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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羽焦急的声音里甚至已经带上了哭腔。
听到这里,贾环哪里还能离去,他一个转身入内,进了房间。
凌乱的屋子内,尤氏还躺在地上。
身下满满都是血污,刺鼻的血气弥漫在整间屋子内。
尤氏的脑袋被有些惊慌的公孙羽抱在怀中,使劲的掐着人中。
可是她的双眼里,竟是空洞的死灰色。
看在贾环眼中,让他感到惊悸!
这该是何等的伤心绝望,心死如灰,才会有这等死寂的眼神……
她身旁,银蝶已经哭的喘不过气来。
她跟了尤氏这么多年,再了解尤氏不过。
看着尤氏的眼睛,银蝶就能从中看出尤氏的死志。
可是……为什么呢?
就是为了那个没有存在过的孩子吗?
难道孩子没有存在过,比流了孩子,还让她伤心吗?
银蝶不解。
可是,想想这些日子里,尤氏常常一宿一宿的熬夜,悄悄的做孩子亲手缝制能够穿到两岁的孩子衣,银蝶似乎又有一点点明白了。
这就是母亲吧?
是吗?
银蝶又有些想不通,也没时间去想。
只是看着尤氏渐渐灰暗下去的眼神,她害怕极了,放声大哭出来。
直到贾环大步走了过来……
他从公孙羽手中接过尤氏,任凭她满身的血污沾身,抱过她的身子,沉声唤道:“大嫂,大嫂!”
可是……
似乎他的分量并没有那么重,他的声音,并未唤回尤氏对生的向往和向往。
尽管她惨白的嘴在无声息的张合着,可眼神却愈发空洞……
贾环看着尤氏的嘴,认真辨认了会儿,看出她说的是:
娘……
桃花……
感觉到怀中之人迅速流逝的生命气息,贾环也有些慌了神了,大声叫道:“桃花,桃花!”
他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尤氏为那个并不存在的孩子起的名字。
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附和着尤氏,争取给公孙羽多留出些时间。
尤氏似乎有些反应了,跟着一起一遍遍的张合着“桃花”的口型。
只是,气息到底还是在悄悄的消亡……
银蝶大哭着在一旁解释道:“三爷,桃花……桃花是奶奶没有出阁前的闺名……”
“对了!是孩子!”
“给她孩子!”
“三爷,快答应她,给她一个孩子!”
忽然,公孙羽似乎明悟了什么,高声对贾环叫道。
贾环闻言一怔,却没有功夫多想,他抱住尤氏,语速微微加快道:“大嫂,不就是一个孩子吗?
我们还那么年轻,还那么小……以后多的是机会,对不对?
你放心,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保证,以后一定给你一个孩子。
上回你不是说,最喜欢汤泉宫旁的那座栽满了桃树温汤庄子吗?
只是你太忙了,一年到头都在伺候我,没时间在那里多待。
到时候,你就在那里好好住上一年,等生了孩子后再回来!
好不好?
到时候就说……就说孩子是从养生堂里领养回来的。
大嫂放心,没人敢多嘴!
我一定护你和孩子一辈子的周全!
大嫂……
大嫂?
大嫂!!!”
“呼!”
“三爷放心吧,大嫂没事了。
她已经放弃了死志,只是气血太虚,昏了过去。
日后只要好生将养几个月的功夫,很快就会好过来的。
她身子底子本来就好……”
将金针遍插尤氏全身大穴,保住了她的性命后,面色有些发白的公孙羽,长呼出一口气。
只是见贾环看到尤氏缓缓合住了眼后,唬的面色大变,她轻声安慰道。
贾环闻言后,这才长出了口气,放下心来。
只是看着公孙羽,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公孙羽甚至董明月瞒着他这件事,不能说是错的,说到底都是为了他好。
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去指责她……
只是,他不说话,公孙羽的性子也不是小意的人,也没有说话,垂着头静静的站在床榻边。
银蝶就更不敢说了……
所以,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贾环到底先开了口,道:“幼娘,现在能挪动大嫂吗?老放在地上也不是一个事。”
公孙羽看了贾环一眼后,道:“小心一点,不要动了金针就好。”
贾环闻言点点头,然后用巧劲,将尤氏从一片血渍中抱起,然后小心的放在了床榻上。
看着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尤氏,贾环原本没有什么感觉的心,忽然生起了一抹怜惜。
他似乎忽然明白了尤氏的心意。
他似乎明白了,尤氏为何会这般的绝望……
说直白些,尤氏只是一个依附着他为生,甚至是看他脸色为生的弱女子。
她所求不高,只要能在这座宁国府里,平安自在的活下去就好。
却不想阴差阳错下,她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可是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发生的这件事,是见不得光的。
更让她“惊恐”的是,一夕之欢后,她似乎有了身孕……
这是一件大恐怖的事!
但对她来说,似乎又是一件……无法言喻的,神圣的,甚至比生命还重要的事。
贾环也有疑问,既然比生命还要重要,那为何,她还会“轻易”的去流掉孩子呢?
直到现在,他才忽然明白过来,或许,对尤氏来说,流掉的孩子,那也是她的孩子……
是一个能够寄托她所有念想,让她在每一个难眠孤寒的夜里,可以想念的孩子。
每年到了“忌日”,每年到了他的生日,甚至是每个年节之日,她都会提前很久,用心的给他做两身身新衣裳,每年都增大一点点,然后烧给他穿……
或许,她还可以对着悄悄给他竖的灵牌说话,说一些娘俩儿的体己话……
这样虽然残酷,虽然荒唐,可是……
她到底不是一个人了,因为她有孩子……
然而,在她经历了亲手杀死自己孩子之难言苦痛后,她却又承受了比这更大的痛苦。
她的孩子,竟然从未出现过。
她根本就没有孩子……
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一个已经将剩余人生所有的念想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的女人,是何等残酷的打击。
上天待她何其残忍……
这个孩子的消失,带走的不仅是她大亏的精血,还有她余生所有的希望和念想。
这,或许才是她生无可恋,心如死灰的原因所在吧。
贾环忽然想起,前世读过的一篇文章,《祥林嫂》。
祥林嫂在最绝望的时候,还能坚持着活着,活下去,即使痴了疯了傻了,却还在不停的寻着念着,不就是因为,她曾有过一个儿子吗?
或许,在旁观者眼里,她只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傻子,或者他们只将这件事只当成一个不成逻辑的笑话。
可是,没有沦落到那个境地,谁又能体悟到其中的真苦……
“唉!”
贾环轻轻一叹,心里想到,幸好有公孙羽在,到底保住了尤氏的命。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既然已经发生了这种事,不管当日他是否有知觉,祸祸了人家,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银蝶一直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先端来铜盆热水和帕子,给贾环洗手,并擦拭他身上的血渍。
一边也在悄悄的打量着贾环的神色。
直到她看到贾环眼中的那抹怜惜后,银蝶心里才海松了一口气……
“银蝶,去到我那里拿一件……啧,不成……”
看着身上的血渍,定然没法穿着出门,贾环想让银蝶去他那里取一件衣服过来换了。
可又忽然想起来,家里的姊妹都在他那边,若是被碰到了,就不好办了。
“去我那里取吧。”
忽地,在从尤氏身上取针的公孙羽轻声说道。
“嗯?”
贾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他并未在她那里过过夜,怎会有他的衣服?
公孙羽将最后一枚金针取出后,抬起头,擦了把额前的虚汗,面色微微霞红,垂着脸轻声道:“我试着……试着给三爷做了一件,怕是很不好……
我女红不好,三爷若是不喜,回去后可……可丢了……”语气竟有些自责,甚至自卑。
毕竟,这是一个非常讲究女子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的年代。
连林黛玉这样有些“桀骜”,藐视“俗物”的女孩子,也一样做得一手好女红,只是慢一些罢了。
而史湘云,甚至能够以此为生!
在这个年代,女子女红不佳,真的很受歧视。
贾环闻言,一直紧绷的心却忽然放松了下来,脸上也重新浮出笑脸,他伸出手,动作温柔的替公孙羽理了理她耳边微微有些散乱的发髻。
这个亲密的动作,让公孙羽的脸羞的通红。
贾环柔声道:“幼娘,你也贪心忒过了些。
你本就已是杏林奇才,医道圣手。
在这方面,世上女人比你还拔尖儿的几乎没有!
古往今来都不多。
你还贪心不足,还想再精通女红和琴棋书画?
那老天爷岂不是太偏爱你了?你还让不让其她女孩子混了?
尤其是银蝶这样的笨丫头,你让人家怎么活?”
公孙羽哪里听过这么贴心,这么善解人意的情话,一时间,感动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银蝶在一旁差点没气个半死,只是到底不敢在贾环跟前造次,她对公孙羽道:“姨奶奶,您给三爷做的衣服在哪里?我去取来。”
公孙羽回过神来,脸色愈发通红,道:“就在药室东屋,衣柜左上阁里,是一件石青色的对襟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