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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憋得慌,在自己的穹庐中喝了一夜闷酒。珠阏氏在边上陪他坐了一夜,她一边劝解着丈夫,一边也急得掉眼泪。
冒顿王子喝得两眼通红,终于喊出了:“什么‘神示’,狗屁!是那骚狐狸搞的鬼!是那个坏女人搞的鬼!说什么昆脱是太阳神的使者?那我……我是太阳神的儿子!”
呼衍珠阏氏吓坏了,她连忙掩住丈夫的嘴,她跪倒在地,祈求天神宽恕丈夫,宽恕丈夫的不敬之罪。
《飞镝弑父》 单于庭之变单于庭之变(7)
月氏人答应退兵了。没几天就是新年,新年过后冒顿王子就要去月氏国当人质了。这些天,北风刮得紧,天寒地冻,人们的心都冷了。单于庭中除了矢菊阏氏等少数几个人心头暗喜外,人人都觉得惋惜与无奈。然而呼衍珠阏氏却表现得十分沉着与坚强。
经过了那个不眠之夜,第二天她便神色如常。当冒顿傍晚酒醒过来时,见她已神色安详地在收拾整理行装。她平静地对冒顿说:“我想好了,我跟你去。”
“什么?到哪里去?”
“去月氏国,跟你一起去月氏国。”
“你疯了,谁让你去那里?谁要你去那里?人家要的是我,是我!”冒顿心中十分烦躁,嗓门也越来越高。
“你不要嚷嚷,我决定了,我跟你去!”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去月氏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去那儿有生命危险,再说,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别说了,我都想过了,我都想好了,正因为有危险,正因为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更应该和你在一起。骑手不离骏马,弓弦不离弓把,咱俩在天神前起过誓,生生死死在一起,你能去,我也能去,没什么可怕的。”
“不,你不能去,不能去,我不能害你。”
“你不让我去才是害我,你不想想,让你一个人去……我受得了吗?你叫我怎么过?”说着,她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冒顿怔住了,他知道珠儿真伤心了,自己粗粗拉拉的,还是没体味珠儿的感情。他又是感激,又是无奈,半晌才说:“那……那孩子呢?两个孩子怎么办?”回到草原后,珠阏氏又生了个女儿。
说到孩子,珠阏氏强制住悲痛,低声地说:“孩子当然不能带走,不能让他们受那个罪,孩子是我们的后,我们如果回不来,还有他们在,也不冤。我去请母阏氏照顾他俩,母阏氏会答应的。”说着,她拉着冒顿马上去到母阏氏的帐房。
母阏氏果然应允了。这两天母阏氏的心仿佛被掏空了,失去了丈夫的宠爱,生活中留下的只有对儿子的依恋,现在儿子又要身陷险地,她怎能不痛心。关于头曼单于寝帐中的情况,那风骚女人的手段,头曼的秉性弱点,她比谁都清楚。这次让儿子去月氏国当人质,分明是那个坏女人搞的鬼,那女巫是坏女人帐篷中的常客,让那女巫来请“神示”,还不是设下圈套让冒顿钻,这些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她这个一身是病的老太婆能做些什么呢?头曼单于早就忘却了过去的情义,她既见不到他,也说不上话。她无法阻止这一切,改变这一切。她能做的只是虔诚地祈求上苍,保佑她那儿子。现在,见珠阏氏也要去月氏,她连连点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好,好,那你们就一起去吧。”
母阏氏不光是呼衍珠阏氏的婆母,还是她的姑姑,她俩都来自呼衍氏部落。匈奴实行外婚制,同一氏族的男女不能通婚,青年男子都得娶别氏族的姑娘。因此,各部落首领之间常有姻亲关系。
母阏氏很喜欢这个小侄女,自小看小珠儿长大,又看她成为自己称心的儿媳妇。现在,看到珠儿那坚定的神态,她很感动,也颇感宽慰。她拉着珠儿的手说:“呼衍家的女儿就该这样,就该重情义,轻生死。两个孩子,你放心好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照顾好他们,等你们回来。”
“那谢谢母阏氏了。”珠阏氏舒出了一口长气,望了望边上的冒顿。
冒顿还想说什么,母阏氏抬起手制止了他,说道:“让她去吧,让她去吧。你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珠儿一起去,你俩都有个照顾,遇事也有个商量。再说,你把她留在这儿,也是让她受罪、折磨她,还不如你俩跌爬滚打在一起,这都是命,认命吧,孩子。”
冒顿苦笑着,不好再说什么。
母阏氏望着神色凛然的珠儿,又想到了自己,不禁叹了口气,唉,呼衍氏家的女儿真是既尊贵又命苦。
七
冒顿王子离开单于庭的前一天,独自一人去找了“秦人赵”老头。
“秦人赵”是单于庭的老工匠,原是赵国人,秦攻灭赵国时,不幸一门遭难,亲人们死的死,逃散的逃散,他只身一人流落到匈奴境内。匈奴人统称华夏为秦,便叫他“秦人赵”,至于他的真实姓名倒无人知道。
“秦人赵”的祖先曾是纵横捭阖之士,也曾想像苏秦、张仪那样以三寸不烂之舌博取功名富贵,然而时运不济,在诸侯间求售不成,一代代穷困潦倒,传到他时,家里已穷得无立锥之地。于是他狠下心脱掉长衣,穿上短衫,拜师学艺,成了一名炼铁冶铜的能工巧匠。
尽管他身入百工之列,先人的遗传基因依然使他身带三分舌辩之士的气质,也粗通文墨。他流落匈奴后,因一手好手艺颇为匈奴人看重,便让他带领一批工奴开炉炼铁冶铜,打造刀剑斧钺及各种需用器具。有时也让他身任通译之职,解说秦人的文告书信,与边境的秦国官吏、商旅打交道。
然而,匈奴当时的经济文化都极其落后,物质生活很差,除了极少数贵族能过不劳而获的舒适生活,其余人都得从事各种生产劳动。“秦人赵”在单于庭也只是一个受到重视的老匠人,地位在工奴之上。
冒顿王子从小对制作刀剑箭矢等很感兴趣,有时也愿意在炉前砧上举锤锻打一番。他与“秦人赵”接触后,发现这个老头很有本事,不光有双巧手,天南地北的事知道不少,肚里有学问,是个“屠耆”(匈奴语即贤者)。于是,有暇时冒顿爱到他的工棚找他说古道今。
“秦人赵”对这位求知欲很强的匈奴王子颇有好感,觉得这位王子是匈奴贵族中少见的有头脑的青年。他看到冒顿王子很敬重自己,有时还屈尊纡贵,不嫌鄙陋,钻进他的帐篷,与他拥裘长谈,令他受宠若惊,也萌生了其先祖未曾蒙受过的“知遇之恩”。
这次,听说冒顿王子要去月氏国做人质,他大感意外,这些天心中像失落了什么,头脑中盘算的全是这件大事。现在见冒顿王子临行前还来看他,他十分感动,他正有满满的一肚子话要对冒顿诉说。
“秦人赵”年逾花甲,身材瘦小,脸色黑里透红,须发虽已斑白,但精神矍铄,身板结实。到匈奴国多年,他已是匈奴人装束,一身油光光的沾满烟灰的皮袄皮裤,一双粗皮的打满补钉的马靴,只是头上还梳着发髻,不像匈奴人那样结发为束,拖在脑后。
现在,他在自己破旧的毡房中摆了一壶酒,切了一盘冻羊尾巴,烧了一盆炭火,与冒顿王子坐在脱了毛的狗皮褥子上边喝边聊。
当冒顿王子问他,自己这次去月氏的凶吉如何时,他苦笑了一声,然后答道:
“殿下,老汉不会算命,要说殿下这次出行是凶是吉,实说不好。老汉只能将其中的利害与殿下剖析一二,请殿下详察。”
先人的遗传基因又发挥作用了。他见冒顿王子皱着眉不答话,便接着说:
“请问殿下,眼下月氏国与匈奴国相比,谁强谁弱?”
“当然是月氏国强。”冒顿不假思索地回答。
《飞镝弑父》 单于庭之变单于庭之变(8)
“那么,这次两国和议既成,匈奴表示臣服,又向月氏王许诺,不再向西骚扰,并应允年年派使臣向月氏王朝拜进贡,既然如此,为什么月氏王还一定要一名匈奴王子去那儿做人质呢?”
“那还不明白,他是不相信匈奴人,不相信父王,要以人质相挟持。”
“是这么回事。因此,这次殿下去月氏国,是凶是吉,依老汉愚见,关键之处不在于月氏人会对殿下怎样,而在于单于陛下与诸位王公首领们能否遵守两国协议。若能遵守和约,两国边境无事,互开关市贸易,则这次王子殿下远行决无凶险,这便是殿下所问的‘吉’了。要说‘凶’,若单于陛下与诸王公首领不能遵守协议,再起祸衅,触怒月氏国君臣,那第一个受害的便是殿下。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此行就凶险万分了。”
冒顿王子端坐不语,心中却怦怦狂跳。“秦人赵”言语不多,但鞭辟入里,把吉与凶说得十分明白。
“秦人赵”叹了一口气,说道:
“有些事,老汉总不明白,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嘛!”冒顿一摆手示意他讲下去。
“我们老家有这样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次月氏国执意要一位匈奴王子做人质,为的是挟持大单于。然而,由哪位王子去月氏国,他们并不计较。殿下身为单于长子,有勇有谋,年富力强,本是匈奴国不可或缺的栋梁,单于陛下怎么竟让您去,不叫小王子昆脱殿下去,老汉百思不得其解……老汉太放肆了,这些军国大事本不该多嘴,请殿下恕罪。”
冒顿王子双眉一皱,锐利的目光扫了一下“秦人赵”。“秦人赵”这句话正戳到他的痛处。他当然明白,是那个女人——他的小娘矢菊阏氏在作怪,父亲才留下弟弟昆脱,让他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去当那屈辱的人质。可是,他不愿在“秦人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