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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时候请不要再跟我打哑谜了。”
“可这是事实。”
“什么事实?”
“波兰被德军占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你若就此止步,你会比那个国家更加后悔莫及。”黎塞留盯着庄言的眼睛,认真地引用一句话:“因为弱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历史里的弱者扮演着受害者和食物。今天你居然安于弱小,你让我吃惊。”
庄言骤然听见自己说过的话,耳熟咀嚼时,突然心如浪打,失声问:“我和张悦说这话时你不在,你是怎么听到我的话的?”
“可见退守弱小并不是你的本意,你不过是被幸福的假象缚住了手脚。”
“课长已经是高层待遇了。”
“依旧弱。只不过做食物时口感超群而已。别人尝起来牛肉味,你尝起来是神户牛肉。是不是很自豪?”
庄言简直凌乱,被黎塞留吐槽得天花乱坠,庄言像被扫射了一梭子,竟然无法反驳,脱口嚷道:“这怎么会是幸福的假象?vv和我那么好!”
这话意外地管用,竟然打断了对方强势的论点,让黎塞留呆了一下,终于不再咄咄逼人,飘开目光嘟囔声:“知道了啦,不秀会死啊。”说完嘴撅高,细眉轻拧,不由自主玩弄手链上的十字架:“我说的假象是另外一个意思。维内托若死了,你自然觉得幸福像肥皂泡一样砰然破碎,比一场梦还假。”
庄言心跳如擂鼓,失声嚷道:“vv怎么会死?我不去招惹麻烦不就……”
黎塞留庄严地举起右手,少见地打断了庄言的话:“你如果急流勇退,你绝对保护不了维内托。我不会跟你打赌,因为不想在你伤心欲绝地合上维内托棺盖时对你说,‘早就告诉过你’那种话。”
这话像平原惊雷,振聋发聩。庄言的人生观被黎塞留打碎重塑,更像是心底的猛兽被一声野性的呼唤惊醒。他突然觉得,面前蹙眉细语的黎塞留展开了天使之翼,高洁又神秘,有高不可攀的强大,和扑朔迷离的智慧。
是啊,我以为退让能换取平安,我还以为这是光荣的让步,是博大的牺牲。但是输家的光荣分文不值。弱者的牺牲也理所当然。我脑子抽风了吗竟然起了退让的念头?
庄言脑海里风卷云涌,经历着脱茧化蝶的挣扎,在这思绪纷涌时,黎塞留幽幽地补充:“维内托已经在他手里死过一次了,如果退让妥协能够保护谁,那么为什么你没能保护维内托呢?”
庄言表情铁青像中邪,手指颤抖,睁大眼睛低头喃喃:“是啊,我竟然还以为和平妥协能够保护她。我真是一条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白眼狼。她都在他手里死过一次了,能回来全靠奇迹。”
黎塞留温柔地纠正:“是神迹。”
庄言已经被黎塞留震惊得欲仙欲死,满脸不可置信地瞧她,目光充满疑窦和敬畏,仿佛看病的姑娘听见医生张口问有男朋友否,又像算命的家属没吱声就被先生一口回绝“准备后事”,有种活见半仙的震骇。
“你……你怎知道……”庄言想问黎塞留为何知道神秘女子救了vv的事,但是他张口结舌欲说还休,因为这事他和vv守口如瓶,他怕张嘴泄密。所以被有口难言的奇痒折磨得求死不能。
“还诋毁我就不饶你啦。”黎塞留轻轻说,“你现在相信我了吧?”
庄言瞧她竟有狡黠的得意,仿佛在庄严的天使脸上看见了少女的调皮,荡漾着人性的光辉,连天主都莫名亲切起来。他越泥足深陷,越不甘心就这样交出自己的信仰,非要打破砂锅问明白,身体激动得打冷战:“你说神迹是什么意思?”
黎塞留歪头咬了咬唇,红唇皓齿让她的迟疑都那么美不胜收。她下了决心,低头小声说:“奇迹是偶然,神迹是必然。你也知道维内托是因为天父之爱才重回地面的。因为必然,所以是神迹。”她抬头幽幽道:“再明知故问就是欺负人了。”
庄言问明白后,彻底沦陷,一个无所不能、秉持正义的天父在他心里绽放万丈光芒。他潜移默化地觉得,那个杜撰的神也具备黎塞留的纯洁正直人性单纯,所以更容易接受。加上他本来就是怀疑论者,只要证据充足,他可以像海绵一样吸收新概念。
所以他抿唇点头,像只犯了工作狂的啄木鸟,啄着下巴轻轻说:“不诋毁你了,再也不诋毁你了。”他喃喃自语,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和狂热支配了他的身体,如同喝多了,仿佛有张嘴离开了身体在说话:“能告诉我神迹眷顾vv的理由吗?”
因为基地处处有监控,所以庄言养成了克制的习惯,说话总留半分。黎塞留非常清楚,所以抿唇摇头,反而提醒他:“该你走了。这一步棋决定生存还是毁灭。”
庄言颤抖的手指悬在国王上,浓眉紧锁,淌着汗续接刚才的思路。这个棋像数学题,想出解题之道才能走子。
但是他想尽十几种走法,没有满意的。重压之下,他仿佛把这盘棋当成了人生,颓然痛惜说:“我棋艺不精,起跑线不如你。这局至此能走活就是奇迹了。”
黎塞留神采奕奕盯着他:“那就创造奇迹给我看。”
庄言像灯尽油枯的奶牛,怎么都捋不出一滴奶了,束手无策的苦思一会,痛不欲生道:“除非天父眷顾我一下,把黑子变白子,那样或可一战。”
黎塞留歪头问:“所以你在请求神迹眷顾?”
庄言忽然心跳如告白,有种把整个自己交付出去的飘然。他胸膛暖如壁炉,这种期待和满足温润了他的四肢百骸,仿佛有宽衣解带的悸动:“神迹会眷顾我吗?”
黎塞留细眉舒缓,柔和地半垂眼睑凝望他,芳唇笑成水波荡漾的一线,这似有还无的微笑清澈无比,令人像打了镇定剂一样心旷神怡,只须瞻仰就满足,不必亲吻去强夺。
她自己却受不了庄言目不转睛的打量,笑容消失,飘开目光讪讪道:“你是自我毁灭的战士,会被眷顾;你是走向理想的信徒,会被眷顾;你是勇往直前的正义,会被眷顾;你是保护弱者的天使,会被眷顾。”她绽唇诵读,胸膛起伏,偷眼瞧他:“你因为是你,所以被恩宠。想要他继续赐予,你必须继续做原来的你。”
庄言喃喃:“原来的我?”他油然想起当时回复宋丹质疑时的话:“我很幸运,可以拒绝不公平。那些不幸的人呢?”
他痛苦地思考:“我只是希望别人不像我这样被欺负。但是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黎塞留伸手摩挲庄言的脸颊,冰凉的柔软化解了他的纠结:“所以你是第一位往生的圣徒。消灭弱势的唯一手段是弱者不自危,强者守雷池。这就是弱者保护的终极目的。你的心愿不就是这样吗?”
102 如果我们不投契,就不会有交集
黎塞留伸手摩挲庄言的脸颊,冰凉的柔软化解了他的纠结:“所以你是第一位往生的圣徒。消灭弱势的唯一手段是弱者不自危,强者守雷池。这就是弱者保护的终极目的。你的心愿不就是这样吗?”
庄言脑海像被孙殿英炸开的乾隆墓,地动山摇的**炸开了屹立百年的石门,露出雪藏已久的心声。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的心事被外人一针见血地道明,顿时有阳光刺穿乌云的壮阔,有拨云见日的狂喜,同时心悦诚服地嚷道:“是啊,再也不会有怒极必反,再也不会有揭竿而起,如果矛盾的对立面被呵护在萌芽状态,就像太极的黑白一样旋转共存,不会再有战争了。”
黎塞留收手认真说:“你很自觉呢。矛盾可以创造万物也会毁灭一切。渺小的部落会掠夺奴隶而厮杀不断,统御群星的宇宙联盟也会在殖民战争中走向灭亡。矛盾可控时是核电站,矛盾失控时是原子弹。扶弱不锄强的弱者保护运动能将矛盾控制在核电站的状态,延长文明的寿命。”
庄言有种精神病院里病友对话的错觉。
但是还是激动得按捺不住:“于是永和止战?”
黎塞留轻轻点头:“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须为之战斗。”
庄言低头看棋局,思路脱胎换骨,眼界焕然一新,竟然一望而解,走棋柔声道:“那么我试试好了。孤注一掷的时候就不应该瞻前顾后。”走棋挺进,“check。”
黎塞留用力抿唇忍笑,低头瞧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移一步,期待地望他:“我比较喜欢这样的你。”
庄言的思维敏捷不少,稍微思考便动手走棋,白卒高歌猛进,咄咄逼人,一边说:“我也是,顿时豁然开朗。谢谢你让我想通了这些事情。”
“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安排。”黎塞留走棋弥补防御的缺口,“如果我们不投契,就不会相见。”
“谁的安排?”
“正义天使长米迦勒。”
“你又来。”
“你这个固执的家伙。”
“帅不过三秒,你别老把刚建立的光辉形象毁于一旦。”
“那就不是我呀。”黎塞留歪头认真看他,眨眼迷惘说:“毁于一旦的只是幻象而已吧,那种东西留下也没有意义拉。”
她低头嘟囔:“记住现在的我就好了啊。”
庄言觉得心脏飘飘荡荡的飞出身体,变成了黎塞留的背后灵。他牙关发颤,低头打着冷战说:“我,我记住了。”总想添一句“没见几面就恨不得聊到天亮是不是奇怪”,百转千回了三四步棋都没说出口,这沉默竟宁静得细水长流,不知不觉淌过了时间。
恍惚间,庄言不由自主地推卒到底格,然后才意识到他离开胜利只剩一步之遥。在神思恍惚间,竟不知不觉反败为胜。
黎塞留噙着浅笑,捏着底格的白卒歪头问:“升变成什么呢?”
庄言不假思索道:“皇后。”
黎塞留替他放了枚皇后上去,金发垂在脸颊旁边摇晃飘荡:“走向理想的信徒,勇往直前的正义,自我毁灭的战士,将被眷顾,成为保护弱小的天使。庄言先生,神迹的恩宠在前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