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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积累(不必要的)财富的本能冲动;而且他神经质似的反对任何花费。第二种人中包括了许多成功的商人,由于受习惯的推动,他们不可理喻地不停努力工作、不停赚钱。他们往往将生意场上“价格要找最好的”、“砍价要狠心”这些原则应用到个人支出上。这些人实际上根本不是小气鬼,因为他们崇尚高消费,他们从拥有劳斯莱斯轿车、拥有大游艇或拥有名贵珠宝中获得胜利的快感。但他们的劳斯莱斯轿车是打折买来的。
然而第三种富人最有意思,因为他们性格非常复杂,身上充满了令人困惑不解的矛盾。这些人或是出身寒门,或是在早期生活中体验过贫困的滋味——就像我一样。生活的拮据曾经迫使他们数着分币过日子。(我仍记得当时我有一只小圆筒,这只筒曾是用来装范霍登牌巧克力的。筒口刚好能让我的分币装进去,我经常要数一数有多少分币,看看我有多少财富。)在以后的人生中,这些根深蒂固的习惯进入潜意识中,它们影响着他们的生活,使他们做出种种不合情理、令人羞愧的行为。但这种行为总是围绕在小数目金额上,与大的开支或礼品却毫不相关。他们孩提时能支配的金额大多在1美元以下,最多不超过几个美元。上百美元甚至是上千美元对这些孩子来说都是天文数字,因此他们没有养成如何处理这种大金额的习惯。
因此,一个典型的经历过贫困童年的富翁(就像我一样),他的消费行为显得反复无常、荒唐可笑。对于大金额的支出,他会随随便便,甚至显得有些铺张浪费;而对于小金额的支出,他则不得不与自己根深蒂固的吝啬性作斗争。以我本人来说,我的吝啬行为受到两种不同力量的反抗。首先,我完全清楚自己存在的问题,并决心以我的智慧和意志力尽可能地解决它。其次,我对他人对我行为的反应是非常敏感的——至少在日常生活中确是如此。我不知道这种性格总的来说是好还是坏。但从节约小钱这个角度去考虑,它的效果很不错。如果我认为有人正在注视着我,我是绝对羞于露出自己的吝啬本性的。
当只有我一个人时,我便放纵自己,让那些孩提时养成的吝啬习惯通通暴露出来。即使在这些时候,我还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很好的借口。例如在纽约,当我与他人一起走时,我都是叫出租车的;而只有我一个人时,我宁愿去乘地铁。对此我有两个常备的理由:第一,街道太拥挤了,乘地铁比乘出租车要快得多;第二个理由是,在地铁中我可以读读报纸,而在出租车中却不能读报。然而信不信由你,我会忍住不去买报纸,心里对自己说:拿张报纸到处走实在毫无意义。或许我不愿意花小钱的习惯正是我从不抽烟喝酒的原因所在。
同所有的华尔街新手一样,我对场外市场(Curb Market)抱有浓厚的兴趣。场外市场多年来一直在布罗德街(Broad Street)上,是块用绳子围起、大约20平方码的空地。无论刮风下雨,场外市场的经纪人都会聚集在这里进行露天交易。下大雨时,他们都穿上油布衣;冬季天气冷,他们会戴上耳套。许多经纪人戴着色彩艳丽的帽子以便指令员找到自己。这些指令员在附近大楼的窗子里俯视着场外市场,他们和经纪人通过复杂的手势不断交换着指令和信息。虽然场外市场远不如纽约股票交易所重要,但那儿也在交易许多一流大公司的股票,以及大量其他各种各样公司的股票。成交量经常很大,每天有几百万美元的成交额。尽管场外市场的硬件设施显得古怪可笑,但它的运转却很有效率。10年后,场外市场搬进了一幢位于三一教堂广场西部的新大厦。又过了20年后,这些保守分子将纽约场外市场(New York Curb Market)改名为美国证券交易所(American Stock Exchange)——原名过于谦卑,新名则过于张扬。但那个时代过来的人还是叫它场外市场,他们对布罗德街上那些滑稽的红帽子还有些念念不忘。
做了四个星期的跑腿员后,我来到了债券部。债券部单独占一间房子,四周无遮拦,与客户室及报价台只隔着一条走廊。在我到来之前,债券部的成员包括两名年轻的债券推销商,他们从大学毕业已有几年,经验比较丰富。其中之一是丹尼尔·罗勃,公司合伙人杰克·罗勃的外甥。丹尼尔皮肤黝黑,背有点驼,工作非常卖力,为人十分严肃。另一位是哈罗德·罗斯——他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类人。他个子高、身材匀称、英俊潇洒、金发碧眼,是个出色的游泳运动员,很大程度上也是个花花公子。不久他便恬不知耻地把自己的座右铭透露给我:“能使别人替你做的事自己千万别去做。”他成功地将这一原则应用到几乎所有工作上。他总是能让别人替他干活。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命运给这两位年轻人安排了截然不同的结果。这位感情丰富、几乎将自己全身心奉献给工作的丹尼尔·罗勃与公司的爱尔兰籍接线小姐结了婚,后来在20年代的投机生意中输得倾家荡产。而那位泰然自若、从未真正忙于工作的哈罗德·罗斯则继承了他父亲的财富,成为一家大证券公司的合伙人。这实在是对传统道德的玷污。
我要同时完成两项任务:第一,尽可能多地学习债券知识;第二,在债券部中尽量发挥自己的作用。丹尼尔和哈罗德几乎每天都要给那些可能的债券购买者发送债券推荐表,而我的主要工作是给表上的债券作一简单介绍。即便是在空闲时间,我也认真自学债券知识。我给自己准备了一本活页笔记本,在每一页纸上我都以便于记忆的形式记下某种债券的一些重要数据。经过这么多年后,我仍然记得那本黑色笔记本的模样,以及其中的某些内容。第一页的内容是:“艾奇逊…托皮卡和桑塔费公司,总额4000美元,1995年到期,年利率15%。”当时我肯定记录了上百种债券的数据。我将它们的发行规模、利息率、到期日期,以及留置权条款一一默记在心。现在我已经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把这些内容记住,实际上我可以很方便地从债券说明书或笔记本上得知这些内容。毫无疑问,这是我的虚荣心在作怪。开始时我背得很成功,后来这些债券内容在我的大脑中完全混淆了起来,于是我便把它视为一项糟糕的工作,不再做了。但在几个月后,我却惊奇地发现这些数字仍历历在目。我几乎成了“铁路债券的活动说明书”。
1914年7月,奥地利王储在波斯尼亚萨拉热窝的被刺引发了维也纳与塞尔维亚之间的战争。纽约股市对当时欧洲的紧张局势不大关注;大家以为这种紧张局面肯定会结束,就像几年前的阿加迪尔事件一样。这时我拿到了费·贝塔·卡珀联谊会的徽章,我骄傲地用一根表链把它戴在马甲上。公司最年轻的合伙人,不久前还是烟草商的兰斯特·纽伯格为公司的职员能有这样的荣誉深感震动。一个小时后他对我说:“本,我能否请费·贝塔·卡珀联谊会的成员为我出去买包烟?你知道我要哪种牌子。”于是我便受命跑了出去,徽章在我胸前乱晃着。
我所从事的最傻的工作之一是写市场报告。萨缪尔·纽伯格是股票交易所的场内经纪人,在闭市后他必须将当天的股市情况记录下来。这些记录要送到公司的发源地费城,以便使当地的客户相信公司在纽约的布罗德街和华尔街上表现很好。萨缪尔·纽伯格很不喜欢干这种琐事,于是他便把这一任务转交给我。他建议我看看以前的报告,并依此方法接着写下去。过了几天后,费城的那些老客户天天都要聆听新专家对股市的见解,而这名新专家接触金融领域的时间充其量也只有6个星期。
我永远忘不了在战火中毁灭前夕维多利亚世界的那段平静时光,那也是19世纪真正意义上的终点——19世纪的真正起点是在1815年。当时澳大利亚网球队正与美国网球队争夺戴维斯杯。纽伯格合伙人中的一位正好有第三天比赛的两张门票,但他有事不能去,便很慷慨地将票送给了我。我邀请了向来迷恋网球的弗赖德·格林曼,我们一起来到了那星期刚刚落成启用的森林山体育馆。第一天的两盘单打比赛双方平分秋色,第二天的双打比赛澳大利亚取胜,因此澳大利亚暂时领先。现在澳大利亚的老将诺曼·布鲁克斯将与刚刚从哈佛毕业的新秀诺里斯·威廉姆斯相遇。威廉姆斯是格林曼在哈佛时的同班同学。就是这次比赛的戏剧性场面,使网球这一温文尔雅的休闲运动从此变成激动人心的精彩比赛。威廉姆斯回球出界后输掉了前两局,看来我们已全无获胜的希望了。然而他却马上恢复状态,精彩的表演使他一举获得第三局和第四局的胜利。观众失去了平日的矜持;每当这位瘦长的美国小伙子获得一个分点时,他们都报以雷鸣般的掌声。当威廉姆斯经过艰苦的拉锯战获得一个分点时,欢呼声响彻整个体育场,以至于比赛场上的布鲁克斯不得不扔掉球拍,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这一情景至今还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官员们恳请观众平静下来,但没有起任何作用。然而,凭借着他那必胜的信念、冷静的头脑和老练的技术,澳大利亚人最终获得了第五局的胜利。观众长吁短叹,十分绝望。当布鲁克斯戴着那顶奇怪的航海帽退出场地时,他经过置放闪闪发亮的戴维斯杯的桌子旁边,以胜利者的姿态举起银杯向观众示意。这时体育精神又回来了,观众对他这一举动报以热烈的掌声。
接着,由长着一头红发的美国运动员穆里·麦克劳林与深得人心的安东尼·沃尔亭对垒。麦克劳林很漂亮地取得了5局比赛的胜利,但这已经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了。不久后,麦克劳林在法国战场上丧了命。
1914年8月初,熊熊战火开始燃烧。西方文明将从此毁于一旦吗?这是由于欧洲各国的首脑人物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