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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锦绣-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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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文帝听了这话,心下一松,拊掌笑道:“那朕就加封永平郡主为公主,享俸银四百两,禄米四百斛,与中宫所出的和敬公主同等。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摇了摇头,轻啐道:“历来郡主加封都是为了在她们出阁时添些尊荣与体面。这会子却不相宜。”

    肃文帝因问道:“不知母后有何良策?”

    太后自嘲道:“哀家一个老婆子,能有什么高见。只是听闻民间有句话叫:夫贵妻荣。谨明侯前些日子不是上折子请皇帝赐封世子吗?哀家看不如就给了念远那孩子吧。”

    肃文帝面露难色,犹豫不决,低头半晌不语。

    太后知他素有心结,因叹道:“哀家知道,吟繁是哀家的娘家人,你不喜欢她连带着也不待见承乾。念远那孩子与承乾素来亲厚,你就一并都看不惯。”

    这话着实重了些,肃文帝忙起身行礼道:“母后这话真真教儿子无立足之地了。”

    话音一顿,肃文帝眼神空洞,凄然的目光透过茫茫的天际不知望向了何方:“清漪临终前拉着儿子的手苦苦哀求让朕善待太子,为了皇室的和睦与天下的安定,儿子不得不为承佑多多考虑。”

    太后扶了他起来,长叹一声,正色道:“太子与承乾都是哀家的孙儿。皇帝疼惜太子,哀家又如何能不疼。正因为如此才更要笼络中山王。你如今委屈了他的女儿,打压着他的女婿,他心中如何能不怨。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称病不出。金川之战何等凶险,太子既非熟读兵书,又从未踏足沙场。皇帝难道真的放心让他独自统领三军?为了那点子虚名,竟要置太子于生死一线不成?爱之足以害之啊。”

    肃文帝闻此言,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忙连声答道:“母后所言甚是,是儿子太过急切,险些置承佑于险地而不自知,他若真因此有丝毫闪失,让朕将来有何面目面对清漪。朕即刻下旨封中山王为定西大将军任三军主帅,太子为副将兼任监军,大军三日后开拔。朕要亲自在城楼上为他们煮酒助威。”

    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叹道:“皇帝能这样想那真是社稷之福了。太子虽为副将但随军出征等同于御驾亲征必能使三军士气大振,所向披靡,凯旋而归指日可待。那时老百姓又怎能不感念皇帝与太子的仁心厚德。”

    肃文帝连连点头答应着,母子俩这时才语笑晏晏谈论起明日圣寿的节目来。

    一时交泰殿派人来请,道是俞真人进宫进献今日炼制的丹药。肃文帝闻言急急忙忙行礼正要告退。太后却不发话儿,视线有些模糊的眼睛这会子却直勾勾地盯着百宝柜中的玉石仙人祝寿图盆景若有所思,手指上的金錾古钱纹护甲轻轻扣着炕桌一角。

    直到案几上的黑漆彩绘楼阁群仙祝寿钟当当响了两声,太后这才如梦初醒,看着肃文帝脑门上急出的星星汗珠,方不疾不徐道:

    “俗话说儿大不由娘。哀家如今精神短了,有些事儿也懒得理会。有句话一直搁在心里,这会子也不得不说了。皇帝年岁也不小了,怎的还如此荒唐。那长生不老之说本就虚无缥缈,不可尽信。皇帝这些年来在东西六宫安放道神符板,御花园里大兴土木修建仙人承露盘,甚至亲穿道衣在安放祖宗牌位的太庙大肆举行法事,美其名曰:炉火修炼。这些哀家都没有多说一句。只是这金丹仙药着实蹊跷,想当年先帝便是迷恋求仙炼丹却不料误食了‘既济丹’而龙驭上宾。抛下咱们孤儿寡母,那时的凄惶无助哀家这辈子也忘不了。听说那俞真人进献的‘甘露丸’乃是用未嫁女子的天葵血制成,这等污秽之物怎能入口。皇帝不如先赐予臣下,若果真见效那时再亲自服用也不迟。”

    肃文帝闻得此言,面色顿时一暗,眼中隐隐露出一丝怨怼,鼻子里冷哼一声,语气不善冷冷道:“母后多虑了。俞真人并非江湖术士。他炼制的‘甘露丸’朕吃着甚好,犹如返老还童一般,整日里神清气爽,精力百倍。况且采阴补阳之说古来有之,请母后日后莫要再出言唐突仙人。难不成您不想看到儿子长生不老,江山万年?”

    说罢也不顾太后那气得铁青的脸便拂袖而去,身后传来了极度压抑的低吼声:“来人,将这些雕有仙人的阿物儿都给哀家远远儿扔出去。日后哀家宫里不准有这些腌臜玩意儿”。。。。。。

    1《满床笏》为清代传奇剧目。“满床笏”原是一个典故,说的是唐朝名将汾阳王郭子仪六十大寿时,七子八婿皆来祝寿,由于他们都是朝廷里的高官,手中皆有笏板,拜寿时把笏板放满象牙床。后来这个主题被画成画,编成戏剧,写入小说,在民间广泛流传。至明清两代,《满床笏》成了从官场到民间的重头戏,被用来借喻家门福禄昌盛、富贵寿考。

    2《打金枝》讲的是汾阳王郭子仪的三子郭暧为唐王的乘龙快婿,因与妻升平公主琴瑟不调,引发了一场皇室姻亲的家庭纠纷。这一颇具政治色彩的家庭纷争被后人编成戏文,名为《打金枝》。

84:当时明月在(三)

    雨霏只觉着自个儿晕晕乎乎的,仿佛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如漩涡版冗长的梦里。无论怎样用力地呐喊就是无法醒来。梦中仿佛回到了数年前的那个午后,默默跪在石狮赫立的兽头朱门前,映着耀目的日光高墙内峥嵘轩峻的亭台楼阁、蓊蔚洇润的树木山石隐隐透出一股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的逼人气势。教人心中涌上一丝莫名的自卑与胆怯。

    烈日炎炎,身上单薄的衣衫早已湿透。汗水滑过,黏黏的似千百条小虫在身上爬着奇痒难耐。有几滴汗珠落入眼中,刺得人生疼。却也不敢去揉,生怕一动便会就此失去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默默忍受着下人的白眼与鄙夷,来往路人的狐疑与指指点点。依旧那么直挺挺地跪着,死死地护着胸口暗藏的那方信物,不过是一片写着年庚八字衣襟的一半儿罢了,却从自己出生之日起就被它决定了终身的幸福。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父亲的嘱托:“他们这样的翰墨诗书之族,必会信约守诺。”可惜终究是看人看事太过乐观。这样的高门大户岂是自己这般卑微的女子凭借一块小小的衣襟就能进得去的。指腹为婚在他们看来不过是酒后的一句戏言,微末的不足挂齿。其实自己又何曾稀罕:嫁一个公侯贵胄如何,嫁一个贩夫走卒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只有这一生可过。然而为了完成二老的心愿,依旧不得不委曲求全,将尊严与骄傲尽数低到了尘埃里。

    心里却依旧有着一股怨愤:越是自命清高的侯门世家越重脸面,真要撕破了脸,那时再将这让人倍觉耻辱的信物扔与他们,又有何不可。。。。。

    雨霏觉着头越发的重了,周围嘈杂的脚步声,急促的喘息声,喧闹的人语声蓦然静了下来。梅花香料那特有的清甜混合着淡淡的桃花香气扑鼻而来,嘤咛一声,便睁开了眼。却发现自个儿并非瘫软在路边,而是盖着锦絪绣被躺在紫嵌黄雕双凤牡丹图样的拔步床上。环顾四周,室宇华丽,陈设精美,一床一榻,一案一架都提醒着这里是华美精致的暗香阁,自己是中山王府的永平郡主江雨霏。

    身侧趴着一个人,头上并未戴冠子或方巾,只是用羊脂白玉簪子轻轻地将发束起。有几缕乌黑的鬓发垂落在彩绣百子图的朱红锦被上。淡金色的夕阳笼罩着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他身上的每一丝线条在这温暖的光环的渲染下,都变得异常温暖而美好。。。。。。

    雨霏看着念远那熟睡而疲惫的面容,心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掠过。略动了动僵硬酥麻的手臂,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

    念远本就怀着心事,因而睡得浅,这会子只觉着被一只温润而纤细的手触碰着,顿时警醒了过来。见雨霏含笑凝眸,欣喜非常,一把抓住她的一双玉手,连声道:“你可算醒了,渴不渴,饿不饿,那小米红枣粥还在炉子上煨着呢,我这就吩咐她们端上来。还有太医也请过来给你瞧瞧。”

    雨霏忙笑拦道:“我很好,你快别忙乎了。又叫她们进来作什么,咱们就这样清清静静地说会子话儿不好吗?”

    念远起身来拿起黄花梨梅花纹方桌上那柄透明珐琅瓜瓞绵绵纹提梁壶倒出一盅梅子茶来。关切道:“才刚醒,想必嘴里没味。不如用茶漱漱口去了那点苦味就好了。”

    又道:“你可知自个儿竟昏睡一天了。要不是太医说不妨事,我定要进宫向太后去求那千年灵芝来才罢。”

    雨霏轻啐道:“你也太蝎蝎螫螫了。不过是夜里不妨受了些寒气罢了,哪里就用得着那吊命的玩意儿了。”说罢,就着念远的手轻抿了一口,调侃道:“要子陵做这些下人的活儿,真真是我轻狂了呢。”

    念远洋溢着笑意的脸上顿时黯淡下来,叹了口气,幽幽道:“我真是个没出息的丈夫。竟没保护好你和咱们的孩子。”

    雨霏闻言,脸颊登时飞上了一抹红晕,低头只管拧着锦被,含羞道:“你都知道了?”

    念远语气里有些责备道:“这么大的事儿今日若不是太医诊出来,你到底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雨霏见念远眉头紧皱,眼眸中隐隐透着一丝伤心与挫败,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出声分辨道:“其实我也只是有些怀疑罢了。这几日事情一件连着一件,竟也没空细想。”

    念远听了这话,轻轻抚摸着雨霏乌黑垂顺的秀发,脸上满是自责与懊恼:“都是我连累了你。若是你有半点闪失,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雨霏悄悄握住他冰冷的双手,正色道:“子陵又何必自责。夫妻本为一体。那肖氏要对付的不只你一个。这回倒还要多亏你查出内里究竟,才没让肖氏的阴谋得逞。”

    念远笑道:“这还不是要得益于霏儿的聪慧。若不是你当日借包扎伤口在我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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