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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他也不敢轻易告诉他人。
唯有在如韩婴这样的顶级学阀面前,他才能透露一二。
但也不能透露太多。
不然,天子的绣衣卫晚上就要找上门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韩婴一听墨家的名字,也沉默了下来。
虽然儒墨素来是死对头,是冤家。
两者的恩怨情仇,甚至足以写成一本书!
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
特别是在如今这样一个墨家几乎无法被消灭的时代。
哪怕是最仇视墨家的鲁儒一派,不也得接受墨家崛起的事实?
不然,你难道还能挂印而去,以示抗议不成?
那其他诸子恐怕要笑歪了!
更别提,其实韩婴和他的韩诗派,其实并不关心墨家和儒家的恩怨。
对韩诗派来说,与其去跟墨家打口水战,不如去跟公羊派好好讨论一下究竟是用春秋治世还是用诗经治世这个问题。
见到韩婴的模样,伍被自然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他恭身拜道:“今陛下欲于石渠阁大会天下诸子百家,晚辈不才,将为杂家之代表与会,愿附大人骥下,唯大人马首是瞻!”
这是杂家内部讨论了许久的话题。
这次石渠阁之会,杂家要不要出头?
而最终,结果是:高筑墙,缓称王。
先让儒法黄老墨好好打一打。
杂家就在旁边打打酱油就可以了。
毕竟,现在的杂家还是太脆弱,太弱小,只在安东称王,出了安东,到了辽东,都不一定是老大。
而一进内地,更是影响微乎其微。
根本不足以去跟其他巨头打生打死。
旁的不说,现在的杂家全部的力量加起来,可能也抵不过现在看上去奄奄一息的鲁儒派。
所以,藏拙和当小弟,就成为了杂家的选择。
但给谁当小弟,这就值得商榷了。
杂家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发展自己,壮大自己。
自然,不能投靠那些太强大的势力。
譬如公羊派,譬如法家,譬如黄老,譬如墨家。
那样的话,很可能杂家藏拙是藏了。
但也可能被这些巨头一棍子敲死,然后吞并掉。
辛辛苦苦数年的耕耘和披荆斩棘,伍被与他的同志们,可不想为人做嫁衣。
于是,这些巨头,自然全部不在杂家的选择之内。
但也不能投靠那些太弱小的学派。
譬如思孟啊荀子啊谷梁啊,他们的地位未必能有杂家高。
而且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在石渠阁会议上,为杂家保驾护航了。
于是,剩下的选择,其实已经不多。
济南伏公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伏公素来中立,也不掺和是非。
但问题是,伏公根本不出济南。
而楚诗派的申公其实也不错,有影响力,有名望,还有无数弟子门徒,但……
楚诗派的侵略性太强了!
楚诗派的儒生,最爱的就是教化四夷。
他们也早就盯上了安东,要不是杂家先入安东,而且,刚刚好,前辈韩安国成为了朝鲜君的中尉兼任太傅。
不然,此刻杂家恐怕发展不会这样顺利。
即使如此,在安东地区,杂家与楚诗派的竞争,也非常激烈。
所以,这个选择自然pass掉。
最后剩下的就是韩婴和他的韩诗派。
而经过研究后发现,这确实是杂家最好的选择了。
韩诗派看上去是北方仅次于公羊学的大派系,而且,韩子本人,更是当今天子非常尊重的一位长者。
但实际上,杂家的大佬宋子侯许九非常清楚,这里面的猫腻。
首先,韩诗派虽然是仅次于公羊学的北方大学派。
但,实际上,韩诗派和荀子学派、谷梁学派加起来,也没有公羊派强大。
其次,当今天子喜欢的是韩婴写的那些故事和文章,而不是韩婴主张的思想和学问。
最重要的是,韩诗派后继无人。
看上去那位太学教授贲生很强大。
但实际上,他在太学之中,既是最年轻的教授,也是最没有威望的教授。
毕竟,治学之事,既需要天赋,也需要时间的沉淀。
类似贾谊贾长沙那样,年不过而立,就已经天下知名,为天子视为智囊和臂助的天才有几人?
秦有甘罗,汉有贾谊而已。
所以,这韩诗派就成为了杂家最好的选择了。
既可以避免让自己出头,免得吸引火力,放出嘲讽。
又可以保证自己的学派的利益以及生存之基。
同时还可以营造一个杂家其实并没有想要执政这么一个错觉和假象。
至于事实如何?
“我听说当今天子潜邸之时,曾经对先帝曰:不想做太子的皇子,不是一个好皇子……”伍被在心里笑着道:“于天下而言,不想执政的学派,必定不是一个好学派!”
“胸中抱负,天下之望,理想之业!”
“总有一天,吾要光明正大的告诉天下人!”
“吾辈大丈夫,既生于世,必当留下自己的印记!”
韩婴却是看着伍被,有些不可思议。
然后他站起来,道:“若是如此,老朽自无不可!”
提携后学晚辈,这是诸夏士大夫的传统美德。
更别提,杂家现在就是一块大大的肥肉。
哪怕牙口不利索,他也想尝试着咬一咬,即使吃不掉,结个善缘也不错!(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节 连横(1)
长安城,未央宫,承明殿中。
刘彻捧着一本书,给坐在自己面前的皇长子刘病已讲着故事。
“从前魏文侯之时,文候问狐卷子:‘父亲显明,子女可以依靠吗?’狐卷子回答说:这不行!”
“文候又问:兄长贤明,弟妹就可以依赖吗?狐卷子又说道:还是不可以!”
“文候再问:弟弟贤明,兄长可以依赖吗?狐卷子坚决的说道:不可以!”
“那么,臣子贤明,君王可以依赖吗?”
“狐卷子依然坚决的摇头说道:不可以!”
“文候于是非常生气,问道:吾问先生五个问题,先生都说不可以依赖,这是为什么?”刘彻看着一本正经的刘病已,观察着他的神态和模样。
这个故事,对于刘病已来说,虽然有些艰深,但却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既然他出生于皇室,那么,他就必须聪明、勇敢、独立、内心强大。
不然,他就注定会成为他人的踏脚石,甚至可能会成为流血的对象。
古今中外,有无数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可能对其他家族来说,四五岁的孩子,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完全应该去游乐嬉戏。
但对于皇室来说,这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任何一个皇室男性,当他哇哇落地的哪天开始,就已经踏上了沾满了鲜血和铺满了尸骨的残酷道路。
道路的终点,是皇位。
在中国这样的国家和民族之中,很多时候,就算成为了皇帝,倘若能力不足,手腕不够,也极容易变成悲剧。
所以,每一个皇子,在他开始懂事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必须尽快的让自己成熟起来。
不然,他的兄弟会将他远远的抛在后面。
而刘彻显然不是那种会因为感情或者别的原因,拿着国家民族的兴衰,当成自己喜恶判断的依据。
能者上,弱者下。
倘若刘病已不能让他满意,那他就只能去做一个诸侯王。
所以在别人家的孩子还在嬉戏玩耍之时,刘彻的孩子,就必须开始学习和掌握他们未来将要统治世界和国家的技能。
这第一课,刘彻就决定通过故事告诉他一个道理。
一个任何其他人都不会轻易告诉他,只能靠着他自己去揣摩和摸索的道理。
一个君王的基本条件。
“狐卷子对魏文侯道:父亲贤明,没有超过尧的,但他的儿子丹朱傲慢荒淫,结果被放逐;儿子贤明,没有超过舜的,但舜的父亲和兄弟合谋企图杀害舜;兄长贤明,没有超过舜的,而他的弟弟像却遭到放逐;弟弟贤明,没有超过周公的,但他的兄长管叔因为叛乱被杀;大臣贤明,没有超过商汤和周武的,但是他们的主君夏桀和商纣却最终被他们推翻;夏桀和商纣,荒淫无道,为天下厌弃,讨伐!但他们却总是想要指望别人,依赖别人,这根本无法达到目的!”
“最后,狐卷子告诉文候说道:假如您今天想要自己的国家强大繁荣,那应该从自身做起,自己强大了,就不需要依赖别人了!”
将这个故事讲完,刘彻放下书,对刘病已问道:“病已啊,你听明白父皇讲的这个故事了吗?”
刘病已临襟正坐,非常懂事的点点头,答道:“回禀父皇,儿臣知道一二……”
“说说看……”
“父皇教训儿臣,万事不可依赖他人,唯有己身,方是根本!”
刘彻听了,笑了起来。
看样子,这刘病已在上林苑的学苑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的。
这样他就放心了。
对于皇室来说,永远不会惧怕自己的孩子早熟。
皇帝永远担心的事情只有一个——麻蛋这个龟孙子怎么这么蠢?
而目前来看,刘病已的学习和理解能力,都还不错。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宦官进来禀报道:“陛下,绣衣卫都尉尹齐求见!”
刘彻于是放下手里的故事书,对左右道:“将皇长子送去给义夫人,明日上午,必须送回上林苑!”
“诺!”左右恭身一拜,然后牵着刘病已离开此殿。
片刻之后,一位身材修长,容貌俊朗的官员,走进殿中,对着刘彻恭身拜道:“臣齐恭问陛下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