吃吓,加重病情,终告不治,而说至此处,康熙忽然痛哭扑地,地上平铺金砖,阴凉伤气,如何经得?
  一众大臣慌得扎手扎脚,上前扶起。
  康熙又言:“太祖、太宗、世祖之缔造勤劳,与朕治乎之天下,断不可以付此人。俟回京昭告于天地宗庙,将胤礽废斥。”当即又雷厉风行,命将胤礽即行拘执,其党羽索额图之子格尔芬、阿尔吉善及二格、苏尔特、哈什大、萨尔邦阿六人俱行正法,杜默臣、阿进泰、苏赫陈、倪雅汉四人充发盛京。诸位阿哥陪太子跪在殿前,早听康熙这一番训斥听得个个泪如雨下,唯有太子容色不变,尽管他的眼睛并没有一刻离开康熙,但他只以那一种残酷的沉默来回应康熙的所有指责,也不为他的属下申辩一句。众臣见康熙悲痛若斯,无不流涕叩首奏曰:“谕旨所言皇太子诸事,一一皆确实,臣等实无异辞可以陈奏。”
  康熙看着大阿哥带下双手被缚的二阿哥,忽又在他们将要退出场之前朗声道:“朕前命直郡王大阿哥胤禔善护朕躬,并无欲立胤禔为皇太子之意——胤禔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大阿哥好似略微停了一停,却没有回头,径自领着二阿哥去了。
  康熙的侍卫没有一个人流泪,也包括我,因为要保护皇帝,视线模糊是绝对不行的。
  jhmg2006…12…06 21:47
  第三十八章
  吴什和李德全一左一右搀扶康熙回殿,康熙已属不支,令我代他出守今晚亥时为十八阿哥接三的仪式。
  竖引魂杆,烧“倒头纸”、“倒头车”、“倒头轿”、念“往生咒”、传灯焰口等一整套仪式下来,别人是似哭似喊、有声无泪,我是灵魂被抽尽,残留着躯干,从此与未了愿同存亡,地老天荒。将近黎明,我才踏出十八阿哥灵床所在寝殿,因忘了穿氅衣、风领过来,迎风一凛,偏首捂嘴掩了咳嗽,身上忽的一重,一件玄狐皮大氅落下来。我有些神思恍惚,下意识以为是十三阿哥,脱口而出道:“你——”忽一抬眼,看清是四阿哥,忙忙止住。
  四阿哥不以为意,替我围好大氅:“这次见你,瘦了不少。”
  我看着他走开,坐在廊下,面对天井,他的目光注视在某处,微微出神。
  他的侧面颇有几分像康熙,孤意在眉,绝情在睫,明明凛然而然,不容人亲近,恍然间却有迷惘、疏离、孤独、落寞等等情绪倾泻蔓延。这个时辰,连八阿哥也交了事,到康熙那里报到去了,我在寝殿内也不打抬头看人,只当四阿哥同其他阿哥一样,都去了康熙处,没想到他还留着。陡逢太子被废这等大事,布尔哈苏台行宫上下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各有各的打算钻营,而诸皇子中,四阿哥是相对而言表现的最波澜不惊的一个。我想我应该找点话说,但我实在太疲倦,只站在那里,等他开口。
  果然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真的相信你在裂缝后见到的是十八阿哥?”
  我静静地与他对视了好久,才道:“请四阿哥不要问我这样聪明的问题,我向来甘心做个快乐的笨人。”
  四阿哥一晒:“我不问你,你也会问你自己,你快乐吗?”
  我想了一想,答道:“春有娇花夏有月,秋有凉风冬有雪,若是心中无闲事,便是人间好时节。”
  四阿哥一顿,道:“这句话……”
  我接道:“是听你说的。”
  那时四阿哥安排我住入四贝勒府书房怡性斋所在跨院东间,准我书房行走,理经整卷,随供调问,期间我有多次机会听到他偶得闲暇和人谈佛论经,而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句。显然他也想起来,因望住我微微一笑。
  我心里却很难受,唯有垂首而已。
  四阿哥忽然上来紧紧拥住我,我挣一挣:“别。”
  他不放,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好像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谁都知道你本来是我府里出来的人,皇阿玛怜你疼你重你,别人都眼红我……可我只怀念以前那种一抬头就能看到你的日子。”到了此刻,我已不关心会否有人看到我们,他不介意,我更无所惧。
  我隔了一会儿,才能略脱出他的怀抱。
  失去温度,有点寒冷,但我要的就是这个。
  我扬起脸看着他,我的自尊,任他践踏,只凭个人机智闪避,躲不过时只得忍痛牺牲,从来没有任何人站起来为我说过一句半句话。多少夜晚睡觉时候,我仍然警惕,稍有声响,马上静静睁开双眼。
  这种伤痕,不是时间可以磨灭。
  没多少人可以洗脱过去,从头再来。
  他已经伤害了我,我大可不必加倍惩罚自己。
  我不想再向任何人恳求时间、爱恋及怜悯。
  我痛恨选择,选择永远是错的,因为必须舍弃一样,去争取另一样,日后一定后悔,但如果我这一生一定要倚赖一个人,那么这个人,我已经选定,不是四阿哥。于是我一字一句说给他听:“真的到某一时刻,你发现你每天一抬头就能看见我,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你会发现我不过如此,四阿哥,我不想做你的‘不过如此’。”四阿哥沉思片刻,看着我的眼睛道:“你不是不过如此,你会是我的侧福晋——”他执起我一只手,轻吻在我的手心。
  我的手上还浅浅留有几天前被十四阿哥推倒时弄出的数道伤痕,他的嘴唇柔软、温热,缓缓摩挲移动之处,让我起了一阵战栗。他微微低着头,眼角却扬起看我,这一眼,碧海晴天。
  “我说过,你是我的,我不会对你放手。弱水三千,只有你是我的专宠,无人可以取代。”
  他接下来两句话,令我哑然失笑,我忘了,他脑子里不可能有什么男女平等,他的观念就是“你似丝萝不能独生,必须依托于我这棵参天大树”。可是,要让四阿哥明白他所说的“专宠”就是我指的“不过如此”,该是一个多么浩大的工程,比小白星反攻地球难多了。跟他说不通的,他是典型硬的不行来软的、软的不行来硬的,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可以让我不舒服,我不可以让他不舒服,他根本就不接受我的意见。碰到占有欲这么强的人,又是金伯利岩做的脑袋,我看要炸开才行。
  十八阿哥的接三仪式过后,康熙很快命八阿哥先行护送十八阿哥灵枢返京,九阿哥、十二阿哥同行打点。
  九月初七,康熙又一次命张庭玉、吴什、鄂伦岱等传渝诸大臣侍卫官兵人等:“朕以胤礽凶戾,势不得已,始行废斥,断不辗转搜求,旁及多人。若将从前奔走之入必欲尽行究处,即朕宫中宦侍将无一入得免者。今事内干连人等,应正法者已经正法,应充发者已经充发,事皆清结,余众不更推求。嗣后虽有人首告,朕亦不问,毋复疑俱。至于皇三子胤祉,曾召来行在有所质问。伊平日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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