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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这么想着,越发气定神闲的抱着孩子进屋了。
谁知大儿顽皮,趁她走开这么一会子工夫,就把三弟脸上涂了一脸的墨汁。那傻孩子还呵呵的笑,二丫头因为大儿不让她抹弟弟,只顾自己玩,气得直嚎,见她进来就抱着她的腿要告状。结果一嗓子把思思怀里的老四闹醒了,扯着嗓子就开始哭。
思思气得几欲发狂,狠狠一跺脚,先把二丫跺开,再怒骂道,“你们再闹,一起挨板子!是不是看着你们爹不在家,都要翻天了?统统给我去墙角站着!”
镇压过后,思思开始挨个收拾这帮小兔崽子。
哄觉的哄觉,洗脸的洗脸,挨手板的挨手板,总算都孩子们收拾得消停下来,思思累得腰都快断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嫁给老蔡那个军汉,还跟他生出这样一堆娃来。
唉,要怪就怪自己那日昏了头,怎么会多喝了几杯,不小心拿老蔡当成她从前的客人来伺候呢?
后来老蔡占了便宜还犟嘴,“谁知她喝了酒就那样发疯?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我是老了些,又不是不行了。这你情我愿的事情,怎能光怪我?好在我还没讨老婆,她要不乐意,我吃点亏,娶她得了。”
思思气得差点吐血,怎么娶她还是他吃亏了?
原本她是怎么也不肯嫁他的,后来叶秋过来,劝了她几句。
“你有钱,又有貌,按说便是出去养个小白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那样的人靠得住吗?就算是嫁个不贪图你钱财的,以你的身份,顶多也就做人妾室而已。倒不如嫁了老蔡,他一不贪图你钱财,二又能给你正妻的名份。就算人老了些,但胜在踏实。你们相处这么几年,他是个怎样的人,你也应该很了解了。若不乐意,可你亏也吃了,又不能去告他,这口气也出不了。反不如干脆嫁了,赖他一辈子,日后生养下儿女来,也算是终生有靠了。”
思思听了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不禁开始想,老蔡虽不体贴温柔,但真挺靠得住的。
这几年她在铺子里,一直都很护着她,若有人见她美貌前来调戏,老蔡可从来都是张嘴就骂,伸手就打,没让她受半点委屈,思思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尤其那年潞州闹兵灾,老蔡更是把她藏得严严实实,没让她挨饿受冻,也没受到多少惊吓。
唔……这样一个男人,也许,可能,大概可以嫁吧?
还没等到思思想明白,肚子里开始闹动静了。找大夫一看,喜脉!
那时可由不得她作主了,老蔡充分发挥军汉作风,三下五除二,三天之内就把她迎娶过门了。
然后跟做梦似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让思思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更没时间想什么也许,可能的问题了。
甚至连她自己。因生养这四个孩子,彻底摆脱了过去在青楼养成的娇柔作态,变得平凡普通,甚至粗俗如任何一个邻家妇人一般都不自觉。
却也因此,她也慢慢交了些朋友。
“蔡嫂子,在家呢?”才喘口头的工夫,两个年轻妇人结伴提着只大篮子。找上门来了。
“哟,青翠青荷啊,你俩怎么有空来了?快进来坐!”思思赶紧把她们迎进屋里。
当年这两个丫头协助李雍杀了侯亮之后。李雍给了二人一笔盘缠,并安排了良民的身份,隐姓埋名。
随后青翠嫁了个郊区种菜的沈氏后生,而青荷便在潞州城中当起了绣娘。二人皆是安安分分的过起了日子。
后来思思家的大儿小时出水痘。两口子慌慌张张的带去药铺寻大夫时,连钱也忘了带。是正好也去看病的青荷帮他们垫了钱,于是就认识了。
之前青荷青翠跟在冯辰香身边,思思也没有留意到,后来再相识,大家都不愿多提从前之事。只以老乡相处,倒是分外亲热,也时常走动往来。
家里老大常见这二位姨姨来。赶紧机灵的跑前跑后,端茶倒水拿点心。小嘴还特别甜,“姨姨热了吧,我给你们打扇子。”
“我来我来!”看老大献殷勤,老二老三也不甘示弱的上来凑热闹。
“一边儿玩去!哪用得着你们?”充分了解自家几个猴崽子调皮劣根性的思思,赶紧把大儿手中的大蒲扇抢了来,递给了青荷,另拿了一把给青翠,“别理他们,见着人就发疯。说是给你们扇扇子,别把人给打到了。”
二人却笑,“有这个心就是好的。小孩子哪有不做错事的?家家都一样。”
说着话,青荷从带来的篮子里拿出只香瓜给老大道,“这是你沈姨家种的好香瓜,一人拿几只到前头去让叔叔们洗洗切了,分着吃吧。”
“哦,有好吃的啰!”三个孩子跟阵风似的,抱着五六只香瓜跑了。
思思摇头叹了口气,“总算能安生的说会子话了。”
又望她们笑道,“谢谢你们啊。这么大热的天,还提这么多香瓜过来,累坏了吧?快喝茶。”
青翠笑道,“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我每回上你这儿来,你也没让我空着手回去过,弄得我家那口子心里怪过意不去的,总不让我来,说是一来就占你们便宜了。今儿可得让我争口气,千万别再给我拿点心回去了。”
思思听了也笑,“难得咱们几个乡,说这些见外的话干嘛?你家沈大哥也是的,我家糕饼要钱,你家种的瓜果蔬菜就不要钱了么?每回总挑好的给我们。只我家老蔡可不会客气,还直夸你家去年晒的那干豆角,葫芦干烧肉好吃,让我回头跟你说一声,今年记得给我们多晒些。”
青翠忙道,“你家既喜欢,怎不早说?我家去年晒的极多,因想着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也不意思往外多送。你家还好,青荷更是个省事的,她一人也吃不了多少,险些放坏了。亏得后来仙人村的叶村长,搞了个什么秋天的会。”
青荷含笑插了一句,“是秋交会。”
青翠不好意思笑笑,“总之是让我家那口子拖到大集上卖掉了。今年我可记下了,到时多给你们送些来。”
思思道了谢,“回头等我家老蔡回来,再好生谢谢你们。”
青荷顺嘴便句,“你家老蔡不在?这是上哪儿了?”
“叶村长和李营长来了,他去迎一迎。”
青荷更奇怪了,“他俩也算常来,怎么让老蔡去迎,是有生意要做?”
“那倒不是,村长和营长也不是那样讲究的人。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回头这事也要传开的。听说是南楚一个姓蒙的将军要来迎娶什么公主,所以要老蔡去帮忙准备一下。”
思思说的不甚在意,可青荷青翠二人却是听得心头巨震!
尤其是青荷,几乎变了颜色,还是青翠替她问了一句。“那将军叫什么?可是叫蒙旷?”
“对对对,正是这个名儿。听说那位蒙将军好象出身也不怎么高,能当上将军。全凭打仗勇猛。”
“那他要迎娶的公主,是西秦的吗?”
“这倒不是。听我们家老蔡说,好象是个什么失踪了好几年的公主,我也没留心打听……”
后面的话,青荷全听得心不在焉。要不是青翠替她掩饰,一定会让思思看出究竟。
可青翠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等离开思思家。她憋了许久的话,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算了。想开点吧。”
“想开?你让我怎么想开?”一向厚道温和的青荷忽地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他要娶的,是冯辰香吧?我苟且偷生的活下来,难道是为了看他们大婚的吗?”
青翠默然。
除了她。她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公主。是需要蒙旷来潞州迎娶的。
三年前,潞州地动,李雍号称南楚公主冯辰香在动乱中莫名失踪,此事差点引发了两国的冲突,是人尽皆知之事。
后来因为南楚国内也出了不少事情,实在是无暇他顾,最后才不得不作罢。
但是当时青荷就猜到,她们那个公主很有可能是被李雍扣下了。
因为以她对冯辰香的了解。李雍跟她订了婚约,却完全不当成一回事。心高气傲的冯辰香是怎么也接受不了的。
所以青荷估摸着,说不定是冯辰香私下里干了什么,把李雍得罪狠了,所以才会借着地动之机,把人扣下。
不过青荷可没有半点心疼。
这不能怪她,早在被冯辰香当成礼物送给侯亮糟蹋之时,她跟冯辰香最后一点主仆情份就彻底断掉了。说句不怕诛心的话,冯辰香落难,她还高兴得很呢!
所以就算认识了思思,知道思思家的男人老蔡,在潞州军营很是说得上话,但青荷青翠从来都没有打听过半点军营里的事情,这也是思思在她们面前没有戒心的原因所在。
青翠知道青荷从前与蒙旷的感情,她更知道,青荷一直不肯嫁人,其实是藏了一个小小心愿。
如果哪天蒙旷来找她,如果他能不介意她曾遭受的经历,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做一对幸福的夫妻?
可眼下来看,显然是不可能了。
在宫里长大的她们,都清楚的意识到,权势改变一个人的力量。
如果蒙旷真的要娶冯辰香,那一定是因为他需要冯辰香背后能带来的利益与好处。如果她们拿不出相等的利益,很难说服蒙旷放弃这桩婚事。
在青翠想着要怎么劝青荷接受这无奈的现实,要不干脆找个人嫁了时,青荷却已冷静下来,先开了口,“你不是还要给家里孩子扯几身衣料吗?赶紧去吧,我今天就不陪你了。”
青翠这时候哪还有什么心思买衣料?这么多年相处,二人早已情同姐妹。青荷受这么大的打击,她哪里能置身事外?
“青荷,要不你跟绣庄请几天假,到我家去住些时日吧?”省得还要留在城里,看这样让人痛心的一幕。
可青荷却执意不肯,“你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