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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旺神神秘秘一笑,哧溜一下钻了进来,将门掩住,然后从兜里掏出半只鸡蛋压低了声音说:“婶子,我娘叫我给妹妹送鸡蛋过来。”
他说着话舔了舔嘴唇,依依不舍的将白生生裹着黄橙橙的鸡蛋递了过来。
按理说顾晓晓是不该接这半个鸡蛋的,但花儿大病初愈饿着肚子,连点儿油水都没见,对孩子身体也不好,她带着感激的神色从杨大旺手里接过了鸡蛋。
“替婶儿谢谢你娘,多谢她有心了。”
桑二娘在剧情中是仅有的几个帮助过细娘的人之一,但是后来杨大旺不成器。在外头闯了祸失手打死了人跑出去之后,她就变得性情古怪阴郁,脾气十分暴躁。整个人有些神神叨叨的,细娘又被卖走,两人没什么交集了。
不过这事儿发生在细娘被卖前,在剧情中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顾晓晓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由她看来杨大旺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五官端正透着憨气不像穷凶极恶之人,若说他会作恶杀人。顾晓晓是不信的。
顾晓晓将鸡蛋塞到花儿手里,她小手紧紧捧着,乌溜溜的眼珠瞧着她不敢张口。杨大旺咽了咽口水,蹲下来哄着花儿说:“猫儿快吃吧,可好吃了。”
“花儿,快谢谢哥哥。”
花儿将脸往顾晓晓臂弯里一躲。并不敢吱声。这让顾晓晓心情有些沉重,花儿胆子实在太小了。
天气热鸡蛋再搁下去就坏了,顾晓晓将蛋清蛋黄撕碎喂了花儿,杨大旺蹲在地上拿着小木棒随手划拉着。
他不是多舍不得那半枚鸡蛋,也不是多喜欢花儿,只是娘亲最近常随着他去学木匠,杨大旺心里焐燥。他听人说,他的爹爹十几年前就出去当兵去了。那时候民国刚成立,到处都是征兵的。他爹信誓旦旦要闯出个名堂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爹没半点儿消息,大家都说他爹早就死在外面了,但杨大旺觉得,他爹一定是在外面打仗。去过外面的臭小子们,回来时吹牛说外面的大兵一个个扛着枪可神气了,他们都说什么保家卫国,他爹肯定也是在外面保家卫国。
杨大旺很小的时候就想像爹一样出门打仗做大兵,他懵懂时还说过几次,但是他娘每次听了都嚎啕大哭,他也就不敢提了。
如今家里逼着他做学徒,杨大旺一心想做英雄,自然满心不乐意,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着。前不久他偷偷跟爷爷奶奶提了次,他们哭天抹泪的样子,让他噤了声不敢再开口。
杨大旺在地上拿着小树枝画啊画,不一会儿就画出一杆枪来,不过只是形似,接着又三两下画出了一个神气的大兵。
顾晓晓喂完花儿以后,低头瞧见杨大旺的作品,心中一动问到:“大旺,你画大兵弄啥?”
玉清镇的人说话都是直来直去,没什么文绉绉的修饰语,顾晓晓怕被人翘出异样,只能模仿着原主说话。
杨大旺将小树枝折断,嘿嘿一声说:“我听他们说当兵可神气了,每月都发银元,还给发枪。砰,打那些跑到我们国家的鬼子们。”
他做了个瞄准的手势,眼神明亮像是有火在烧。
这孩子想当兵,顾晓晓愈发觉得杨大旺不像那种草菅人命的混子:“把你胳膊伸出来,让婶子瞧瞧。”
调养身子是个慢活,在这之前顾晓晓得找个合作者。杨父杨母不待见细娘和花儿肯定不行,桑二娘又是个聪明不惹事儿的,纵是她说了什么,也很难打动她。
但杨大旺就不一样了,他虽然是个半大孩子但是有力气又有胆子,同时头脑又简单,是最好的帮手。
杨大旺也不犹豫伸出了被日头晒的黑黝黝的胳膊来,顾晓晓一把抓住了杨大旺的手腕,在他手腕上捏了捏穴位上轻轻敲打了几下。
“哈,麻麻的,婶子你这是干啥咧。”穴位被敲到,杨大旺条件发射的把胳膊往回缩,让他意外的是瘦骨嶙峋的婶子手劲儿倒是很大,他一下子还没把手给抽出来。
顾晓晓粗浅的看了下杨大旺的根骨有些失望,他生的健壮但根骨只能说一般,没有特别的地方,只能练练外家拳,内功是想都别想,松开口手说:“看你最近长肉没,有没有长结实点儿。”
失望的顾晓晓垂下眼睑刚好看到地上杨大旺画的枪,想起如今已经开始进入热兵器时代,除非天生武术奇才,不然有内力又怎么样,一枪打下去脑袋照样开花,一炮轰过来也就没有然后了。
“我当然长结实了,婶儿,大家都说我像爹爹,你看我到底像不像啊?”
杨大旺满怀期盼的问着,顾晓晓摇摇头:“我来时你爹已经当兵去了没见过,不过听你街坊邻居说。你跟你爹长的很像。”
听到这里,杨大旺骄傲的挺起胸膛:“我爹一定是个厉害的大兵,就是娘他们不愿意我去参军。”
杨大旺浓眉大眼搞怪挤在一起。哀愁的像个小媳妇儿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顾晓晓正要开口安慰,前院儿里桑二娘扯着嗓子喊:“小兔崽子又躲什么懒,给我滚到你师傅家去学做活。”
听到自个儿娘在外面扯着嗓子喊,杨大旺眉眼耷拉着闷闷的说:“婶儿我先走了啊,您好好带着猫儿妹妹。”
门哐当开了又哐当关上,杨大旺出去没多久,院子里又响起了桑二娘训孩子的声音。杨大旺哎呦呦的讨饶,求着别拽他的耳朵。
柴房里又只剩下顾晓晓和花儿两个,花儿吃了半个鸡蛋饱了些。闭着眼睛就睡着了。
顾晓晓空着肚子想赚钱还有离开杨家的事儿,一肚子都是愁绪,不知从哪里开解。
论起赚钱的手段来,顾晓晓有很多。她能刺绣呢会些医术还能教书会外文。掰着指头数两把手都不够用。但这些东西,算起来也就刺绣还靠点儿谱,周围人都知道细娘手巧,就是脑子笨了些,不会画精巧的花样子。
有谁要是托细娘做活,都会主动弄花样子,做出来的东西却十分可心。
顾晓晓在心里比较着镇上做活的工钱,心里在计算着。到底该怎么偷偷攒下私房钱。细娘赚的钱都被杨父杨母收走了,名其名曰帮她管理以免弄丢。
她想从杨父杨母手里将那点儿钱抠出来。是万万办不到的,到底该怎么凭手艺做些私房钱成了难题。
柴房里放有箩筐和绣屏,小针线筐里还放下几滚丝线和一些边角料,顾晓晓将布拼了拼,发现这量刚好能做个荷包。
她大致比划下之后,决定做一个精巧的双面绣碎花荷包藏起来,等下次再接绣活时,偷偷将这小荷包卖了换些铜元,顺便再试试能不能和对方合作。
顾晓晓对自己的手艺是非常自信的,她相信对方不会舍得错过合作的好机会,但怕的是对方绕过她直接和杨母谈。
她决定了,到时候一定要将丑话说到前头,对方要是把她有双面绣的手艺告诉婆母,她就再也不做双面的绣品了。
不是顾晓晓自夸,方圆几十里内,也就她有这双面绣的手艺,其它人勉强能称得上是乡下绣娘。
杨天籁又写信了回家要钱了,杨父杨母喜忧参半,儿子信上可是说先生非常看重他,可能会送他出国学习。
杨父杨母可从来没肖想过这样的大好事儿,可越往上面念花钱就越多,为了让孩子在外过的舒坦些,老两口自己拼命的干活,也逼着细娘接了更多的绣活,让她挑着煤油灯干活,赚钱供杨天籁读书。
顾晓晓就是在讨论绣样时,和县城里来的王大嫂说上话的。这里人的辈分儿乱。有刚过二十出头就被叫大婶儿的,也有四十多岁到哪里都是嫂子的。
王大嫂就是这么一个人儿,她在玉清镇上颇有一番身份挺受人尊重,仅次于给人说亲事的媒婆。
这还是在洋布和洋货变多的情况下,如果是以前,王大嫂这种消息灵通,能跟大户人家搭上线,给大媳妇儿小姑娘介绍活的人,在以前更吃香。
虽然洋布洋钱袋子流行了,但玉和县毕竟不是沿海城市,真正打心底里接受洋化的还是少数。有许多大户人家,也就在革命闹的最凶时,将辫子剪了家里添了些洋东西,骨子里还是喜欢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顾晓晓技艺精湛将针脚藏的极好,拼出来的图案也好看,王大嫂很快就将她卖出了个好价钱,心中十分满意。
王大嫂也怀疑过细娘怎么冷不丁的学会了双面绣,她在大家眼里平时总是讷讷的。顾晓晓也找好了理由,说的是家里藏着一小块双面绣,她爱琢磨,天天拿着瞧也就摸索出了些门路。
顾晓晓没撒谎,杨家的确有面双面绣的帕子,只是手艺根本不能跟她比。为了让王大嫂动心,顾晓晓头一个双面绣荷包,只问她要了10个铜元,这几乎就是白送的了。
普通的绣活对顾晓晓来说,毫无挑战性,以前细娘要做上两三天的活儿,她一天就能麻溜的做完。
但傻子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顾晓晓躲在柴房里慢悠悠的干着活,刻意控制着速度,以免做的太快导致又落下来一堆活儿干。
吃亏就是占便宜,顾晓晓在双面绣荷包上几乎是跳楼大甩卖,让王大嫂得了个好脸深受主顾称赞,于是当有了生意,王大嫂第一个想起了顾晓晓。
不过,这次任务不能在家做,需要到县城里去,顾晓晓对此求之不得,杨父杨母却有不太乐意。
他们杨家的媳妇儿好端端在家待着,该干什么活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行看。要是细娘上了县城,他们就不好控制,万一她在外面待野了办出丑事儿来,那该怎么办。
顾晓晓不愿放过这个机会,王大嫂也极力劝说着,杨父杨母有些动摇。但真正让他们放下戒心愿意将细娘放出去的原因是,杨天籁又写信回家催钱了。
儿子就是老两口的命,为了让杨天籁在外面过的宽绰,以免饿着冻着,两人还是放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