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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间联姻婚配不绝,数代以降,早就结交成了一张大网。
尤其是荣国一脉内部,这种情况更明显。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就要感受到切身之痛了。
有的人母族牵连其中,而有的人则是儿女牵连其中。
比如治国公府,现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他家就与襄阳侯府陈家联姻,爱女才嫁给陈阳之子陈贺没一年。
谁曾想,没等他女儿享受一天诰命夫人的日子,就要陪同陈家一家被流放荒域……
生离即死别!
坐在上头小杌子上的治国公府诰命,马尚之妻,已经掩口哭出声来。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荣庆堂内的气氛,一瞬间悲凉压抑起来。
男人们虽然没哭,但一个个都长吁短叹不已。
目光时不时的,都落在贾环身上。
上头的南安郡王妃忽然开口,语重心长道:“宁侯啊,在座的诸位,虽然皆为异姓,却都同气连枝,共称荣国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秦太平太久了,虽然皆为武勋,可到底没经历过多少阵仗。
甚至,他们还不如你。
你虽然这点子年纪,却去过西域,在尸山血海中杀进杀出了几回,堪称少年英雄。
大涨我们大秦勋贵的颜面。
可是那些人,又哪里及的上你?
所以,难免会有个疏忽。
法理不外乎人情,宁侯能否请陛下看在大家先祖的功勋面上,宽恕大家这一回?
再者,老身一直对大秦的承爵制度不解。
历朝历代,就没有大秦这般承爵规矩的。
祖宗立下了泼天的功勋,子孙竟然不能尽享,还要考封什么武道,还要什么军功,这是什么道理……
宁侯啊,咱们这里,就属你的圣眷最隆。
无论是太上皇,还是皇帝,都宠信于你。
你呢,又是荣国亲孙,宁国传人。
说起来,也算是我们这一圈的领头羊。
你应该帮大家说这个情面。
老身,也去宫里,找太后她老人家求求情。
在太后面前,老身还算是有点薄面的……”
贾环闻言,眼神淡漠的看着南安老太妃,道:“太妃明鉴,若是普通罪过,只是简单的疏忽,不用您老开口,小子自然会求情。
可是,昨夜之事,着实非同一般。
宁至忽然起兵兵变,意图弑君!
这个时候,柳芳等人,却因为畏惧蓝田之危,一箭不发就放宁至大军过去。
虽然之前已经答应过柳家世兄,代其向陛下求情,但小子心中其实并没什么把握的。
因为陛下震怒之下,就算下旨诛其九族两阁阁臣都不会反对!
还有襄阳侯府的陈贺,就更令人不齿。
他为牟图富贵,先舍我等而去。
在抵抗蓝田军时,又临阵逃跑,使得军阵不攻自破,一千五百名忠义将士,惨遭屠戮。
这等罪过,就是将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然而皆因陛下心地仁厚,念其先祖功勋,饶了他们的性命。
至于承爵之事,乃是太祖和太上皇所定。
小子斗胆,还请太妃慎言。
事关大秦万世基业,谁敢妄言?”
“你……好,好,宁侯少年英雄,如今愈发了得了,又哪里还将我等老朽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我等自当离去,不与宁侯添乱就是。”
南安郡王老太妃满脸怒气,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只是,一双老眼,却在暗中观察着贾母的动静。
在她看来,贾母定然会出言挽留,然后再强压年幼无知的贾环出头。
毕竟,在坐诸位,都是贾家的世交。
贾环年少不懂事,贾母却不能不懂。
然而,让她难堪的是,贾母似乎在出神,对她的话,闻也未闻,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身为郡王太妃,就算进宫里都有一席之地,哪里受得了这个难堪,只能假戏真做,冷哼一声,就招呼着垂头丧气的南安郡王离去了。
她决定,去太后宫里求援!
南安老太妃离去后,其他人也都面色不大好看的告辞离去。
却仍有几家,因心疼女儿,着实不忍眼看着她们跟着夫家流放送死,苦苦哀求。
贾环安抚道:“被流放之人,暂时还不会立即发落。要待西域收回后,才流放至西域,开垦荒原……
不过你们也不用视西域若死地,我是亲身去过那里的。
虽然很多地方都是戈壁沙漠,但也有很多地方是绿洲,和关中无二。
再者,有义父武威侯在黄沙军团照应着,不会有事。”
贾环话说到这个地步,一副不会动摇的模样,他们也只能称谢告辞,各自回去再想办法了……
待人都送走后,贾环松了松领口,长呼一口气。
贾政原本还想责备他两句,不重仪容,太过不近人情。
可是看着贾环那张疲乏的脸,他到底没说出口来,眼神渐转疼爱……
贾母也回过神来,招手唤贾环过去软榻上坐着。
贾环看着贾母慈爱的目光,心头忽然一暖,笑道:“老祖宗,孙儿连累您受累了。”
贾母拉着他的手,亲昵的抚着,道:“这是哪里的话,你做的很好。
年纪轻轻,就比那些人都懂道理。
就像你说的,他们都忘了满门的富贵从何而来,心中没了忠敬敬畏之心,又如何能保全家族?”
贾母的面色,看起来比今早上要好许多。
贾环点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不过,他们毕竟都是荣国一脉……”
贾母连连摆手道:“我一向都不喜欢这个话,荣国一脉,什么是荣国一脉啊?
论世交,是有几分的,可远没有达到同党的地步。
你祖父在的时候,或许可以,但这三十年来,早就名存实亡了。
何苦再凭白担着这么个空名,却都理直气壮的把麻烦压在你头上?”
贾环呵呵笑道:“老祖宗,也不是只有麻烦,还是有不少好处的。”
他以为,贾母是只想占便宜,不想担当。
却不想,贾母又说出了一番话:“‘好处’?傻孩子,那不叫好处啊。
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你如今官职无一,却空担着偌大一个名头,替一群没担当的顶风遮雨,吸引明枪暗箭。
谁都想利用你……
这样做是要吃大亏的,皇家也不会喜欢。
环儿啊,老祖宗从没想过让你达到你几位先祖那样的高度。
那样也并不好。
如今的形势,和当年的情况不同了……
当时,是有太祖高皇帝在位,有太上皇在位,大秦有数不清的强敌。
所以,他们才能君臣相得……
但是,你若也达到那种地位,就福祸难料。
也会让皇家做难……
你不是说过,不求显达尊崇,只求家人平安康泰吗?
如今就刚刚好,刚刚好啊!
那些人,愿意离去的,就离去吧。
离的越远越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孙儿,你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些年,给咱们贾家重新撑出了一片天地,却也折腾的自己两鬓都霜白了。
也该休息休息了……”
贾环闻言,面色动容的看着满是慈爱神色看着他的贾母,眼睛发红,嘴巴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老祖宗,您这就是大智若愚吗?
贾母看着贾环的模样,眼神愈发和善,道:“咱们贾家,富贵已极。
再往后,你也不用这般劳累,少往自己肩头背包袱,多受用受用,和姊妹们玩乐,岂不很好?”
贾环闻言,面上感激,心里却忍不住笑了,老太太智慧是有的,但到底太局限于内宅。
她不了解,有些事情,是不以个人想法而改变的,尤其是你的敌人……
不过他也不愿让贾母跟着操心,便点头笑道:“老祖宗放心,孙儿省得。”
贾母闻言愈发高兴,道:“那就好,那就好。去吧,去园子里耍子吧……”不过话没说完,就看到下方贾琏在频频给她使眼色。
贾母心头好气又好笑,没见过当哥哥的这般怕弟弟的……
眼神瞪了贾琏一眼后,贾母对装作不知的贾环道:“环哥儿,你链二哥,本来在后头给钱启跪灵,只是因为家里来的人太多了,我便打发人去唤了他回来帮忙招待。
你可不要错怪了他……
我跟你娘也说了,跟她说,链儿已经知错了。
虽然是那个小娼。妇下贱,可他一个大家子出身的公子,眼皮子那么浅就被人给勾。引了,被你惩戒也是应该。”
贾环闻言,瞥了眼面色讪讪赔笑的贾琏,对贾母道:“既然二哥找到老祖宗说情,我娘又不生气了,那我也不追究太过。
只是看二哥的身子骨又虚了好多,明儿一早,还是继续和我亲兵队一起出操吧。
这次就不要中断了,身子骨要紧。”
贾琏闻言,面色一变,心里悔个半死。
早知如此,他宁肯再跪上十天,也不愿是这个结果啊!
贾母却高兴的连连道:“如此正好,如此正好!如今贾家两房,就只你们兄弟三人,相亲相爱才是正理!
好了好了,别再我这个老婆子跟前耽搁了,去园子里,好好松快松快,和姊妹们玩笑去吧。”
贾环起身,对贾母笑道:“好吧,孙儿去就是,老祖宗也好好歇一歇。”
出了荣庆堂后,贾政就自去了,看方向,应该是赵姨娘小院……
贾琏虽然也极想离开三魔王远一点,可一时又找不到好借口。
忽地,他一拍脑袋,对贾环道:“差点忘了,三弟,你二嫂千叮万嘱,一定要你去看她,她有事寻你说。”
贾环闻言一怔,侧目看着他道:“什么事这般郑重?罢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