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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兆知道她什么意思,说:“你别疑神疑鬼的。”
王涓冷笑一声,到厨房去了。
张清兆吃完饭,还不到中午,天却阴得好像要黑了似的。
他对父母说:“我得走了。”
父亲说:“在家住一天吧。”
他说:“这车一跑就赚钱,一歇就赔钱。我得回去。”
王涓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电视。
母亲小声说:“你去看看孩子。”
张清兆说:“对,我去看看孩子。”
他推开里屋的门,一个人轻轻走进去。
那个襁褓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宽大的土炕上,很小很小,孤零零的。那一刻,张清兆的心又软软地动了一下。
他走到襁褓前,朝里面看了看。
这个婴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直直地看着张清兆。
一个炸雷“咔嚓”一声响起来,震得房子都微微颤动了。
张清兆急忙收回眼睛,转身走出去。
父亲送他出来。
他上车之前,大声对父亲喊了一句:“小心点这个孩子!要是有什么不正常的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父亲的声音比他还大:“你说什么?”
第二部分泪眼婆娑的女婴
回到城里的这天晚上,张清兆的心里空落落的。
王涓和母亲走了后,这个家陡然显得空旷起来,笼罩着某种诡秘的气氛。
他没有睡在卧室里,继续睡在客厅的长条沙发上。
他关了灯,一动不动地躺着。
这时他才意识到,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度过漫漫长夜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除了窗外的雨声,房子里很寂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隐约听见卧室里有动静,好像是婴儿吮手指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吓坏了,猛地坐起来。
那声音又一点点弱了。
他伸手打开灯,下了地,慢慢走过去,一脚就踢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里,除了一张空床和一个梳妆台,什么都没有。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慢慢关上门,又回到了沙发上,关上了灯。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见卧室有动静。
好像是婴儿的哭泣声,弱弱的,在雨声中像一只小猫在呜咽。
这次张清兆没有动,他全神贯注,静静地聆听。
那哭声渐渐大了一些,他听出就是那个雨生的哭声:“哇儿!——哇儿!——哇儿!——哇儿!——”
他快崩溃了!
他压制着自己不要突然笑起来。
终于,那哭声远了,好像蒙在了厚厚的被子里……
最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雨声。
急促的雨声,似乎在预告着什么。
张清兆开始冒冷汗,同时不停地打哆嗦,好像要犯癫痫病一样。
又过了一阵子,他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一些,突然,他感觉脚下好像有声音。
他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脑袋一下就炸了!
借着窗外的灯光,他影影绰绰看见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儿,站在脚下的地上。
他一下就坐起来,惊叫了一声:“鬼!——”
“爸爸!”
婴儿哭着叫了一声。
他愣了愣,颤颤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女儿啊!”
天上划过了一道闪电,照亮了这个婴儿!
她的身上血淋淋的,正泪眼婆娑地望着张清兆!
她绝不是那个雨生,她的脸就是张清兆的脸!
闪电过后,她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张清兆的大脑一下不转弯了。他四下看了看,再也不见她的影子。
我是你的女儿啊!——这是她留给张清兆的最后一句话。直到他第二天醒来,这句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我是你的女儿啊。
张清兆从极度的恐惧陷入了极度的悲伤。
飘荡在黑暗中的女儿的幽魂托梦给他了。
张清兆相信托梦这回事。
他曾经听孟常讲过这样一件事:
陆士谔,是清末民初的一个高产作家和著名医生。
不知道是什么人给他托梦,在梦里描绘了未来的上海,包括浦东大桥,越江隧道,还有地铁。
那个梦还告诉他:“万国博览会”将在上海举行。
陆士谔感到很惊奇,就写成了书。
结果,他梦中的三大工程在一个世纪之后变成了现实。
而且,最令人不解的是,梦中三大工程的位置与现在的实际位置出奇地相近!
而二○一○年“世界博览会”的举办权果然落在了上海!
……张清兆的女儿,已经在老婆腹中生长了九个月。
医生说,这个月份的胎儿,体内的各个器官都已经发育成熟了,身体变成了圆型,皮肤有了光泽,大脑中的某些部分已经很发达,对于外部的刺激,她已经会用喜欢或者讨厌的面部表情做出反应了!
可是,她一直蜷缩在一个漆黑的世界里,没能看一眼这个光明的人世,就自生自灭了……
在王涓要生产的那一刻,在那个漆黑的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部分三个故事(1)
张清兆一个人过了几天。
他几乎天天夜里都失眠,睡着之后总要做噩梦,梦见那个女婴站在脚下,哭着叫他爸爸。
他不知道老家发生了什么事,一直没有消息。
最近,他好像总遇到一些奇怪的乘客。
这天中午,有个乘客一上车,车里就充满了呛鼻子的酒气。他坐在后面。
张清兆问:“你去哪儿?”
“王家十字。”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张清兆愣了一下。
这是他目击那张石膏脸之后,第一次遇到去王家十字的乘客。
“怎么,你不知道哇?”对方大着舌头问。
张清兆通过后视镜朝他看了一眼,觉得他不过是一个醉鬼,没什么异常,就说:“我知道。”
然后,他把车开动了。
在路上,张清兆问他:“师傅,你是不是住在王家十字附近?”
“是啊。”
“大约两个月前,王家十字发生过一起车祸,你知道吧?”
“那个路口经常出事。”
“因为没有红绿灯,车开得都快。”
“不是这个原因,”乘客严肃地更正道,“是那个地方犯邪。”
接下来,他就没有再停嘴,絮絮叨叨地讲了一路吓人的事,声称都是他的亲身经历,听得张清兆心里越来越毛。
乘车人讲的第一个故事:
我小时候在农村。
我家那个屯子往西三里远,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有一年夏天,一个男孩在那里淹死了,他比我低一年级。
从此,那个池塘几乎每年夏天都要淹死人。
有一年,我表哥从外地来我家串门,他那一年十四岁……或者十五岁的样子。
一天下午,他一个人跑出去玩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
我妈有些着急了,就出去找他。
一个羊倌儿告诉我妈,我表哥到屯子西面那个池塘去游泳了。
我妈吓坏了,立即发动全家,去那个池塘找他。
那时候天都快黑了,在屯子外的路上,我们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人,朝我们走过来。
他走近之后,我们才看清正是我表哥。
他眼睛发直,脸色惨白,头发湿淋淋的,还滴着水。
我妈就问他:“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哆嗦。
我妈把外衣脱下来,裹住了他,搂着他的肩膀朝回走。
我们一直回到屯子,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家,我妈给他冲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他喝下之后,渐渐不抖了,但是脸色还是十分难看。
他说,他在那个池塘里游泳时,看见了一个男孩,他也在游泳,于是两个人就比赛看谁游得快。
他们从池塘这一端游到那一端,竟然是同时到达的。
那个男孩就说,要和他比憋气,看谁在水里憋的时间长。
表哥同意了。
两个人就一起蹲进了水里。
过了好长时间,表哥实在憋不住了,一下钻出来。
他甩了一下脸上的水,看到水面上一片平静,不见那个男孩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输了,趁对方看不见,深吸一口气,又蹲进了水里。
过了好长时间,他又憋不住了,再次钻出来,可是,还是不见那个男孩的影子。
他有点紧张了,一个人是不可能在水里憋这么长时间的。他又想,对方是不是趁他在水里的时候也钻出来换过气呢?
他第三次蹲进了水里。
这一次,他忽然想看看对方在哪里,当他在水里睁开眼睛之后,吓得魂飞魄散——那个男孩正在暗绿色的水里朝他鬼笑着!
他的脸色无比苍白,脑袋上挂着乱蓬蓬的水草。
他的眼角、耳眼、鼻孔、嘴角,都流着黑红的血,像冒出的烟,在水中缓缓向上飘散……
表哥“轰隆”一声钻出水来,双腿就抽筋了。
他一边尖叫救命一边用双手划水,拼命朝岸上游去……
爬上岸之后,他的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回头看,水面上还是一片平静。
接着他发现,池塘的一圈岸边,只有他自己的衣服和鞋子!
第二部分三个故事(2)
乘车人讲的第二个故事:
王家十字一带很偏僻,在那里租房的人,大多不干正当职业,女的当三陪,男的打砸抢。
我家旁边有个独门独院的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