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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心道:“这小孩一定就是薛洋自己。想不到他现在这么精明,小时候却这么傻,人家叫他送一张纸他就去送。那纸上写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那男的和这个大汉有什么仇怨,他自己不敢当面去骂,便叫路边一个小童去送信。猥琐。”
薛洋继续道:“他心中害怕,指了方向,那个彪形大汉一路提着他的头发走回那家店,那个男人早就跑了。而桌子上没吃完的点心也被店里的伙计收走了。那个大汉大发雷霆,把店里的桌子掀飞了好几张,骂骂咧咧走了。
“小孩很着急。他跑了一通,挨了打,还被人提了一路的头发,头皮都快被人揪掉了,吃不到点心那可不行。他问伙计:我的点心呢?“
薛洋笑吟吟地道:“伙计被人砸了店,心里正窝火。几耳光把他扇出了门,扇得他耳朵里嗡嗡作响。爬起来走了一段路,你们猜怎么着?这么巧,又遇到了那个叫他送信的男人。”
到这里,他就不往下讲了。阿箐听得正出神,道:“然后呢?怎么样了?”
薛洋嘿然道:“还能怎么样?还不多被打几下、踢几脚。”
阿箐道:“这是你吧?爱吃甜的,肯定是你!你小时候怎么这样子!要是换了我,我呸呸呸先吐口水,再打打打……”她手舞足蹈,晓星尘道:“好了,睡觉吧。”
阿箐被他抱进棺材里,还在气愤愤地道:“哎呀!你们两个的故事真是气死我了!一个是无聊的气死人,一个是讨厌的气死人!那个叫人送信的男人真讨厌!”
晓星尘道:“后来真的只是踢了几脚、打了几下?”
薛洋道:“你猜?你的故事不也没接着说下去吗?”
晓星尘道:“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既然现在的你尚且可算安好,便不必太沉郁于过去。”
薛洋道:“我并没有沉郁于过去。只是那个小瞎子天天偷我的糖吃,把它们吃完了,让我忍不住又想起了以前吃不到的时候。”
阿箐用力踢了踢棺材,表示抗议,她根本没有吃多少。晓星尘似乎笑了笑,道:“都休息吧。”
他一个人出门夜猎。今晚薛洋没有跟出去,阿箐便也安然躺在棺材里不动,然而一直睁眼睡不着。
天光微亮之时,晓星尘悄无声息的进了门。
他路过棺材时,将手伸了进来。阿箐闭眼装睡,等他走了,她才睁眼。只见稻草枕旁,放着一颗小小的糖果。
她探出个头,向宿房里望去。薛洋坐在桌边,不知在想什么。
一颗糖静静地卧在桌子的边缘。
围炉夜话那晚过后,晓星尘每天都会给他们两个人发一颗糖吃。阿箐和薛洋之间,也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和平。
这天,阿箐又在街上装瞎子玩。这个游戏她玩了一辈子,百玩不厌。正敲着竹竿走来走去,忽然,有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姑娘,若是眼睛看不见,便不要走这么快。”
这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冷淡。阿箐一回头,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的黑衣道人,站在她身后几丈之处,身背长剑,臂挽拂尘,衣袂飘飘,立姿极正,很有几分清傲孤高之气。
这张脸,正是宋岚。
阿箐歪了歪头,宋岚已走了过来,拂尘搭上她的肩,将她引到一边,道:“路旁人少。”
魏无羡心道:“真不愧是晓星尘的好友。所谓好友,必然是两个心性为人相近的人。”阿箐扑哧一笑,道:“阿箐谢谢道长!”
宋岚收回拂尘,重新搭在臂弯中,扫了她一眼,道:“不要疯玩,此地阴气重,日落后勿流连在外。”
阿箐道:“好!”
宋岚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拦住了一个行人,道:“请留步。请问,这附近可有人看到过一位负剑的盲眼道人?”
阿箐立刻转过头,留神细听。那行人道:“我不太清楚,道长您要不到前面找人去问。”
宋岚道:“多谢!”
阿箐敲着竹竿走去,道:“这位道长,你找那位道长做什么呀?”
宋岚霍然转身:“你见过此人?”
阿箐道:“我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宋岚道:“如何才能见过?”
阿箐道:“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说不定就见过了。你是那位道长的朋友吗?”
宋岚怔了怔,半晌,才道:“……是。”
魏无羡心想:“他为何犹豫?”
阿箐也觉得他答得勉强,心中起疑,又道:“你真的认识他吗?那位道长多高?是美是丑?剑是什么样的?”
宋岚立即道:“身量与我相近,相貌甚佳,剑镂霜花。”
见他答得分毫不差,又不像个坏人,阿箐便道:“我知道他在哪里,道长你跟我走吧!”
宋岚此时应奔走寻找好友多年,失望无数次,此时终于得到音讯,持着拂尘的手抖得连阿箐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他勉力维持镇定道:“……有……有劳……”
阿箐将他引到了义庄附近,宋岚却远远地定在了原地。阿箐道:“怎么啦?你怎么不过去?”
不知为何,宋岚脸色苍白至极,像是很想进去,却又不敢。刚才那副清高的模样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魏无羡心道:“莫不是近乡情怯?”
好容易他要进去了,岂知,一个悠悠的身形先他一步,晃进了义庄大门。
一看清那个身形,刹那间,宋岚的脸从苍白转为铁青!
义庄内有一阵笑声传出,阿箐哼道:“讨厌,他回来了。”
宋岚道:“他是谁?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阿箐哼哼唧唧道:“一个坏家伙。又不说名字,谁知道他是谁?是道长救回来的。整天缠着道长,讨厌死了!”
宋岚满面惊怒交加,惊疑不定。片刻之后,道:“别作声!”
两人无声无息走到义庄外,一个站在窗边,一个伏在窗下。只听义庄里,晓星尘道:“今天轮到谁?”
薛洋道:“咱们今后不轮流着来怎么样?换个法子。”
晓星尘道:“轮到你了就有话说。换什么法子?”
薛洋道:“这里有两根小树枝。抽到长的就不去,抽到短的就去。怎么样?”
静默片刻,薛洋哈哈道:“你的短,我赢了,你去!”
晓星尘无可奈何道:“好吧,我去。”
他似乎站起了身,要朝门外走去。魏无羡心道:“很好,快出来,只要他一出来,宋岚拉着他就跑最好!”
谁知,没走几步,薛洋道:“回来吧。我去。”
晓星尘道:“怎么又肯去了?”
薛洋也起了身,道:“你傻吗?我刚才骗你的。我抽到的是短的,只不过我早就还藏着另外一根最长的小树枝,无论你抽到哪一只,我都能拿出更长的。欺负你看不见而已。”
取笑了晓星尘几句,他甚是悠闲地提着个篮子出了门。阿箐抬起头,望着整个人都在发抖的宋岚,像是不解他为什么这么愤怒。宋岚示意她噤声,两人悄无声息地走远了,他才开始询问阿箐:“这个人,星……那位道长是什么时候救的?”
听他语气凝重,阿箐明白非同小可,道:“救好久了,快几年了。”
宋岚道:“他一直不知道这人是谁?”
阿箐道:“不知道。”
宋岚道:“他在那位道长身边,都做了些什么?”
阿箐道:“耍嘴皮子,欺负我吓唬我。还有,跟道长一起夜猎。”
宋岚眉峰一凛,也是觉得薛洋必然不会那么好心:“夜猎什么?你可知?”
阿箐不敢大意,道:“以前有一段时间经常猎走尸,现在没了,猎的都是一些阴魂、牲畜作怪什么的。”
宋岚仔细盘问,似乎总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揪不出端倪。他道:“那位道长和他关系很好吗?”
阿箐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还是交待道:“我感觉道长一个人不是很开心……好不容易有个同行……所以,好像他挺喜欢听那个坏家伙说俏皮话……”
宋岚的脸上,一片阴云密布,又是愤怒,又是不忍。只有一个讯息,清清楚楚:
绝不能让晓星尘知道此事!
他道:“不要告诉他多余的事。”
说罢,沉着脸朝薛洋离去的方向追去。阿箐道:“道长,你是不是要去打那个坏东西?”
宋岚已追出很远。魏无羡心道:“岂止是要打,他是要活剐了薛洋!”
薛洋是提着菜篮子出门的,阿箐知道他会走哪条路买菜,抄了近路,穿过一片树林,一路飞奔如风,胸口怦怦狂跳。追了一阵,在前方看到了薛洋的身影。他单手提着一只篮子,篮子塞了满满的青菜、萝卜、馒头等,懒洋洋地边走边打呵欠,看来是买菜回来了。
阿箐惯会藏匿偷听,鬼鬼祟祟伏在林子旁的灌木丛里,跟着他一起走。忽然,宋岚冷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薛洋。”
就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又或是被人从睡梦中扇了一耳光惊醒,薛洋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无比。
宋岚从一颗树后转了出来,长剑已拔出,握在手中,剑尖斜指地面。
薛洋佯作惊讶:“哎呀,这不是宋道长吗?稀客啊。来蹭饭?”
宋岚挺剑刺来,薛洋袖中刷的抖出降灾,挡了一击,后退数步,将菜篮子放在一颗树旁,道:“臭道士,老子心血来潮出来买一次菜,你他妈就来煞风景!”
宋岚剑术比薛洋精,又挟着一股狂怒,招招逼命,低喝道:“说!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蜮伎俩!接近晓星尘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
薛洋笑道:“我说宋道长怎么还留了一手,原来是要问这个。”
宋岚怒喝:“说!你这种渣滓,会这么好心帮他夜猎?!”
剑气嚓面而过,薛洋脸上划出一道伤口,他也不惊,道:“宋道长竟然这么了解我!”
这两人一个是道门正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