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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岁的单身汉,瘦高个儿,身体稍向前倾,不苟言笑。头秃的人一般五官端正,田岛先生也是脸盘儿白净、容貌典雅之人。然而,这也是头秃之人所独有的如猫般阴暗、难以亲近的样子,令人畏惧。每天上午十点,场长都会带领着指导员、助手在场内巡视,此时,整个道场一片寂静。补习生们在场长面前都显得非常老实,但背地里却偷偷叫他的绰号——清盛日本平安时代末期的武将。。
那么,接下来我就稍微详细地向你说明一下这所道场平日的活动吧。所谓屈伸锻炼,简言之,就是手脚和腹肌的运动。若是细细写来,你肯定会觉得无趣,还是笼统的只说要点吧。在床上仰面躺成一个“大”字,先依次运动手指、手腕、胳膊,然后吸腹、挺腹,此处需艰苦练习,也是屈伸锻炼中的重中之重。之后,再进行腿部运动,舒展、放松脚部的各个肌肉,这样的话,一组锻炼就大致完成了。做完一遍后,再次从手部运动重复开始,在三十分钟内,只要还有时间就必须不停地做下去。就像前面所列时间表那样,上午两次、下午三次,每日都要锻炼,所以绝不轻松。从目前的医学常识来说,结核患者做这种运动,似乎是相当危险之事,但是,这也是因战时物资不足而诞生的全新疗法之一。在这所道场之中,热衷于此项运动的人,康复得确实要更快一些。
接下来稍微写一下摩擦活动。这似乎也是道场所独有的。而且,这是那些性格爽朗的助手们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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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擦所用毛刷,仅比理发时所用的硬毛毛刷的毛稍微软了一点。因此,刚开始时,用这种毛刷摩擦会觉得非常疼痛,有些部位的皮肤甚至因不敌摩擦而出现了一个个的疙瘩。不过一般用一周的时间就能习惯。
到了摩擦的时间,这群快乐的助手们便各自分工,依次轮流给所有的补习生摩擦。在小小的金属脸盆中放入叠好的毛巾,用水浸透后,把毛刷摁在毛巾上汲水,然后用毛刷“沙沙”地摩擦。原则上要全身摩擦。不过,进场后的第一周仅摩擦手和脚,此后便改为摩擦全身。侧身而卧,先是手,其次是脚、胸、腹,而后打个翻身,再摩擦另一侧的手、脚、胸、腹、背、腰。一旦习惯后,便会觉得非常舒服。尤其是擦背时的感觉,简直无法言表。助手中既有出色的,也有拙劣的。
不过,这些助手们的事还是以后再写吧。
道场的生活,可以说是在屈伸锻炼和摩擦这两项运动中一天天度过的。战争虽然结束,但物资不足的情况仍未改善,暂且以此来显示与疾病斗争的决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除此之外,还有从下午一点开始的讲演,四点的自然以及从八点半开始的报告等。所谓讲演,指的是场长、指导员或来道场视察的各界名士等轮流通过麦克风谈话。这些内容由安装在室外走廊各要点的扩音机传到我们的房间,我们则端坐在床上静静聆听。
据说在战争中曾因扩音机电力不足无法使用而暂时停止过讲演,但随着战争结束、电力使用有所缓和而又立即恢复了讲演。近来,场长也在讲授像日本科学发展史这样的课题。可以说他讲授得相当高明,用淡淡的语调简明浅显地解说了我们祖先的辛劳。昨天,他讲授了杉田玄白的《兰学事始》。玄白他们第一次翻看西洋书籍时,怎么做、如何翻译一概不知——“就像是乘着一艘没有船尾和船舵的船只出海,在汪洋之中没有任何依靠,只能愣愣地、呆呆地随波逐流。”此处讲得相当出色。玄白他们的苦心,中学时教历史的木山冈茂冈茂为音译,日文有油炸豆腐之意。先生也曾教授过,但是现在与那时的感受截然不同。
冈茂讲的尽是些玄白并不是所看到的那种麻子脸之类的无聊事。总之,场长每日的讲演,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周日则会以播放唱片代替讲演。我虽然并不十分喜欢音乐,但一周只听一次的话,感觉也很不错。在播放唱片的间歇,有时也会播放助手们的原声歌曲,不过,听这种歌曲,与其说很开心,还不如说令我全身冒汗、情绪不稳。但是,这种节目似乎在其他补习生中最受欢迎。清七先生等人,总会眯着眼睛认真聆听。我想,他应该也非常期待播放满腹牢骚的《都都逸》之流的歌曲吧。
5
下午四点的自然指的是安静时间。在这个时间,我们的体温会升至最高,身体慵懒、情绪焦躁、粗暴易怒、烦闷异常,为了让各位按自己的情绪随意活动而留出了三十分钟的自由时间,不过,大部分的补习生在这个时间里只是静静的斜卧在床上。顺便说一下,在道场里,除了夜晚的睡眠时间,绝对不允许在床铺上盖被子。白天,一直都不盖毛毯或其他任何物品,仅仅穿着睡衣囫囵地躺在床上,不过,一旦习惯,便有种清洁之感,反而觉得非常舒适。夜晚八点半的报告指的是对当天世界局势的报道。仍然是通过走廊的扩音机,由当班的办事员用可怕而紧张的语调报道各类新闻。在道场里,读书自不用说,连读报都是被禁止的。也许埋头苦读会影响身体吧。即便仅在此期间,能从纠缠不休的思念的洪水中逃离,只坚信新的起航这一件事,简单的畅游生活,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给你写信的时间很少,这一点着实难办。我一般是在用餐过后,匆忙拿出信纸写信,但想写的事情又很多,这封信也是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写完。不过,随着对道场生活的适应,我应该能够逐渐变得擅长利用短暂的时间吧。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已然变成了一名乐天居士。我没有什么要担心的。我已经全部忘却。还需顺便介绍一下的是,我在这所道场中的绰号叫做“云雀”。其实是个非常无聊的名字。好像是因为我的名字——小柴利助——听起来像是小云雀日语中“小云雀”的发音与“小柴”的发音相似。的样子,所以才给我起了这么一个绰号。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开始时,我总觉得挺讨厌、很害臊、接受不了,但是,现在的我对任何事情都很宽容,所以即便有人叫我云雀,我也会愉快地答应。你明白了吗?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小柴了。现在,我是这所健康道场里的一尾云雀。我啾啾地歌唱着、唧唧喳喳地喧闹着。所以,也请你抱着这种想法读我的来信。请不要皱眉说我是个轻浮的人。
“云雀。”此处的一名助手,正在窗外用尖细的嗓音叫着我的绰号。
“什么事?”我平静地回答。
“在做事吗?”
“嗯。”
“要努力哦。”
“好的。”
这番对答,你是否明白?这是这所道场里的打招呼的方式。按照规定,助手和补习生在走廊擦肩而过时,是必须打招呼的。虽不清楚这是从何时开始,但绝不是这里的场长所规定的,肯定是助手们想出来的。性格爽朗,像男孩子般难以对付,是这里的护士们共有的气质。也就是说,给场长、指导员、补习生、办事员以及所有人依次冠上辛辣绰号的,好像也是这群助手。这真是让人不敢小觑。关于这些助手,我会进一步观察,在下一封信中再向你做详细汇报。
对这所道场的概述如上。再见。
九月三日
金钟儿
1
敬启。进入九月果然不同。凉风习习,直如是掠过湖面而来。虫儿的叫声也突然变得尖锐。我不像你,我不是诗人,虽说秋日已至,却并无断肠的愁绪。昨日傍晚,一位年轻的助手站在窗下的水池旁边,看到了我,便笑着说道:
“告诉笔头菜,金钟儿开始鸣叫了哦。”
闻听这话,就知道这些人已被秋日深深感染,不由得令我感到压抑。这位助手据说以前曾对我同室的西胁笔头菜君表示过好感。
“笔头菜不在。刚刚去了办公室。”
听到我这样回答,她马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连说话都变得粗鲁起来:“哎呀,是吗?即便他不在不也挺好吗?云雀,你讨厌金钟儿吗?”
听到她如此奇怪的还击,我着实不明就里,茫茫然不知所措。
总觉得这位年轻的助手有很多地方令人费解,很早以前,我就开始注意她。她的绰号叫“小麻”。
今天顺便再向你介绍一下其他助手的绰号吧。在此前的信中,我曾提到过这些助手们有令人不敢小觑之处,她们依次给各位男士冠以辛辣的绰号。不过,补习生们毫不示弱,也全部用绰号来称呼她们,可以说两方不相上下。不过,补习生们想出的绰号,不管怎么说,还是对女性心存照顾,多少有些手下留情。三浦正子是阿麻,这个绰号没什么可写之事。竹中静子是竹,最没创意的一个绰号,极为平凡。此外,戴眼镜的一位助手,有人说她是凸眼金鱼,但客气起见,称呼她为“金鱼”。有位助手长得很瘦,因此称呼她为“润目鳁”。有一位总是一副落寞的神情,因此称呼她为“灰茶”。这些名字都还好,比较客气。还有一位,本来很丑,却成年累月地涂着通红的眼影,化着奇怪的浓妆,因此称呼她为“孔雀”。原本为愚弄她而称呼她为孔雀,但是被称呼的人却大为得意,反而渐渐增加了自信:“对呀,我就是孔雀。”完全没有起到讽刺的效果。如果是我,我就称呼她为仙女。她总不至于这么想吧:“对呀,我就是仙女。”除此之外,还有驯鹿、蟋蟀、侦探、洋葱等各种各样的绰号,都已相当陈旧了。不过,有一个名为“霍乱”的绰号,起得真是相当高明。这是一位有着宽脸盘儿、满面红光的助手,的确会令人联想起红鬼的面具,不过,同样是为了客气避开尴尬,根据“鬼得霍乱”意指平日身强力壮的人突然得病。的俗语而起了“霍乱”这个绰号。构思实在巧妙。
“霍乱。”
“什么事?”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要努力哦。”
“好的。”她精神饱满地回答道。被霍乱催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