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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辰香脸涨得通红,拼命踢打着,却根本无法撼动他的铁掌半分。
而围观的人,没有一个想要替她开口求情的。
可是在冯辰香快要断气时,蒙旷却犹豫了。真的要杀了她么?如果杀了她,那他此次前来,不就是前功尽弃了?
可要是不杀,他还有什么理由放过他?只怕他即刻就会成为世人的笑柄!
为了权势,连自己的女人也护不住,他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资格立于天地之间?
“算,算了……”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静默中,是青荷忽地开口了。她明显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撑着最后一口气,望着蒙旷,温柔的轻唤,“旷,旷哥……”
蒙旷心头一松,赶紧顺台阶就扔下冯辰香,回到青荷身边扶起她,“我在这儿。”
这一刻,他的痛心当然是真的,还有无比的愧疚。因为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放过那个杀人凶手了。
李雍目光冰冷的再度看这男人一眼,转身走了。
当蒙旷放开冯辰香时,他在他心中,已经从一个人物,变成了一个人渣。就算他表现得再痛心疾首,也还是一个人渣。
青荷努力望着蒙旷温柔的笑着,半句不提冯辰香,只道,“旷哥,今天能嫁给你,我已经很快活了……只可惜,不能给你生几个孩子,看着他们长大……也不知我肚子里有没有孩子,真是,连累他了……”
“阿荷,你别说了!”
都到弥留之际了,青荷表现越温柔越宽容,蒙旷就越觉得自己无能,心里更是象有千万把钢刀在搅似的难受。
他明明答应过,要保护好她,不让冯辰香欺负她的。结果呢?成亲之日就被冯辰香害死了,甚至还有她肚子里可能会有孩子。而他,还不能替她们母子报仇。
他这个男人,当得窝囊啊!
只听青荷又说,“我走,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惦记着你……咱们都是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从前,有你一心想着,我一心想着你……可等我走了,还有谁会这么想着你?惦着你?”
蒙旷眼睛已经红了,贫贱之交最可贵,糟糠之妻最真心。
不管青荷遭遇过什么,可她是唯一在他还是个小侍卫的时候,就一心恋慕着他的女人。也只有这个傻丫头。会把自己的月钱省下来,连盒脂粉都舍不得买,冬天给他做棉袄。夏天给他做单衣。甚至,在要被人送走糟蹋时,还把清白的身子给了他。
如今,就算他大权在握,可哪里还会有人这样真心的对他?
不管是怎样甘心给他做妾的贵女,包括刚刚还在勾引他的冯辰香,难道她们看中的难道是他这个人吗?
错!她们看中的只有权势!
只有青荷。待他才是真心。
人之将死,周围的人能回忆起来的,也全是她的好处了。蒙旷紧紧抱着她。眼泪终于顺着刚硬的脸庞滑落下来,“青荷,你别死,别死!我求你了。别离开我!”
可青荷却是笑了。“其实,能这样死在你的怀里……我,我很高兴……往后,等我到了天上,我也会保佑着你……你,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找几个真心对你好的女人,好好疼你,照顾你……”
“再没有。再也不会有了!”
当终于喘过气的冯辰香听到蒙旷说出这话时,她再看着青荷。忽地全都明白了。
“是你!是你自己寻死!只有你才知道我贴身藏着毒药,将军,你要信我!”
回答她的,是毫不留情的一耳光。
打得冯辰香重重摔倒在地,牙齿都松脱了两颗。蒙旷目光冰冷的看着她,“不想死,就滚回房间去!”
冯辰香不敢招惹,只好爬起来,慢慢走了。只是临走前,再恨恨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青荷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讥讽笑意。
然后,她听到青荷跟蒙旷说,“旷哥,你再吹一次咱们家乡的小曲儿来听吧……就是那次咱们偷偷溜出去划船时,你吹给我听的那首……”
出了这道门,听见蒙旷带着哽咽吹起的口哨,冯辰香知道,她输了。
这辈子,永远没有人再能走进蒙旷的心了。
这个女人,她用最惨烈的方式,豁出自己的性命,对她,以及他,展开了最残酷的报复!
她在蒙旷的心里扎下了一根永远无法消除的刺,也替他永远的关上了爱人的门。
往后,无论谁来亲近蒙旷,他都会不自觉的想起青荷,想起这个女人的种种好处,然后不自觉的把别人拿来比较,然后猜疑,然后结果必然是所有的人都争不过她一个死人。
可是,
冯辰香握紧拳头,她不怕!
死了就是死了,但她还活着。只要她活着,她还是蒙旷的正妻,日后就能跟蒙旷生下儿女。
男人就算一辈子原谅不了她,不爱她,但只要她能有他的儿子,守着孩子,将来的日子未必不好过。
只是目光落到自己小腹上,冯辰香露出一丝懊恼。
刚刚,就差那么一点点,没有跟蒙旷成其好事,否则,过些天,她还能装着有身孕来挽回二人的感情。眼下看来,只怕要费些工夫了。
冯辰香回房自去筹谋自己的将来不提,那边李雍离开之后,很快派人送了棺材等物。
他不是想帮蒙旷,只是可怜青荷。
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女人,就为了这样一个人渣死了,实在是太可怜了。
蒙旷的难过到底有限,青荷已经死了,他再抱也活不过来,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把尸体交出去。
可是,良心的遣责又让他觉得自己太过薄情。于是,他亲自帮青荷擦洗了身体,又给她换上新衣,安放进棺材里。
有人来问,“是不是就在潞州挑个地方,把人葬了?”
蒙旷本来是不同意的。再怎样,他也应该好好办场丧事,再把青荷带回南楚去安葬,省得留在异乡做个孤魂野鬼。
可如今这样的大热的天,他怎么带着棺材上路?再说南楚也不平静,他要赶回去处理的事还那么多,怎么耽误得起?
所以话在舌尖打个转,就成了,“把她化了,收了骨灰带回去吧。”
虽不能保全尸体,但能把她的骨灰带走,也算是聊尽些心意了。
那人听了,便说明早来办。
那就是说,青荷连停灵一日。多受些香火都办不到,就马上要被火化了。蒙旷呆呆的坐在棺材前,心中的内疚几乎快把他淹没了。
忽地。有一个小女娃跑到他的跟前,“你在干嘛?”
蒙旷抬眼,这是一个很灵秀的小姑娘,鼓着粉嫩嫩的小脸蛋,稚气讨喜,带着勃勃生机。
蒙旷忍不住在想,要是他和青荷有个女儿。只怕也是一样可爱吧?
见他不答,小女娃又问了一句,“你这么难过。死的是你什么人?”她小手指着棺材,说,“我在村里见过人家办丧事,只有死人才睡在那样的木头箱子里。”
蒙旷想半天。也不知该对个小孩子说他死了个妾。因为他觉得这样的称呼是侮辱了青荷对他的深情,便含糊道,“死的,是我的一位夫人。”
“哦。”小女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她是病死的吗?”
蒙旷一哽,心头的内疚又被勾了起来。可在孩子纯真清澈的眸光前,他又实在说不出假话。只得道,“是给人害死的。”
“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小女娃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怎么不去给她报仇?我娘说,不能保护媳妇孩子的男人,是天下最没用的男人。啧啧,我不跟你说话了。”
小女娃狠狠鄙视了蒙旷一把,然后似是怕沾上他身上的“没用”气息一般,快速跑掉了。
蒙旷却是猛地站了起来。
是啊,他连自己媳妇孩子都保护不了,便是得了天下,又有什么用?连个三岁孩子都瞧不起他!
就算他要用到冯辰香,不能杀了她,但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于是,在青荷的尸体被火化之后,冯辰香想去上一柱香,做做姿态时,震惊的看到,青荷的牌位上,写的是“爱妻孙氏青荷之灵位”。
这怎么可能?
世人最重生死名份。
如果蒙旷承认青荷是他的爱妻,那她冯辰香又算什么?
“你?当然是我的如夫人。”蒙旷漠然的看着她,“公主孤身在民间流落三年,名声受损,自甘为本将军的妾室,昨日拜堂,不是这样吗?”
什么?冯辰香震惊了,也愤怒了。
公主的骄傲,让她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羞辱!
“蒙旷,我不嫁了!”
回答她的,是又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她完好的另外半边脸上,同样落下五只清楚的巴掌印。
蒙旷看着她,就象看着一只可以随时碾死的蚂蚁,“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的容忍了。你要是再不顾我的警告,做让我不高兴的事,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绝对比你宫里那些手段,还要阴毒十倍,你信不信?”
冯辰香信,蒙旷这一刻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比她从前在宫中见过,专门替父皇处理一些阴私之事的大太监还可怕。
可就算她信了,但蒙旷还是决意要给她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那就是直到死,蒙旷也没有碰过她,而冯辰香也不敢让任何男人来碰她。
直到十多年之后,因蒙旷战败过世,她也染病身亡,被下葬收殓之时,才有婆子惊讶的发现,在这位公主的前胸后背,纹着一些奇特的风景。
前胸是一片茅房,而后背上,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马桶。
要是她到过多年前的潞州军营,就会知道,那一片茅房正是冯辰香打扫过三年的地方。蒙旷让人把它们纹到冯辰香胸前,就是让她时刻记着,自己曾经的那段时光。
至于后背,冯辰香就算看不到,也没关系。
因为纹身的墨汁里,不知被加了什么香料,带着奇特的恶臭,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