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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的时候,还得叫我叔叔……”
见贾环骚浪骚浪的在那里挤眉弄眼,秦可卿俏脸又浮满红霞,她不敢啐贾环,只是羞恼的嗔怪了一眼。
贾环却不敢再看,忙眼观鼻鼻观口的坐正,连声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秦可卿见之,抿嘴一笑。
她对自己能让贾环如此,心里感到喜悦。
不过随即,她面色又有些犹疑起来,似乎在迟疑,该不该说些什么……
贾环感到了她的疑虑,看向她,笑道:“可卿,今日是你新生之日,不管从前有什么事,自今日起,和你再不相干。你若有什么前事心结未了,大可说出来就是。”
秦可卿闻言,面色感动的看着贾环,道:“叔叔,媳妇有话说。”
贾环正色道:“你说。”
秦可卿咬了咬嘴唇,道:“媳妇想说的是,和蓉哥儿的亲事……”
贾环眼睛微微眯了下,道:“放心大胆的说,没事。”
秦可卿道:“叔叔,媳妇十六与蓉哥儿成亲,待他过世时,四载光阴,却无所出,叔叔可知为何?”
贾环摇摇头,道:“不知。”
他明白,秦可卿当着他的面,说这些问题心里压力有多大。
他不想再插科打诨,让她更加为难尴尬,不能吐露心声……
他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一个安静的听众。
秦可卿见素来主导话题的贾环,此刻却愿意听她倾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来:“叔叔,我本养生堂孤女,被父亲收养。
长到二八年华,不想竟被宁国府相中,上门说媒提亲。
秦家门第普通,远不及公门气象。
而我又是养生堂里抱来的弃婴,身份更加卑微。
因此进了门后,我便一心服侍相公,孝顺舅姑。
只是却不知为何,在洞房花烛夜,蓉哥儿他……他却没有沾染我的身子……”
“嗯?”
贾环闻言,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秦可卿。
秦可卿面色似喜似悲,但终究化为一抹喜色和庆幸,她道:“那时我并不解,他为何要如此待我。
若说他轻贱我的出身,以为我不配服侍他这贵门公子。
可是……他待我又甚是尊敬,客气……
而且,公公婆婆,也待我极好,尤其是公公……
屋里的摆设用度,竟不比戏文里的公主差。
我感激不尽,敬他若父。
只是却不想,那一年年节夜里,他喝醉了酒,竟直闯入我闺房中,说了许多胡言乱语之话。
说什么……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我只当他喝酒了,但,最让我心寒的是……
蓉哥儿前头分明回来了,可是开门看到这一幕后,不顾我的求救,被公公厉骂了两句后,竟又转身离开了……
叔叔啊,你可知,那一刻我心中是何等的惊恐,冰寒。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丈夫?”
说着,秦可卿眼中滴落两行清泪。
然而贾环闻言,心中同情怜惜之余,却有了一种豁然开朗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著世界中,直到秦可卿香消玉殒时,她和贾蓉也无一儿半女。
这倒也罢了,毕竟,王熙凤和贾琏也是很久之后才有。
可是,秦可卿这等风华绝代的绝世美人,给贾蓉当了媳妇,他该万千宠爱才是。
然而,当她快要病逝时,贾蓉的表现,却显得极为平淡,甚至淡漠,远不及他父亲贾珍的表现……
要知道,贾琏死了尤二姐时,都整整哭了七天,为她守了七天的灵。
若说贾蓉是个基佬,对美人反感,却又说不通。
因为后面他还调。戏过尤氏姐妹。
如今看来,他竟是被贾珍下了死命令,只能看不能吃……
怪道最后生怨。
再美的美人,只是个摆设,也亲近不起来。
而在原著世界中,想来也是因为秦可卿所诉之事过后,她方对贾蓉彻底寒心,才会转投对她哄骗宠爱的贾珍身边。
不过,这一世,贾珍却没了机会。
“叔叔,你可知,那夜之后第二日,传来了他们二人的死讯时,媳妇心中,竟无半分悲痛。
因为那蓉哥儿枉为男子,那贾珍……更是虚伪可憎,禽兽不如。”
秦可卿细咬着贝齿,恨声道。
“咳咳……”
这时,贾环却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真按礼法论起来,他比贾珍,好的也有限的紧。
“叔叔,你不同哩。”
秦可卿轻轻的白了贾环一眼,嗔道。
贾环仰头望苍穹……茅屋顶,他认真想了想后,还是摇了摇头……
“叔叔啊!”
秦可卿没好气的嗔了声,道:“蓉哥儿与荣国府,已为第五代相隔,血脉早已远矣,哪里就会相同嘛。”
见贾环连连点头,她才放过,抿嘴一笑后,又正色道:“媳妇想与叔叔说的事,便是这点呢。
非媳妇不知廉耻,勾引叔叔。
媳妇亦读过《女戒》,知道女贞为何物。
只是,实是媳妇不仅与蓉哥儿无夫妻之实,那夜他转身离去之时,便是连那夫妻恩义也断绝了。
媳妇心中,与他再无关隘。
媳妇虽然出身轻贱,却绝不愿委身于那等无胆男人。
纵然是妇人,也比他强些。
而后,媳妇才在府中,常闻叔叔在外威名轶事,不惧权贵皇亲。
在家又善待姊妹,孝敬老太太。
实乃世间第一等的好男儿……
媳妇方才动了凡心,做出这等无颜之事来。
还望叔叔莫要轻贱我……”
看着一双动人心弦的幽幽妙目哀求的看着自己,贾环深吸了口气,看着秦可卿,道:“可卿,过来。”
秦可卿闻言,站起身来,一步步,挪移到贾环跟前,怯怯道:“叔叔,你要作……哎!”
秦可卿话没说完,人就落入了贾环的怀中,口中刚轻呼一声,就被一张大口,霸道的堵住了!
……
贾环从草堂出来时,业已子时末刻。
回头看了眼茅堂窗几前倒映的人影,他微微一笑……
又看了眼附近几处,暗藏青隼守卫的地方后,他大步离去。
回到灵堂内堂,见除了宝珠仍旧在那里唱戏一般的哭泣外,只有董明月负手而立,站于窗前,观窗外残月。
而她手下的赤雀、白鹄二人,却不见了踪影。
贾环忽然有些心虚,心中生出许多愧疚来。
他走到董明月身边,诚声道:“月啊,你心里若是不舒服,就骂我几句,踹我几脚吧。你别憋在心里啊……”
董明月转过头,看着贾环一张欠打的脸,却忽然抽了抽嘴角,眼中露出一股笑意来。
贾环见状愈发心惊,颤声道:“月啊,你没气坏吧?”
董明月回头看了眼瞠目结舌的宝珠,俏脸微红,转头羞恼的看向贾环,道:“环郎,你胡说什么?我又岂是妒妇?”
贾环也不知是脑子抽了,还是前世琼瑶余毒复发了,竟脱口而出道:“难道你不在乎我了?”
董明月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秀手握拳,一拳打在贾环肩头,成全了他……
只是,在打到他时,到底收回了九分力,只是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贾环晃了晃身子后,脑子恢复正常,冲董明月嘿嘿一笑。
董明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但因宝珠在看戏,所以转身出去了。
贾环无辜的眨了眨眼,也看了女单身汪宝珠一眼,跟了出去……
……
两人出了铁槛寺后,顺着一条田间小路,慢慢而行。
一边的小树林中,不时有夜鸟啼叫声响起,而道路一边,不时又有蛙鸣声起伏。
如墨夜幕中,月如钩。
星辰璀璨,点缀其上。
如画一般。
夜色中,两人并肩而行,胳膊不时碰在一起,又分开。
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很有默契。
直到,贾环忍不住,轻轻牵起了董明月的手。
董明月方顿住脚步,转过身,面对向贾环,一双美丽的杏眼,亦如星辰般璀璨,亮晶晶的看着贾环。
贾环紧紧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口,轻声道:“明月,谢谢你的宽容。”
董明月抿嘴一笑,道:“环郎,是你宽容了我,宽容了我们呢。”
贾环闻言一怔,道:“怎么说?”
董明月轻轻一叹,道:“环郎,这世间的礼教,从来都是约束女子的。
这世间的女儿家,生来就该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也只能做这些。
连江湖儿女结亲之后都是如此,更何况世家豪门?
就连高高在上的太后、皇后,亦是如此。
该守的礼法,半点逾越不得。
稍有差池,便是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但是,环郎却包容了我们。
我喜欢武功,喜欢江湖。
环郎便将青隼交由我打理,让我继续做我喜欢的事。
小吉祥顽皮淘气,只爱贪顽。
换个人家,早不知受过多少家法。
但在家里,她却活的最快乐自在。
还有白荷,与我的身份差不多。
我是江湖匪类之女,她是北城贱籍之女。
虽然颜色生的好,可若是在其他人家,也不过是玩物罢了。
没有哪家豪门世家,会纳一个北城贱籍之女为妾。
可是环郎不仅宠她为妾,还将管家大权交与她。
甚至,还纵然她做她喜欢做的匠事。
对了,还有幼娘,呵呵……
她亦是不读《女戒》,不做女红的我辈同道中人。
她在其他府上,就更难被接受了。
没有哪家,会允许家里有位整日里耍弄人骨头的姨娘……
我们这类女子,原本是最不容于这世道的。
我们本不该有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