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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兰率众趁机冲到了护城河边,士卒们刀劈斧砍试图毁坏河面上的浮桥。冲车里强弓硬弩不停地射杀毁桥的士卒,距离如此之近,差不多每一箭都要取人一条性命。护城河面上飘满了尸体,原本清澈的水被搅得浑黄。
“跟我冲过去!”
闵兰一马当先,挥舞大刀向冲车杀去,原本为进攻搭建的浮桥,此刻却方便了敌人的反攻。这似乎是对进攻方的一种讽刺,但事实并非如此。浮桥只可供两个人并肩而行,若想在桥上走的快,那只能一个接着一个通过。这让进攻的士卒根本无法使用盾牌来保护自己,因为每座浮桥的对面都有六名射手在守卫。踏上浮桥的每一名士卒都会遭到正面、上面、左侧、右侧的多方位攻击,即使手拿两块盾,也是顾头顾不了脚。
闵兰冲到桥中央即被一箭射倒,两个护军校尉抬起他往回撤。虎营的射手们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只大鱼,于是铺天盖地的箭矢向他招呼过去。
闵兰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他们中箭落水,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水底的竹剑、木桩刺死。闵兰却毫发未损,他明白敌人可能是要活捉自己,于是他拔剑在手,决定在危机时刻自我了结。密如雨滴的箭矢突然停息,一队西宁军卫卒跳向浮桥向闵兰扑来。
他们果然是要活捉我……闵兰一阵绝望,这种场合下生擒敌方主将无疑可以极大地挫伤对手的士气。闵兰把牙一咬,举剑向脖子上抹去。
蓦然,一阵激越的号角声响起,城墙方向突然尘土飞扬,丙字号暗门陡然打开,一支骑兵疾风骤雨般席卷过来,这是朔方前军的骑兵。向来被牙军将士看不上眼的前军,此刻却成了最耀眼的明星,他们越过羊马墙风一般到了护城河边。骑士们一手持盾,一手投掷标枪,竟是百发百中。
已经冲到闵兰身边的虎营士卒纷纷坠入壕沟,煮熟的鸭子就这么奇迹般地飞了!虎营的士卒万分懊恼。箭矢狂风暴雨般射向前军骑兵,人仰马翻,人嚎马嘶,三十名舍命来救闵兰的骑士,只有三分之一逃过一条命。
呜——虎营第一**城的信号吹响了,士卒们踊跃越出战壕,离开冲车的遮护,手持木盾,脚踏浮桥,冒着密密麻麻的矢石,冲向羊马墙。
这是攻守双方展开第一次面对面的搏杀,攻城方人数稍占优势,守城方却凭险而守。因为双方的人搅合在了一起分不清敌我,双手的弓弩都停止了射击。这种面对面的厮杀却是最见真章的,训练水平、武器装备、指挥艺术、实力高低,无遮无拦,一目了然。
双方的最高将领都紧张地盯着这场小规模的冲突,彼此都在试探对方的虚实。不久之后胡师德和杨昊就都松了口气,两家打了个平手。飞鱼军的士气为之一振,夹河口失败的阴影在这一刻一扫而空,上上下下一片欢腾。
虎营的第二次冲锋迅即展开,这一次他们改变战术,先用长弓火箭阵压制羊马墙守卒,守卒临时搭建的战棚被烈火焚烧。虎营以两个哨平行推进,士卒们只有木盾和云梯,弓箭兵和远处的长弓阵用箭矢压制城头守军,为他们提供质量并不高的掩护。
轻装上阵的虎营勇猛如虎,羊马墙旋即失守,飞鱼军士卒的心头又罩上了一层阴影,不过虎营的强攻也并不顺利。城墙根挖满了陷坑,士卒稍不留神就有性命之忧,城头的弓箭手虽被成功压制,但不断竖起的云梯却很快被木叉推翻,这种守城用的木叉长达几十米,士卒们躲在战棚或者木即可操作,不抛头露面,自然不惧弓箭的压制。
胡师德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对楼船也说道:“看来西宁军只善于野战,攻城还是不行啊。”这句话楼船憋在心里早就想讲了,只是摄于胡师德的威严一直没敢说出口。此刻胡师德开了头,他便顺着话往下说: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嘛。他又不是天王老子,岂能面面俱强?”
“北城那边怎么样了?”
“谭让早起攻了两次,都没过羊马墙,现在趴在那往墙上射箭。不得不承认,丰州兵的箭法都不错,个对个还真不是他对手。”
胡师德呵呵一笑,表情非常轻松。几个参谋校尉,也趁机说道:“丰州兵好像离开了马就不知道怎么打仗似的,东城的锋矢营架起几座石炮在那轰墙,打过来的石头不过拳头大,砸在墙上只掉一层土,这哪里是砸墙,分明是给城墙挠痒痒嘛……”
胡师德倒是没敢大意,急问:“他们那有云梯没有?”
参谋十分肯定地回答:“没有,地上摆了几架浮桥,没有冲车掩护,就搁在那里没人架设。”
胡师德默默地点点头,交代道:“要盯紧,不可大意。”
虎营的第二次进攻又以惨败告终,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后狼狈退了回去。
第63章 攻城(下)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两军暂时停战休整。入夜之后,西城外灯火通明,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似乎将有什么大的动作。楼船也问胡师德:“虎营白天吃了几次亏,会不会晚上有所动作?于冲冲的本事不该就这么两下子。”
胡师德点头赞许,答道:“不光是西城,北城更要盯紧。丰州各营中,虎营和旌旗营都以善于攻城而见长。虎营白天进攻并未尽全力,他们应该是在试探虚实。今晚很可能会双管齐下。”胡师德望了望夜空,叹了一声,“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啊。”
“那,要不要把东城的绿旗营调过来加强一下西北城防。”楼船也小声建议道。
“嗯,我看可行。”胡师德点头赞许,楼船也心中一阵狂喜,能得到胡师德的赞许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牙军将领莫不以此为荣。不想他起步正要走,又被胡师德叫住了:“先不急,让他们做好准备,静候我的命令。”
白天的一连串失利确实挫伤了虎营士气,不过他们也借机摸清了对手的实力。按照攻城计划,白天的那两次冲锋只是试探一下虚实,入夜之后才会动真格的。
入夜后虎营最先发动了进攻,于冲冲检阅了一支三十人的敢死队,都是河东军的老班底,白天窝窝囊囊败了两场后,众人恨得连晚饭也吃不下。
于冲冲让两个军士抬来一筐熟牛肉,牛肉切成四方块,每块重八两,他挨个将肉送到士卒手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肉吃下肚。吃完肉,每人端起一碗壮行酒,于冲冲高举酒碗,朗声说道:“废话我一句也不说,唯有胜利才能洗刷我们身上的耻辱。”
金风营第三哨的二哨赵斑是这支敢死队的领头,金风营此次并未随军南下,但抽调了三百精英随军助战,赵斑和他的三百伙伴被编入虎营,称金风哨。于冲冲挑选敢死队时,本来并未打算从金风哨和其他外来助战的军卒中选拔,毕竟这是九死一生的苦差事。
但士卒们却不这么想,为争当敢死队员,虎营和友军争吵不休,差点没打起来。于冲冲只得改变初衷,从全营中择优选拔。赵斑是击败其他六名候选人后,才夺得“领头”这一头衔的,领头不仅是敢死队的首领,更是军中无上的荣衔。你当过队正、当过哨长,甚至是当过典军,也未必能得到老兵们的尊敬,但你若是在某次攻城中担任过敢死队的领头,那绝对是要被人挑起大拇个来夸赞的。
赵斑一口饮尽碗中酒,将酒碗摔碎,提刀喝了一声:“弟兄们跟俺走哩!”
赵斑和他的敢死队员如同一只夜出猎食的花豹,悄无声息,又迅猛无比地越过羊马墙突然出现在了城墙之下。羊马墙守军竟丝毫未能察觉。
就在此时,城北的旌旗营发动了交战以来最大规模的进攻行动。鼓声如雷,箭发如雨。上千士卒迅速越过羊马墙逼近城墙下。北城守军有飞鱼军的一个绿旗营和前军的三个团。飞鱼军的绿旗营每营人数约八百,步骑混编,训练有素。朔方前军也是塞外劲旅,与周边各镇和吐蕃人的历次交锋中战绩辉煌。
乌海的北城如同架设了一台绞肉机,把年轻的生命和他们的大好年华统统绞成肉酱。激烈的兵刃撞击声和士卒的怒吼惨叫声惊天动地。两支军队都把荣誉看的比生命还珍贵,狭路相逢谁也不肯退后认输。北城的激战很好地掩护了赵斑和他的敢死队,他们悄悄地摸到了被西城乙字号暗门前。暗门内三辆塞门刀车堵住通道,一队士卒驻守内外。
“什么人?”守门士卒见到有人过来断喝了一声。
“自己人。”赵斑模仿灵州口音答道。
守卫见确实是一支身穿朔方军卒号衣的士卒走过来,就有些松懈。
“口令!”卫卒继续盘问。
“口令?哈哈哈,”赵斑哈哈一笑,大咧咧地说道,“自己人还要什么口令?”
说话时赵斑已经走到了离门三丈远的地方,只要再向前几步,自己就有把握拧断守卫的脖子。“嗖”一支羽箭射在他面前一尺远的地方,门内有人警告:“没有口令,就要你命。”赵斑咧嘴一笑:“别呀,开个玩笑嘛,口令,我知道啊,就是……”
说到这赵斑突然身形暴涨,往前一纵就到了卫卒面前,双臂扼住他的脑袋,分手一错,“嘎啦”一声脆响,拧断了卫卒的脖子。
“放箭!放箭!”
暗门内守军心慌意乱张弓便射,赵斑的身形矫捷如猿猴一般,左躲右闪,箭矢丝毫也伤不了他。守卒心中大恐,纷纷弃弓拿刀来战,哪是赵斑等人的对手?眨眼工夫被斩杀的七零八落。众人挪开塞门刀车,赵斑向夜空射出了一支火箭。
这表明暗门已经被攻破,后续部队可以以此为突破口攻入城内。早已准备停当的虎营士卒齐声呐喊、迅如疾雷般扑向了羊马墙。
攻占乙字号暗门不仅为进攻打开了生门,同时也切断了羊马墙守卒的一条后路。赵斑趁机高声大喊:“西门已丢,快逃命吧!”众人更无心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