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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天下-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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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寒暑通过考试及格,才能录用为医生或医士,再慢慢往上升。
  我搬出大长今的事例求做医女,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我是由户部主持、三年一选可望后妃之位的八旗秀女,与内务府主持、每年一选专做使女的包衣三旗秀女大有不同,且慢说康熙许我做乾清宫宫女极可能是试探之意,即使当真,天天在康熙眼皮子底下做事是好玩的吗?他那边成天有阿哥大臣进出,又在内廷,人多事杂,万一哪天一个不高兴,被我撞在枪口上,正好拖出去屁股打了打了脖子砍了砍了,哪有躲在太医院逍遥自在?
  什么大清朝第一女御医,历史上根本没这号人物!
  我在现代读大学交学费还三天两头睡懒觉逃课,谁耐烦到了古代还学什么医经?我对毒药学倒是比较有兴趣,下毒下的好,也能成为一代武林高手啊,可惜这里又不教。偏偏太子有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竟然把我的住宿安排在紫禁城内东墙下、上驷院之北的“他坦”,也就是太医院御医的日常轮流值班待诊处,害我成天两头跑,就算真心想学什么也学不起来。
  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太医院上下连个像样的小帅哥中帅哥老帅哥也没有,娘娘腔倒是有几个,就我穿着男装也没娘成他们那样呢,不知是怎么选进来的,唯独是在听太子说太医院院使姓孙的时候惊艳了一把,最好叫孙白杨就更妙了,可惜此君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并无缘得见。就这么胡混了一段时日,康熙和那些阿哥好像都忘了我这个人,我自得其乐,好像还真养胖了一些,不知不觉这日到了九月九日重阳节,北京城人多提壶携木盍,出郭登高,南则在天宁寺,陶然亭,龙爪槐,北则蓟门烟树,清净化城,远则西山八刹,赋诗饮酒,烤肉分糕,洵一时之快事,宫里却大办花糕宴,广邀宗室王公,贵戚大臣,皇子们更特许携眷晋见,紫禁城的太监宫女们各忙得团团转,那些妃嫔、公主、驸马及台吉大臣也没空生病了,待诊处来召唤御医的太监少之又少,因太医院也放假一日,人手更少,我这种没家没室的二不沾竟然也有份轮到代御医坐班,其实只做做清点药品的杂务,总赛过无所事事,徒费光阴。
  我做事一贯手脚极快,对完清单,便缩在屋角大吃特吃前日途径北新桥“一品香饽饽铺”时买到的奶油花糕,人不爱吃枉少年,班里其他值班人等对我此种行径早已司空见惯,并不来管我。我是太子爷亲自领进太医院的人,名录登记从来不和他们一处,起居也占了待诊处后院最好的两间上房之一,平日多是独来独往,素来不惹是非,虽然没有喉结这一点与众不同,但凡是宫里有赏赐下来,我那一份从来不要,随便人分。
  因我名下得的赏均是按八品规格,足够打点几个从九品,就凭这点也够我广结善缘了,善哉,善哉,在四贝勒府我别的没学会,打赏的好处是亲见的,肯撒钱,就一定能做好人。
  本来重阳这一天我也就这么吃吃睡睡打发走,谁知午时一过,门外忽然来了两名太监,说御花园菊展布菊不够,缺人搬运,要来拉几个人帮忙。
  我趴在椅背正午睡,想是两个太监看我穿的没有品级,迷迷糊糊的我就给夹在人堆里叫走。
  没留意这两个太监是哪一宫的,凶悍得很,走快走慢都要骂,太医院一个从九品官不知怎么走在路上就跟两太监争执起来,渐渐围上一圈人,正好经过宫墙下也没有侍卫巡逻经过,无人帮忙撕撸开来,太监嘴利,医士人多,一时双方吵得不亦乐乎。
  我个小八腊子甚觉无聊,又在日晒之下,头昏口干,冒了一脸的汗,浑身不自在,正好一侧身瞥见旁边内供里墙上半开道月牙门:里头围砌铺廊,满院寒香,清水淙淙,一庭秋色,使人目不暇给,精神为之一爽。
  打量片刻,又不见里面有人走动,我便趁太监、医士眼错不见,一闪身进了门,打算捧水揩把面,为等下的体力劳动提提神儿。
  皇宫大内照规矩没有太监带路绝对是不可以乱走的,但我的人生信条之一便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我倒不信,洗把脸还会死人不成?
  掩进院子同时我反手暂扣上门,以免有人跟我进来。
  运气还真不错,一眼便瞅见一个落地大水缸,刚才它被门挡了,只露出一角,我未留意,这下可好,也不用劳烦我辛苦奔到小溪那了。
  水缸高度就在我锁骨附近,上头盖子斜斜歪开,露出三分之一水面,清得能照出人影子,我踮足直接将脸埋入水面,水里有丝丝木犀甜香,拂过嘴唇的滋味不错。
  享受了好一会儿,我才扬起头来,带起连串细小水花,溅到我搭在缸沿的手背上,阴凉感觉很快渗入肌肤,经久不消
  阳光透过细长的树叶剪影,如揉碎的金子一样细腻洒落下来,我半闭着眼睛,隐约鸟雀时鸣,几乎让我有点愉快的感觉。然而空气里渐渐起了微妙的变化,当我意识到他在那里,他已经在了。
  我几乎是仓惶地半转过头去,看到十三阿哥。
  我们互望着,沉默着。
  百转,又千回。
  为什么,我和他,像有时差的两个世界,感觉越强烈,却只会反方向撕裂,不到残缺,不会怀念相对的完全。
  “奴婢请十三阿哥安。十三阿哥吉安。”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正经向他请安罢,现在我已经习惯自称奴婢了,不管多么不情愿,我不得不否认,我已经为这样的生活付出代价。在我抬头以前,他抱了我。
  他的气息像一股温热的气涌上我的面颊,我如婴儿一般在他的肩头蹭抹我的嘴唇,他动了一下,于是我触到他的脖子,随即我脱离了他的拥抱的阴影,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他的眼睛盯着我,喃喃地说话:“我没有……我不会……你是四哥的……你不是……”
  我静静道:“我是我的。”
  他摘下我的帽子,轻轻抚弄我的头发,我们轻轻地亲吻
  完全不同于四阿哥那种只有靠实际吮吸、融合彼此灵魂和肉体的每一分子才能平息下来的占有的狂乱,十三阿哥的温柔可以用精美来形容。我缩回身,观察他。
  他的眼睛仿佛充满生命力的赤裸的天空,清晰异常。
  我再次幽幽靠近他,他想躲开,但是放弃。
  我的颤动,他的探寻,时间似乎凝结在唇舌交缠的瞬间,只差灵犀一点。
  门外忽有极大喧嚣响起,我们迅速分开,十三阿哥一挑眉,显是尊崇惯了,不怒自威:“哪来的大胆奴才!敢在此吵闹!”我猛地想起一事,拉住他问道:“这儿是——蔚藻堂?”
  他微露出一点迟疑:“你不知道?”
  我总算明白为何他的情绪不好,这儿竟然就是他生母敏妃章佳氏故居蔚藻堂,敏妃于康熙三十八年去世后,他便由德妃代为照料,因此与德妃长子四阿哥十分要好,我听四阿哥说过,八年来,蔚藻堂再没有住进任何一位康熙的妃嫔,这里是类似十三阿哥精神家园的地方。天知道我是怎样鬼使神差进来,他也许当作我是特意混进来找他的。
  是我诱惑他,还是他勾引我?
  或者,彼时此刻,我们都只是需要一点点安慰而已?
  我本来想和他好好谈谈,有许多问题要问他,但回到现实,我和他之间的鸿沟仍是不可逾越:
  他是金枝玉叶的皇阿哥,我是流落古代的现代人,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没有。
  包括四阿哥在内,他们的眼中人是年玉莹,和我没有关系。
  我提出做医女不就是为了逃避这些纠缠?为何又自投罗网?
  我怔忡期间,十三阿哥把我的帽子塞还给我:“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看看。”
  “没什么事,不过是太监跟医士吵架。现在大概是打起来了罢。”我捏着帽正,把两名太监如何到待诊处叫人,我又是如何误打误撞进来这蔚藻堂后院原原本本给他说了一遍。
  说话间,门外喧哗却小了,仿佛有一片下跪请安声,隔了一会儿隐隐又听见有什么人的呵斥声。
  我闭上嘴,仔细分辨之下,赫然觉出那正是四阿哥的语气声调!
  当下略带紧张问十三阿哥:“他会进来吗?”
  十三阿哥也听出来了,摇头道:“不会。四哥应该只是正巧经过,我没跟他说今天我来这。”
  果然门外训斥完毕,一阵乱七八糟脚步声过后,便恢复了静寂。
  十三阿哥掏出金壳西洋珐琅怀表看了看,说道:“四哥也来了,回头见不着我必要派人寻的,我得上皇阿玛那去——你记得回待诊处的路吗?要不我先送你过去?”
  我想起今日阿哥们入宫都带了嫡福晋,十三阿哥的老婆兆佳氏一定也来了,忙连连摇手:“没事,我现在比以前会认路多了,选秀十日,我一次也没走丢过呢!那些医士吵架给四阿哥逮了个现行,以他那脾气,搞不好连累待诊处的人也有发落,你只管你去,我且在这里避避风头,算着你们里头花糕宴开席了,我再悄悄儿溜回去,今天我代御医坐班当值,腰上挂着太医院颁发名牌,准保没事的。”
  十三阿哥想想我所说不差,便不勉强,帮我整好头上帽子,又嘱咐一番,就自赶着去了。
  他走后,我虽然知道他会交待蔚藻堂屋里人不要上后院来,却也无意多留,只背靠水缸发了一回呆,便轻手轻脚走过去开了月牙门。
  出门带上,我又不禁将头抵着冰凉门扇上的扣边低叹一声,这才拖着沉重步伐缓缓走出内供里墙:
  我其实并不记得回去路怎样走,只知道是从苍震门过来的。
  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
  下午的太阳依然烈烈的,我一走出内供里墙暗影,便不由自主将手遮眼上眨了一眨,因是低着头看路,很自然看到地上一道斜斜黑色短影,正压在我的鞋尖。我抬头的瞬间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背着光立在我身前的四阿哥脸上那种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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