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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天下-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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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阿哥深吸口气,意外换了话题:“你错怪了四哥。当初皇阿玛知道你的孕症十分奇怪,很担心你为四阿哥生的孩子会有跟你和你娘一样的伤血症,又明知四阿哥爱你至深,若你所生是个小阿哥,一定会继承四哥所有,日后却可能短命难成大统,因此只容许你生子、不许报宗人府并录名玉牒。
  可是四哥不忍你俩的孩子无名无份的一辈子,向皇阿玛坦承只要你生的是个阿哥,宁可从此失宠于皇阿玛,也要给其世子地位。而那时皇阿玛对四阿哥的倚重早不可同日而语,终于同意所请,只不过条件是为了他日余地周旋起见,无论什么情况之下,不准四哥亲口公开这孩子的生母,四哥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很清楚如果他不能把小阿哥留在自己身边,他就连你也留不住。——终于纸包不住火,你以未嫁之身带着孩子,又如何在京中立足?即使皇阿玛喜欢你,也不能再让你留在宫里。”
  十三阿哥的语速有点快,似乎生怕一停顿便被我打断,我愣愣听完,抬起头望着他,摸不透他知道多少?不知道多少?
  半晌,我惨淡一笑:“好个纸包不住火,既然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真相,那么总有一天。。。弘历也会知道。但弘历知道,我未必还在。不是我错怪四阿哥,只是世事残忍过人情,我和他终究有缘无分。你信不信?”十三阿哥捂住我的嘴:“不许乱说。你会好好活下去。”
  “嘿,你不信?”我的目光越过十三阿哥的肩头,看向窗外暮色,“你瞧,天快黑了。”
  话音刚落,小院门口传来内侍太监的通报声:“万岁爷宣玉格格即可觐见畅春园。”
  一乘鹅黄软轿子将我连夜接入畅春园幨宁居,康熙却未当时予以宣见,我在侧房住了两晚,算算四阿哥应已出发往南郊祭天,而康熙亦从初十日开始静养斋戒,一切仍无动静。
  以往康熙并请发作,均留住我贴身悉心陪侍,各处也都得心应手,但这次接了我来,又不派我用场,大是一反常态,不禁令人猜疑。
  畅春园的驻防现交二废太子后的新任步军统领兼理藩院尚书隆科多负责,全面戒严,不论亲王或皇子,没有康熙的谕旨任何人不许进园,幨宁居的所有护卫更是由锡保亲自主持。别人或许瞧不出新满洲高手的暗阵布置,我是一看即明其防御程绝不亚于十二级以上的台风警报,因此十分规行矩步,饮食起居仅止于房门。本以为至少要这么等着过十五日康熙斋戒之期完功,不料才十一月十二日子时,锡保便到了我房里,引我至康熙寝殿。
  寝殿内药气弥漫,中人欲醉,我到时,隆科多正跪在康熙榻前领训,锡保简单的说了句让我在重帘之外单独等候,他自己就不知走去哪里,我略扫了几眼,两侧戌卫之人均是连我也没见过的生面孔,更加奇怪的是康熙身边的常用御医、近侍、太监等,此刻一个也无。约过了小半时辰,隆科多才磕头退出,见着我,请了个安,又帮我打起帘帏让我入内面圣。
  我轻步走入,只见康熙一人倚在龙榻上,手里翻着一叠信笺,头也不抬的道:“来,替朕念信。”
  我依言在贴着塌脚的一只锦凳坐了,接过康熙的一纸书信,看了看,踌躇一下。
  康熙微合目仰靠着:“只念朕的话和太子的话。”
  我陡然听到“太子”这个久违的、甚至已经会成为禁忌的称呼,心头不由突地一跳,一时口干,喉咙亦好似卡住,忙清了清嗓子,方照字念来:“朕帅军征战之时,军务在身,无暇他思。今胜负已定,葛尔丹逃遁,我军穷追不舍。当此之时,班师返归,一路欣悦,朕不由思念太子,何得释怀。今天气已热,将你所穿锦衣、纱衣、棉葛布袍(等)四件,褂子四件,一并捎来。无比拣选你穿过的,以便皇父想你是穿上。”
  对于康熙在书信中的自称,我在念时只用“万岁”二字代替,瞧瞧看了老爷子的脸色,似无二话,又接着将而艾格的回信读出,却不用改称呼:“伏阅慈旨,得知皇父眷恋儿臣之心,不禁热泪涌流,难以自己。然皇父灭贼,欣喜而归,又降此谕,臣岂敢伤心。唯奉圣上仁旨,于心不忍,感激涕零。再,臣所着衣内,无棉葛布袍,故将浅黄色棉纱袍一件、灰色棉纱袍一件、青纱棉褂子二件、蓝纱棉褂子一件、浅白蓝色夹纱袍二件、浅黄色夹纱袍一件、青纱夹褂一件、蓝纱夹褂一件、葛布夹袍一件、谨寄送之。”
  念完,康熙一声叹息,居然直起身来,亲自取回我手中信纸,我忙将他扶住:“皇上惜身。”说着,一眼瞥见他外衣里套穿着一件明显泛旧的浅黄色棉纱袍,说话便顿了一顿。“二十六年前,朕亲征葛尔丹,班师回朝,六月处于口外诺海朔地方穿着太子的衣服与前来迎接真的太子相见,彼此都是喜不自胜。”康熙缓缓道来,戛然而止,后面的话不言而喻。许是在病中的缘故,康熙脸上那种乏倦的、像是已看破的神态更添了股说不出的惆怅。
  我眼前的康熙贵为天子,高高在上,但此时的他也是一个老人,一个高处不胜寒出不胜寒、有苦说不出的老人。
  我想提咸安宫那人,康熙好似看穿了我的心思,冲我微微摇了摇头,我又将话咽了回去。
  “今年三月朕庆寿之日,大学士王掞密书复储。事过数日,又有御史陶毅、陈嘉獣等十二人联名上书立储,朕不悦,掞切责之,并将其统统贬为额外章京,发配军前效力。你跟随朕这些年,一定深知朕的心思,你来说说,朕为何要这么做?”
  康熙既有此问,我不说,必算欺君,若是说,则怎么说就怎么错,我此时隐约猜着康熙召我来的意思,虽知不妙,却也无可逃遁,细想了想,方道:“玉莹只知太子未废之前,眷宠未尝一日少减,声望未尝一日少堕,仪制亦未尝一日少损,之所以废而复立者,实非因被镇魇而痊可之故。”“不错。”康熙深深看了我一眼,“储君之位为正,诸子党争尤烈。朕一废太子未逾年而再立太子,即所以弹压诸子之党,去其觊觎之年;而苟明乎此,则太子再立再废之故,不难迎刃而解。何则?盖再立太子,不特不能解诸子之党,反而加深太子之党,主动被动,合为一体,图谋不轨,日甚一日。尚有党子诸党,觊觎之志,彼此勾心斗角,互相倾轧,无有已时。太子髫龄诵书,继承朕教,六岁就传,多属名师,同满汉文字,娴骑射;每从行幸,赓咏颇多。三十六年以前朕之于太子,教之诲之,且试之以政者再,结果如何?不有太子,无以阻阿哥之野心。然则不有朕,何以阻太子之野心?”
  我哑然望着康熙,半晌才冒出一句话:“所以东宫虚位,诸臣以为不妥,屡有向皇上谏言早立太子,但皇上俱不置可否,甚至绝口不提此事,可是因为无论谁做‘太子’,谁必有‘太子之野心’?”
  康熙眼中一亮:“说得好!你是朕认养的格格,却比朕所亲生的大多数儿女们还要通彻明理,这些年朕将你带在身边,一直在关注着你。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但是在你心里,利为何物?你十五岁第一次进宫参选秀女时,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同时向朕要你的指婚,朕没有允许,本想等上一两年再说,但至今已又过了一个十五年,你依然是未嫁之身——朕很想知道,你后悔么?”
  康熙的话很简单,没有提及弘历,但此事我们心知肚明,面对这一问,我没有躲开康熙的目光:“玉莹心中最大的‘利’只有一样:那就是一个人的专情。用情跟用剑一样,出剑有形,则引敌溃走。出剑无形,则致敌于命。
  情而见形,则欲速则不达。情而不失其分,则柔以克刚。
  所以说欲擒故纵,化无为有,这样才是高招!
  这一点玉莹早已了然,但用起来却还是无形之中显见有形,别人看不出来,他却心如烛照。。。
  即使情根错种,也不算一无所有,至少也算曾经爱过。
  何况玉莹从来没将这份情当做一个‘错’。
  看到他对我的残忍,便能看到他对我的仁慈,
  看到他的无情,便能看到他的深情。
  玉莹并无后悔。”
  康熙听完,将捏在手中的书信放过一边,静静凝视我良久,接着指指榻边几上的一副黄底青花缠枝莲盘:“打开它。”
  我掀开盘上罩盖,盘中温着一只胭脂红的空杯子,一个满盛着褐色药汁的柠檬黄碗,器具颜色均极娇嫩而至于夺目。
  康熙淡淡道:“这是内臣按新房子煎的药,你先替朕试药罢。”
  御医当面给康熙试药之事本来常有,虽说一般是由实际负责经手配方、抓药、煎药或监督之人执行,但我久跟康熙,亦曾不止一次主动试药,依言将那碗药汁倒了半杯,贴往唇边喝下,药才入喉,便听身后脚步疾响,两个人先后冲进帘来,当先的四阿哥劈手夺下胭脂红杯,递给随后跟进的锡保,锡保凑在鼻端一嗅,失色道:“千钟流云的主药!”我一听,霎时天旋地转:千种流云乃是新满洲秘方奇毒,为了表示对皇帝的绝对忠诚,历任新满洲家主上位时均要喝下千钟流云的引药,然后每隔一年零八个月再由康熙赐饮主药一次,直至下一任家主接替,而其主药最重要的一位配方只掌握在康熙一人手中。如果在已喝过引药的情况下,再喝主药,自会一部分一部分减去引药的药力,主药本身的毒性则与其生生相克,并不碍事。但我当初从海宁回京接任新满洲家主之位时,康熙并没要求我喝下千钟流云的引药,以示对我的新任,现在却让我单独喝了主药,而在没有引药的事先克制,这等行为无异于将我以毒酒赐死!
  为什么?我身中白狼的血咒蛊母,十四阿哥无法替我寻到解药,本身已是待死之身,为什么康熙精竟要“多此一举”将我赐死?一时之间,我心如刀割,四阿哥紧抱着我,亦红了眼,嘶声用满语向康熙问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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