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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善不睬,只催船速进。此时他忙于应咐赵子龙,无暇顾我。我来到孙尚香身前,叫道:“娘,你真要离开我么?”
孙尚香眼圈通红:“阿斗,我不知道。我不想离开你,可是,我母亲的的病,又怎能不顾?”
“那是他们骗你的。”
孙尚香望着我,似乎想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叹道:“纵然是骗,我却不敢冒这个险。”
听了这句话,我才知道我多天真,而孙权这个计策又是多高明,他早把一切都算准了,就算是孙尚香明知是当,却也不能不上。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费力气。我记得为了回东吴的事,赵云、张飞与孙尚香撕破脸面,将她逼到要横剑自吻的境地。这又何必呢?
当下我说道:“娘,你没有践前时之诺呢。当然,您不用说,别看我小,我都明白的。您既然不肯回荆州,孩儿也不敢去江东涉险。只好离开了。”
孙尚香一惊:“离开,你怎么离开?这里有娘亲在,你绝不会有风险的,娘会用性命来保护你。”
此时我感到,孙尚香比我还要天真。没经过风雨的她,根本不知道,她的亲兄长孙权当年为留父亲,早就颁下杀她的命令。在这些英雄的眼中,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我淡淡的笑一笑:“娘,你该明白,那没有用的。”
孙尚香看着我,似看一个奇怪的生物。或许是我的样子吓住了她,或许是她一时转不过弯来,她不再说话。船外不时传来赵云的呼喝声。
“娘,孩儿还想与您定一个约,您看如何?”
“约?定什么约?”
“回到江东,保重自己,我,会接您回来。”这句话,我说得斩钉截铁。话一说完,我便向外走去。
船外呼喝连连,弓弦响动,惨叫不止,竟是赵云独自一人杀上大船。此时他手持青釭宝剑,杀气凛然,逼得吴兵连连后退,当真是英雄神勇,天下无双。他当年带我杀出长坂坡时,我还没什么记忆。这些年除了年节相聚之时,这些大将多在外征杀巡守,极少相见,纵然相见,也是一脸温和。此时见到他英雄本色,我不由心动神摇。
赵云见我,也是一惊,几步上前,叫道:“小主人。”一时竟呼吸急迫,眼中含泪,目光里又是关爱,又是激动,又是欣喜。
当年他从百万军中救我出来,我二人各自心间情份已自不同,此时亲人相见,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强敌在侧,不该因孙尚香离去而当众哭泣,却也不由眼睛通红。
“四叔,侄儿年幼不省事,让四叔担心了。”片刻后,我终于宁定下来,做出符合身份的举动。其实,赵云比父亲要大,但父亲是主公,赵云一直以奴仆自居,刘关张桃园结义,父亲一直呼赵云为四弟。
赵云竟视周围诸人如无物,一把将我抱住,上下观看,看我是否受了伤。我是刘备独子,便是当然的少主,在他心中,远比孙尚香重要的多。但明明已经故做老成,摆出小主人的身份,怎么他抱我还象抱孩子?是谁说的只要我这种身份的人一张嘴,便能让诸雄伏首,扭转乾坤的?
周围诸人不由尴尬,想要上前,却慑于赵云之威,不上前,又自觉难以交待,一时间僵持不下。
此时周善在后舵,将船棹正,顺水直下。我们越来越向东南行去。
赵云心中大急,看看滔滔的大江,又低头看看我矮小肥胖的小体格。我被吓一跳,知道他起了跳江的心。可是这江水冰寒,水深滔急,不怕一万,还怕万一,喂了大鱼可就不值了。我急道:“四叔莫急,三叔会在前面。”
赵云一愣,问道:“你怎知道?”
我道:“莫问我如何知道。片刻三叔来,你拦住他,莫让他杀了周善。孙姨娘回家探母,父亲不在,谁也拦不得,她的刚烈性情,想必四叔是知道的,若逼她个好歹,岂非陷我于不孝?还不如通放他们过去,也好有个转环余地。”
赵云听着我说话,脸上越来越惊,到后来用手触我额头,问我道:“你还是阿斗么?”
不一刻,下游一溜儿船只横锁江面。当先一条大汉,正是张飞。他一声大喝,上船便奔向周善,眼见便周善人头落地。赵云飞身上前拦住。张飞环眼怒睁:“子龙,为何拦我?”
赵云只把目光看向我。
我小跑上前,赵云在一边护持着,没办法,我个子小,及不上别人的大腿,在船上走路也不稳,总要摔倒。仰头说道:“周善,你们骗我娘回东吴,娘思母心切,以死相胁,我拦不得,但是,你要告诉孙权,善等我娘,过不多时,刘家必来相迎。”
周善虽自负勇力,却也被张飞无双的霸气惊住,听我说话,只得连声答应。
我向舱中道:“娘,我们回去了。到东吴好生扶侍我外祖母,斗儿在这里给她老人家请安了。”说罢我跪在船头叩了个头,转身随张飞赵云离去。
舱门忽开,孙尚香奔出,眼望着我,大叫起来:“斗儿!”
我回首道:“娘!”眼泪便流下来。
周善死里逃生,驾大船如飞逃窜。我眼见那船影帆杆逝于天际,不由悲从中来,大哭失声。
张飞将我抱在怀里,大手抚我背:“莫哭,莫哭,适才还象个大人,怎么这一会儿就成了孩子。”
我把脸贴在他坚硬冰冷的铁甲上,哭得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在荆州家中。
家还是那个家。院落还是那个院落。
只是,再也没有孙尚香那时而果敢,时而柔细,时而狡黠,时而欢快的声音。
院子里,也再没有曾经让我恐惧的刀枪撞击声。
我走在院子里,来来回回。
眼前不时闪现出孙尚香叫我斗儿时的情景,不时闪现出那大船桅杆没在天际的刹那。
从此,我将是孤独一人。
算了,我还没有成人呢,学人家什么感伤。
第七章 张机
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费尽心力也没有留住孙尚香,我不由得对自己的能量产生了怀疑。
有人说,历史的走向就象是一条大河。个人不过是其中的鱼儿,大多数浑浑噩噩,随波逐流,个别几个跳动一下,看到水面,自以为得到了真谛,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其实,再怎么变,依然是在这条河里来去,依然无法变更河流的走向。
也有人说,历史是由一个个偶然形成的,只要其间的一点发生变动,就似触动了多米诺骨牌一样,发生雪崩般的后果。一只蝴蝶翅膀的翻动,引发了大洋彼岸的一场风暴。
我不知道这里的观点哪一个是正确的,但是我要努力,我既然做了阿斗,定下了目标,要为自己争取一个不一样的人生,那我就得下决心改变。
只有改变,才是我的选择。
我决定,出门去。
不过,出门是很难的,出了这件事之后,家中把我管得死死的。孔明下了严令,让赵子龙的护卫队全力保护我。护卫队长叫做赵正,字子昂,虽同姓,却与赵子龙无关。他是徐州人士,随父亲多年,三旬上下年纪,弓马娴熟,忠心无二,只是为人刻板,难以通容。把他派来主管护卫工作,分明是不想让我出门。
“我要出门。”
“小主人,军师让小将周密防护,防止闲杂人等进出。”
“我是闲杂人等?”
“不是,可是,这件事小将无法作主,等我去报告军师再说吧。”
“军师大还是我大?”
“主公去时,把家荆州事务都托与军师了。”
“这么说他比我大。”
赵正不知说什么好,虽然我只是个小小孩童,却是主公刘备的独子,身份特殊。他来这里主要是保护我,防止外面入侵,却想不到最大的压力来自于我。
“我要见军师,这总可以了吧。”
赵正想了想,点了点头,答应了。于是带我去见诸葛孔明。
孔明表面看起来,永远是那么从容自若,镇定安宁,就算有天大的事情放在他的面前,似乎都可以轻易解决。他有一道亮如秋水的目光,看任何东西,一眼就可以看透其本质,铅刀一割,迎刃而解。
但是,他所负责的事务却是繁杂而冗余的,父亲走后,所有军务、政务、民务都由他一人负责,而他又是个细心之极的人,事必躬亲,认真处理,绝不放过任何一点漏洞,其劳心、劳力之处,实所难言,听说他每日都睡不足两三个时辰。
父亲一向以汉室正统自居,所以对占领地采取的方针是一方面不触动当地豪强的利益,一方面把因战争而起的无主荒地分发给流民,得到各方面的欢迎。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常常引起纷争。各地豪强往往战时离开,战争结束后跑回来,把各无主荒地甚或原来的官田都划为自己的私田,这样一来,各种各样的纠纷、矛盾随时暴发出来。所以,我很奇怪当时张飞去见庞士元时,他可以用不到一个时辰来解决一个月的案件。要知道,就是这样的一个案件,就需要查阅多少档案资料啊!
所以,孔明不能不累。他的累,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来在堂前,他正与人交流。我问那个老头是谁,一个仆人回答,那是故长沙太守张机。
我点点头,以为又是一个当地豪门大户。不过细看,却又迟疑,不知为什么,我去这个老人感觉很不错,看看那仆人说张机时满脸崇敬的眼神,又一想,突然记起,那不就是张仲景么!中国的医圣啊!
张机,字仲景,东汉南阳郡涅阳(我开始以为他和孔明是老乡,后来才知孔明的南阳在襄阳),生于东汉和平一年(西元150年),卒于建安二十四年(西元219年)。著有《伤寒杂病论》。
我让仆人不要说话,自己就轻手轻脚靠上前去,听他正在对孔明说道:“仲景生年,战乱频起,天下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