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马对冲,其势如电,眼看着他二人都摆出毕其功于一役的架势,就连旁边观战的单锋,也不禁惊啊出声。在他看来,奔古尔查的随从俱灭,此时就如孤魂野鬼一般再无凭恃,只消十余弓手,便可擒杀此人,又何必去冒险呢?
他如何会想到,在章扬的眼中,这一刻的奔古尔查,活脱脱便是当初思水河边的自己。那时,他不也是这样向着命运挑战,向着未知挑战?
强者该有他享受尊严的资格!
铁器在空中相会,爆出一声铿锵的回音后,旋即又分了开来。章扬兜转马头双腿奋力一夹,双手平提枪身,募然吐气又出。亮得有些刺目的枪尖忽然化作一条银色光芒,顺着马势带出吞噬天地的冷厉直刺向奔古尔查。
“吼”的一声暴喝,奔古尔查振臂展开破天刺,竟是不避不让,也向着章扬的咽喉飞奔而去。
两柄利器带着暴烈的狂潮相向而行,两双眼睛如同耀于夜空的明星相互凝视。在那时间似乎停滞的瞬间,章扬望见自己的枪尖抢先椎入了奔古尔查的心窝。也望见,他的脸上,忽然绽放出满足的笑容。
看着奔古尔查伸手握住枪杆,不让自己的生命随着枪尖的离去而迅速消逝。章扬定住枪身,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明知这一枪不能不挡,为何还要这么做?”
“你……该明白,对于铁勒第一勇士而言,死在英雄的手里,那……才是他该有的结局。”挣扎着说完这句话,奔古尔查的胸脯开始剧烈的颤动,生命在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中慢慢离去。
“你,何尝不是个英雄?”对着面前的敌人赠出最高评价,章扬肃面缓缓的拔出了长枪……
第六卷 暮雪千山 第四章 经西
几道阳光透过赭红窗棂照进了安泰宫,一只躲在金丝架上的红尾雀鸟随即发出清脆的鸣叫,打破了坚守一夜的寂静。卧于龙塌上的皇帝勉力张开困乏的双眼,愤怒的望向这只昨日由西南宁州进贡而来的怪鸟。然而疲累,就像吸附在他身上挥之不去,连一个翻身起床的小小动作都令他脑中晕眩气喘不已,不得不僵坐在榻边休息。年华老去的悲哀忽然溢上心头,把片刻前的怒火彻底浇熄。
他抬眼缓缓的扫视了一下大殿,雨过天晴色的地面、紫红浓重的宫门还有那金碧辉煌璀璨夺目的流苏帘幔,这些曾经让他觉得高贵无比的器物,此刻却恍若一堵厚厚的土墙,压住了他的呼吸,锁住了他生命,让人窒息而郁结。
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是贴身的中侍悄悄进来张望,还不等那人惊慌失措,皇帝已经斥道:“混帐东西,是谁让你把这恶鸟放在大殿里的?”
“是……是皇上昨儿个自己吩咐的。”那中侍显然乱了手脚,支支吾吾的脱口而答。
“胡说!”皇帝双目生威,疲软的身躯似也因为怒气而膨胀起来。“朕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那中侍立刻倒伏在地,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昨日鸟儿进宫,着实令皇帝高兴了一阵,晚上用膳时确实顺口说了声留下。可如今皇帝既然忘了,自己自然就不能再辩解,若是为了只鸟儿丢了性命,那岂不冤屈。
正当他浑身是汗,不知该如何解说时,有侍从在门口轻声禀道:“启禀皇上,柳大人已经侯在殿外。”
皇上怔了怔,旋即对那中侍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侍候朕更衣。”说罢一指雀鸟又道:“回头把这畜牲弄出去,若是再叽叽喳喳个不停,给我宰了。”
柳江风在殿外不安的来回走动,偷空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昨天董峻的丧葬大礼,确认自己并没有出错后,他反倒越发糊涂皇帝为何一早便把他招来。
殿门几无声息的向两边打开,随着中侍的喊声,柳江风定下心神稳步进入了殿堂。只见皇帝背手侧身而立,看不清他脸上的喜怒之色。
“柳卿不必多礼。”淡淡地招呼了一声,皇帝转过脸来,单刀直入地问道:“朕招柳卿来,不为别事,只是想知道海威何时返京?”
屁股刚刚沾上座椅,柳江风又只能赶紧站起来回答道:“据海威给兵部的行文,道是准备抚定草原后就起身回京。”
眉毛稍稍一挑,皇帝加重语气质疑道:“抚定草原?他没说具体时间?察尔扈草原有数十族部,帝国虽挟击破西铁勒之雄威,怕也不是一两个月能够安顿得了的。难道说草原乱上三年两载,他也跟着逗留个三年两载?”
“这……”柳江风迟疑了一下,海威没有即刻班师回京,虽有着抚定草原这个大道理,可谁都明白,此事只能潜移默化许许图之,绝非一朝一夕所能达成。而皇帝急着惦记让他回京的意思显而易见,外患已消,下一步自然就该削弱权臣。董峻已死,西北再无人可以制衡海威。如今他带甲十数万,坐地数千里,声威正是前所未有的高涨。倘若再让他在察尔扈草原呆上个几年,就算帝国想调他怕也调不动了。
只是,董峻海威舍生赴死勇往直前方才为帝国消弭了西铁勒这个大患,就算皇帝有心提防,也决不能过于露骨。如此一来,岂不又要把难题丢到他的身上。抚定草原当然是关于帝国命运的大事,容不得马虎。可不招他回京却又无法让皇帝安心。这个两难的局面,到底如何去化解才好?
见他沉吟不语,皇帝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豫,他冷冷道:“若是近期他不能确定回京的日子,朕便亲自下诏,召他回京!”
“皇上!”柳江风急呼了一声,他虽然深信海威绝对会奉诏还京,但察尔扈草原正是大变之后亟待大治之时,没有一个威望足够的大臣压阵,要想尽快平静想来也不容易。他脑中急转,闪电般的想了无数念头,终于从中找到一个勉强可以平衡的主意。“臣有一建议,西北扩土千里,原先的州县已经不能有效治理。臣以为,可以效仿帝国先例,辟察尔扈草原及附近地域另建都护府,升海威为都护使,总管军事。”
不等皇帝勃然色变,他紧接着说道:“海威虽为都护使,但奋威军必须移防平贼军原先的驻地蟠龙峡,而都护府的府城可以定在怀州,怀州地处揽月峰以北穆尔古冰峰以西,本为帝国边市之地,虽因战事经年而渐渐荒废,但向北不过数十里便可进入草原扼住冰峰东西两侧,即可阻绝西铁勒余孽逃亡,又可防止东铁勒回窜,地势可谓至关紧要。在怀州设一知州负责政事,由平贼军驻扎接防。如此安排,皇上以为可否?”
皇帝听到这里,不由大感兴趣。果真按照这么一来,海威名为都护使高居西北之首,却极难垄断军政大权。他若是不肯轻离奋威军,就无法到怀州操持政事。若是一心想包揽全局,就必定要把自己置身于怀州城内平贼军中,到时就算真起异心也好对付多了。
“平贼军现在还有多少人?”皇帝想了想问道。
“坚守红滩的五万余人连伤者在内只剩下了一万,与奋威军一同行动的后备因为屡屡冲在最前面,伤亡也过了一半。如今军中不过两万,等伤兵全部返回大概能有三四万人。”
费力的举手挥了挥袍袖,皇帝道:“传我口谕,准平贼军再募新兵,可以凑齐五万之数。至于知州一职,让平贼将军兼领即可。”
“是。”暗暗出了口气,柳江风吊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不过还请皇上定下都护府的名号,臣也好交由吏部备案。”
皇帝只略一思索,便断然道:“朕以为但取经略西北之意, 命为经西都护府便可。”
点头应了下来,柳江风正待趁着这个机会顺便再问问立储的事,却见皇帝面露疲态,示意中侍取来丹丸就着温水服下。他心中咯噔一跳,顿时有些不安。此时不过清晨,皇帝也显见是刚刚起床,可寥寥几句话,便露出难以支撑的迹象,分明是身体弱到了极点。更让他忧心的是那粒火红丹丸,想来又是术士进献的玩意,这种不知根由不问温凉的东西,怎能随便吞食?思量了半天,他硬着头皮道:“皇上,臣以为若龙体欠安,当招太医察看究竟。这丹炉练就的药丸,未必便能对症。”
“柳卿多虑了,此丹如何,朕心中有数。”不过片刻工夫,皇帝脸上神色已红艳了许多,听了这话不由嘿然一笑。
柳江风眼中疑色却是更深,皇帝神色虽然亢奋,但双目失神眼敛发青,恰合了病者虚火干旺的常识。只是他终非医道中人,也不敢妄下断言。只得诺诺几句后,怀着满腹猜疑拜别而去。
“怀州知州?”章杨听到柳江风带来的消息,不由意外的轻呼出声。这时如嫣正好上前奉茶,闻言也不禁掩嘴轻笑:“柳大人切莫开玩笑了,谁不知知州一职,需得帝国学士方能出任。听大人之意,那怀州竟是府城,依律更是要有一等学士的资历。我家先生虽然才情不凡,却从未参加过会试,如何能得到知州一职。”
伸手接过如嫣递来的香茶,柳江风并不忙着解释,他定定心心的轻啜了一口,举目望了望如嫣脸上的笑意,这才开口道:“如嫣姑娘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驻军将军兼领知州一事,早有先例。本朝曾六建都护府,无一不是如此。只因都护府所在皆为羁縻之地,常有民变发生,非武将不足以弹压。何况这经西都护府,更是帝国新辟之疆域,若遣一文官,如何能压制的住?”
如嫣这边恍然大悟,章扬却又纳闷问道:“可是既然平贼、奋威两军驻扎,又有海大将出任经西都护使,再让我兼领知州,似对海大将有些不恭。”
“正是要你这个不恭!”柳江风击掌应道:“董峻亡故,西北无人名望能出海威其右。皇帝偏偏如此安排,其用心不用我多说了吧。”
章扬呆了呆,不禁摇头笑道:“大人如此明言,佐云那里还有话说。”
立起身来走了几步,柳江风认真叮嘱道:“你也莫要以为容易,这一官职,好比连通河岸两头的独木桥,桥上来来往往人马无穷,若是自身不够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