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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炳麟传-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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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成立“光复会”,宗旨在颠复满清政府,建立共和国家。先生著《光复军志序》,首述缘起,有云:    余年十三四,始读蒋氏《东华录》,见吕留良、曾静事,怅然不怡,辄言以清代明,宁与张、李也。弱冠睹全祖望文,所述南田、台湾诸事甚详,益奋然欲为浙父老雪耻,次又得王夫之《黄书》,志行益定。而光复会初立,实余与蔡元培为之尸,陶成章、李燮和继之。总之,不离吕、全、王、曾之旧域也…… (《检论》九卷《大过》附录)      光复会会员如徐锡麟、熊成基等的革命事迹,多见于先生文著中。惟陶成章功大而名最隐,先生之所以未为撰传,所谓犹有忧患者。成章会稽人,为光复会副会长。生平蓬头垢面,芒鞋日行八九十里,运动浙东诸县豪俊起义,屡遭危难,而所向有功。又游南洋群岛,运动侨民。辛亥年自爪哇归时,浙江已反正,举汤寿潜为都督,成章被任为参议,郁郁不得志,自设光复军总司令部于上海,募兵,为忌者所暗杀。其著作有《汉族权力消长史》行世。


第二章 革命元勋的章先生第9节 入狱时期(1)

    自癸卯年春,蔡元培先生设爱国社,以安顿南洋公学的退学生,中国教育会予以赞助。蔡请章先生讲论,多述明、清废兴之事。教育会会员每周至张园公开讲演革命,讲稿辄在《苏报》发表,以先生排满革命之论为最激烈,遂为清政府所注意,后来成为“苏报案”。其时邹容著《革命军》,自署曰:“革命军马前卒。”求先生替它润色。先生喜其文辞浅露,便于感动平民,且给它作序。宗仰出资行,又将先生的《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同时刊出,不及一月,数千册销行立尽。     于是清政府下了密谕,拿办上海爱国党。上海道商之于总领事。总领事已经签字,但工部局以政治犯例应保护,不肯执行。被拿者六人:章炳麟、蔡元培、邹容、宗仰、吴敬恒、陈梦坡。工部局屡传蔡、吴前去,告以尽力保护之意,实即暗示被拿诸人从速离开上海罢了。不久,两江总督魏光焘派道员俞明震来沪查办,于是蔡赴青岛,吴赴欧洲,陈赴日本,宗仰避居哈同花园。独有章先生不肯去,并且教邹容也不可去,说道:“革命没有不流血的。我被清政府查拿,现在已经第七次了。”清政府严谕魏光焘,有“上海爱国党倡言革命,该督形同聋聩”之语,魏惶恐,因工部局不肯拘人,乃问计于律师,律师以为只有诉诸法律。于是魏光焘代表清政府为原告,控诉章炳麟等六人于会审公廨。工部局于是年闰五月初六日,出票拘人。西捕至爱国学社,进客室,问谁是章炳麟。先生正在客室,自指鼻端答道:“章炳麟就是我。”欣然跟了同去,真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节概。如此勇猛无畏,挺然独往,以为生民请命,才真是革命道德的实践者。宜乎后进慕其典型,追其踵武,而革命终以成功。邹容从后门逃出。先生从狱中作书,动以大义,使他自行投到,翌日,邹容果然自首了。    此案原告是清政府,律师是英国人,被告是章炳麟等六人,到者二人。裁判官则为会审委员及英国领事,不伦不类,极为可笑。所控“罪状”,乃是摘取《苏报》中的论说,以及《革命军》、《驳康有为论革命书》中的语句,尤以驳康书中有“载湉小丑,未辨菽麦”两句,视为大逆不道。这正因为带了封建余孽的眼镜,以为呼名不讳,便是大罪。其实翻成白话,就变了平淡无奇。小丑就是小东西,未辨菽麦就是没有常识的意思。况且说载湉未辨菽麦,也是切合实情,并非过甚其辞。要晓得他的祖宗弘历,虽说是个能干的君主,却也是个未辨菽麦的人。他南巡时,不是看到田里种着的稻秧,便问这是甚么草吗?弘历对于民间事业尚且隔膜如此,载湉从小生长在深宫,自然更不消说了。裁判官问章先生有功名否,先生答道:“我双脚落地,便不承认满珠①,还说甚么功名呢!”接着指出清政府的种种罪状,滔滔不绝。这就是震动全国的“苏报案”,从此革命党声气大盛,和清政府对质于公堂,俨然成敌国之势了。    这样审问二次,即行阁置。因为清政府用种种诡计,先以外交手段在京和英国公使交涉,要求引渡二人,而不见许;继又愿以沪宁路权变换,亦不见许。二人初拘在工部局,禁令尚宽,每周可容亲友前去探视一次,到了翌年三月,此案始判决:章炳麟监禁三年,邹容监禁二年,均罚作苦工,监禁期满,“逐出租界”。自移禁西牢之后,即不许接见亲友。狱中所作之工,则为裁缝,缝做那些巡捕的制服之类。狱卒———印度巡捕———狐假虎威,陵暴无状,见先生目力近视,工作偶不敏捷,辄持棍殴击。先生自知无生理,绝食七日而不死。有时亦以拳抵抗凶暴,屡遭踶趹,或竟用软梏挛其手指,有好几次几乎死去。邹容年少性急,不胜压迫,未及满期,即病死于狱中。惟独先生素有涵养,苦役之余,朝夕必研诵《瑜伽师地论》,悟到大乘法义,才能够克服这种苦难。到了丙午年五月初八,即阳历六月二十九日,期满出狱,国父已派孙毓筠在沪迎接。是日晨,同志们集合在工部局门前守候,因为从西牢解放以后,还须经工部局执行“遂出租界”的手续。到了十一时,先生才出,自由恢复,日月重光,同志们鼓掌欢迎,一一与之握手,即晚登日本邮船,东渡至东京。    先生有《癸卯狱中日记》云:    上天以国粹付余。自炳麟之初生,迄于今兹,三十有六岁,凤鸟不至,河不出图。惟余以不任宅其位,繄素王、素臣之迹是践,岂直抱残守阙而已。又将官其财物,恢明而光大之。怀未得遂,累于仇国,惟金火相革欤,则犹有继述者。至于支那闳硕壮美之学,而遂斩其统绪,国故民纪,绝于余手,是则余之罪也! (《文录》卷一)    自知必死,毫无恐怖,惟斯文将丧是悲,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    狱中有诗,称心而言,不加修饰。《浙江潮》杂志曾登四首,兹录如下:    

狱中赠邹容闰月二十八日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洲。快剪刀除辫,乾牛肉作糇。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狱中闻沈禹见杀六月十二日不见沈生久,江湖知隐沦。萧萧悲壮士,今在易京门。螭鬽差争焰,文章总断魂。中阴当待我,南北几新坟?狱中闻湘人杨度被捕有感二首六月十八日神狐善埋搰,高鸟喜回翔。保种平生愿,征科绝命方。马肝原识味,牛鼎未忘香。千载《湘军志》,浮名是锁缰。衡岳无人地,吾师洪大全。中兴沴诸将,永夜遂沉眠。长策惟干禄,微言是借权。借君好颈子,来者一停鞭。


第二章 革命元勋的章先生第10节 入狱时期(2)

    章先生既抵东京,发长过肩,肌体颇腴,闻系狱中食物无盐之故。阳历七月十五日留东学生在神田区锦辉馆楼上开会欢迎,到者七千余人①,座无隙地,至屋檐上皆满,为的来看革命伟人、中国救星。先生即席演说,发狮子吼。其大意:首先述自己平生的历史,次以涵养、感情两事,勉励大众,庄谐间出,听众耸然。这是寿裳亲接音容、幸蒙受记之始。现将此演说摘录数段于下:    兄弟少小的时候,因读蒋氏《东华录》,其中有戴名世、曾静、查嗣庭诸人的案件,便就胸中发愤,觉得异种乱华是我们心里第一恨事。后来读郑所南、王船山两先生的书,全是那些保卫汉种的话,民族思想,渐渐发达。但两先生的话,却没有甚么学理。自从甲午以后,略看东西各国的书籍,才有学理收拾进来。当时对着朋友,说这逐满独立的话,总是摇头,也有说是疯颠的,也有说是叛逆的,也有说是自取杀身之祸的。但兄弟是凭他说个疯颠,我还守我疯颠的念头……大凡非常可怪的议论,不是神经病人,断不能想,就能想也不敢说,说了以后,遇着艰难困苦的时候,不是神经病人,断不能百折不回,孤行己意。所以古来有大学问、成大事业的,必得有神经病才能做到……近来有人传说:某某是有神经病,某某也是神经病。兄弟看来,不怕有神经病,只怕富贵利禄当面现前的时候,那神经病立刻好了,这才是要不得呢!(鼓掌)略高一点的人,富贵利禄的补剂,虽不能治他的神经病,那艰难困苦的毒剂,还是可以治得的。这总是脚跟不稳,不能成就甚么气候。兄弟尝这毒剂是最多的,算来自戊戌年以后,已有七次查拿,六次都拿不到,到第七次方才拿到。以前三次,或因别事株连,或是普拿新党,不专为我一人。后来四次,却都为逐满独立的事。但兄弟在这艰难困苦的盘涡里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懊悔,凭你甚么毒剂,这神经病总治不好。(欢呼)或者诸君推重,也未必不由于此。若有人说,假如人人有神经病,办事必是瞀乱,怎得有个条理?但兄弟所说的神经病,并不是粗豪卤莽,乱打乱跳,要把那细针密缕的思想,装载在神经病里。譬如思想是个货物,神经病是个汽船。没有思想,空空洞洞的神经病必无实际;没有神经病,这思想可能自动的么?以上所说,是略讲兄弟平生的历史。    关于近日办学的方法,一切政治、法律、战术等项,这都是诸君已经研究的,不必提起。依兄弟看:第一要在感情。没有感情,凭你有百千万亿的拿破仑、华盛顿,总是人各一心,不能团结。当初柏拉图说:“人的感情,原是一种醉病。”这仍是归于神经病了。要成就这感情,有两件事最是紧要的:第一是用宗教发起信心,增进国民的道德。第二是用国粹激动种性,增进爱国的热肠。    先说宗教……孔教、基督教既然必不可用,究竟用何教呢?我们中国本称为佛教国。佛教的理论,使上智人不能不信,佛教的戒律,使下愚人不能不信。通彻上下,这是最可用的。但今日通行的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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