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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的朝鲜与中国内地迥异变化的开端。
所谓刘明大发慈悲,慷慨的准许韩国和真番百姓来朝鲜打工。
实则就是哪个在儒家一些派系,臭名昭著的‘派遣工’的开始。
一时间,韩国、真番,甚至是沃沮、临屯这样的小国,纷纷将自己国家的人民、奴隶甚至是军队,都打包送到了朝鲜,送到了新化。
为中国修桥铺路,凿山开矿,开垦荒地,架设水车。
今天朝鲜的繁荣和阡陌连野的广大乡村,是用了近万条来自周边异族的尸骨铺就而来。
仅仅是为了修建一条连接跨越浿水,与辽东相接的桥梁。
就死了足足三千人。
而,今天那条桥梁,连通东南,将中国的辽东与朝鲜王国,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很多儒家士子,尤其是被迁徙至此的某些家伙,对此是捶胸顿足,跟死了爹妈一样嚎啕大哭,说什么‘中国礼仪法度崩于此,从此仁义不存……’。
晁错,倒是对此没有什么感觉。
异族什么的,死就死了呗!
对法家而言,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只要能成功,别说是死了区区万把个异族,就是杀自己人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而,朝鲜用‘派遣工’来开凿工程、从事繁重工作的成功经验,甚至还给了晁错以启迪。
晁错甚至觉得,这个制度可以广泛的推广到天下。
一个异族奴工,一年的雇佣费用,也才五百钱。
甚至有些便宜的才三四百钱。
就是死了,也只需要赔偿其母国五千钱到七千钱。
这可比汉家内部的人工便宜多了。
汉室现在征调一个民夫去服徭役,假如这个民夫不肯去,区区一个月的传役,就要花一百多钱的践更钱,请人帮自己去服役。
而若民夫在服役期间受伤或者死亡,对汉室来说,更是损失惨重!
而若将这些徭役和杂役,全部换成异族‘派遣工’。
不仅仅可以减轻百姓负担,更可以增加政府收入,更重要的是——还能减轻社会矛盾,有利于百姓休养生息。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
大量派遣工的加入,使得朝鲜百姓负担减轻的同时。
也让大量劳动力富裕了下来。
然后,当怀化的淘金潮来临。
当陈嬌开始捕鲸。
这些富裕的劳动力,就纷纷涌现这两个行业。
正像现在贴在墙壁上的这些纸条上形容和记载的那般。
现在,在朝鲜的森林里,每天都有数千青壮,在辛勤伐木。
他们将原始森林,成片的伐倒,然后,扎成木排,顺流而下,运去浿水,然后在浿水交割给陈嬌的船队。
再由陈嬌的船队,拖拽着这些巨木,驶向海洋或者造船厂。
运去造船厂的木材,被摆到了海岸上和作坊里。
它们将经过三年的晾晒和风干,最终成为造船的原料。
而剩下的木材,则会被送到承恩岛,成为提炼鲸鱼油脂的燃料。
除了木材,陈嬌的捕鲸事业以及怀化的淘金潮,还需要大量的各种工具以及器皿。
用来装鲸油的木桶,切割鲸鱼尸体的铁器,还有铁钳、拖拽鲸鱼尸体的绳索,研磨鲸鱼骨头的石磨盘……
淘金必须的簸箕、筛子,铁铲。
于是这些需求,最终都变成了现在被贴在这个墙壁上的无数纸条。
每一张纸条,代表着一个作坊。
这些作坊,大的雇工数百,小的就是个家庭作坊。
他们出产陈嬌和淘金浪潮的人群所需要的各种手工业制品和工业品,然后换来黄金、油脂、鲸鱼产品。
保守估计,现在,在朝鲜国内,至少有三五万的人口,已经脱离了农业,进入了作坊。
他们为怀化的金沙河和陈嬌以及楼船衙门的捕鲸大业,提供着一切能提供的商品。
要知道,整个朝鲜全国,也才不过百万人口。
现在,至少有二十分之一的人口,投入了工商业。
对法家来说,这根本不能忍!
但……
晁错揉了揉脑袋。
在朝鲜,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情况。
在这里,在这个远离中国政治中心的化外之地。
土地是新的土地,人民也是新的移民,就连渠道和道路,也是全新的。
自然,这里的人,也用上了新的价值观念和判断方式。
这里的士大夫贵族官员,甚至是朝鲜君刘明,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鱼肉和海鲜,甚至成为了此地百姓餐桌之上的常食!
陈嬌那个混蛋,也懂得收买人心。
每月,他必定会拖着一条在近海捕杀的鲸鱼,来到朝鲜的港口,廉价卖给朝鲜士民。
一头鲸鱼,常常重达数万石。
切下来的肉,足够让十万人饱餐一顿!
而杂家出现在此,并且占据先机,兴旺发达起来,更让晁错猝手不及。
若无杂家的牵绊,晁错完全可以先制造舆论,然后裹胁舆论,将陈嬌和他的捕鲸业打入地狱。
让朝鲜王国变成那个‘鸡犬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淳朴之国。
想着杂家,以及那个平壤学苑的伍被,晁错就冷哼了一声:“吕不韦的徒子徒孙,居然还敢出来兴风作浪!”
假如说,儒家与墨家是死对头和冤家的话。
那么,法家跟杂家,毫无疑问,就是针尖对麦芒的两个政敌。
法家主张尽地力之教,除五蠹,去七情六欲,最终富国强兵。
但杂家,却是吸收了儒法和黄老思想,糅杂而来的一个学派。
他们并不怎么关心富国强兵。
反倒对小民生活和尊严,非常有兴趣。
吕不韦那个大逆无道的家伙,甚至曾经喊出了‘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这样荒唐的胡言乱语。
而现在的杂家,也不遑多让!
晁错捏着自己手中的那本杂家的全新著作《富民》,将牙齿咬得咯咯的响。
今天的杂家,在这个朝鲜,在这个东夷之地,已经走得比当年的吕不韦还要远了!
吕不韦最多就是喊喊贵众、民本什么的。
但那个伍被,却在公然挑战以农为本的天地真理了!
“富民者,以农桑为本,以游业为末;百工者,以致用为本,以巧饰为末;商贾者,以通货为本,以鬻奇为末。三者守本离末****富,离本守末****贫!”晁错念着这些文字,几乎有种想要学学孔丘的冲动。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大逆无道!”
“本就是本,末就是末!”
“吾算是明白了,为何孔仲尼当年要诛少正卯了!”
“此辈之歪理邪说,若留存于世,岂非将坏天下人心?”
只是可惜,他现在没有能如孔丘一般诛杀少正卯的资格。
旁的不说,那朝鲜君刘明,就必不会答应。
正烦躁着的时候,忽然,殿外有人走进来,拜道:“明公,宋子侯求见!”(未完待续。)
第一千节 法家也要顺应时代
宋子侯许九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晁错跟前,拱拱手,作揖道:“宋子侯见过明公!”
晁错回过头来,看着许九。
老实说,在三年前,晁错甚至都还不知道,大汉帝国有宋子侯这么一个列侯。
老许家,祖上也没有什么显赫的人物。
始祖惠候许志,当年是跟着磨候程黑混的。
而程黑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最大的功勋,就是守住了敖仓,还吊打了臧荼。
但这算什么?
当初高祖大封功臣,程黑的排位,尚在吕马童等背主之奴的身后。
磨候食邑才一千户。
至于磨候的小弟,宋子惠候许志,差点就掉到关内侯的圈子里去了。
辛亏关键时刻,滕公颍阴懿候灌婴给许志说了好话,才勉勉强强,被列入第二批受封列侯名单。
汉八年十二月丁卯,许志在未央宫受封为宋子侯。
食邑五百四十户。
堪堪比关内侯高那么一点点。
甚至,某些关内侯的食邑户数都要超过他。
几十年来下来,老许家都是汉家列侯阶级的隐形人。
诸侯大臣联盟共诛诸吕时,第二代宋子侯许不疑,还在巨鹿的封国玩泥巴呢!
太宗即位时,才被人告知:新君即位拉,赶快去长安给新君请安吧!
至于当代宋子侯许九?
从他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他老爹的文化程度实在有限。
以至于堂堂君候,跟庶民一般,取了个数字为名。
“大概可能是初九或者九月出生?”很多人都这样取笑着许九。
但,毋庸置疑的是,最近三年来,许九在汉室列侯集团里的地位,像坐了火箭一样直线上升。
三年前,天子许宋子侯入朝参政。
从那以后,许九的名字,就一路从列侯的最底层,杀进了第一集团。
长安城里甚至有好事者,将他的名字与桃候刘舍、复阳候陈嘉、舞阳侯樊市人相提并论,并称为当今四大马屁精!
而许九不仅仅在天子面前受宠,他在军队里的人缘,也好得出奇。
南北两军、羽林卫、虎贲卫中,他或许存在感不强。
但在灞上军和棘门军那边,甚至飞狐军和句注军那里,宋子侯许九,就是岳丈!
不知道多少汉军的老光棍,老大难,因为许九的出现,解决了终身大事!
所以,晁错没有丝毫瞧不起这个坊间传言里的‘佞幸之臣’,被士大夫和贵族们耻笑的‘高媒之臣’。
“君候忽然来此,有何要事?”晁错回礼问道。
“奉陛下之命,来给御史大夫带一张字条和一句话!”许九呵呵一笑,然后站直了身子,严肃的看着晁错:“御史大夫臣错接天子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