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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我这辈子对不起你。待此事后我就上书奏明,圣使交与给朝廷,我带你归隐山林永不复出……”玉娘父亲的话还未说话就被婉儿凄厉打断:
“你对不起的是我们的女儿,你今天真敢这么做,我与你此生不复相见!”
冉竹心头难受的紧,待听到玉娘娘亲这句决绝的话来,泪水不由湿了眼角。
玉娘父亲听完此话僵住了一般,但并未再有言语只是在原地略略停顿了下,就抬脚迈了进去。他走的很慢很慢,冉竹不由自主也跟着走了进去。
空气里弥漫着产后的浓重血腥味,房间里血布到处都是,伺候的奴婢满手都是鲜血,足以见这场难产是多么惊心危险。
他看都不看床上朝他伸手那刚生产大出血后的孱弱女子,只是盯着张产婆怀中的男婴。随后颤颤的伸手将孩子抱在了怀里,怀中婴儿正紧闭着眼睛哇哇大哭,整张小脸红润的很。
“真的是男孩……”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带着丝丝颤抖,也只有冉竹听得清楚。
男婴只是出生时候哭了两声,见老爷正看着他,他蠕动着粉嘟嘟的小嘴,胖乎乎的一双小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张大眼睛好奇的看着。
他本僵直的身体软了下来,他低下头让下巴刚好碰到男婴的小手,温温软软的小手胡乱的碰触着他的下巴,冉竹似是听到了他低低的笑声,带着哭腔般。
冉竹瞥见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小身影,人还未走近就听到她夹着哭腔的声音:“爹,爹,娘亲昏倒了。你快去看看……”
冉竹心中担忧,率先抬脚往外奔去,却只听一声闷脆声乍然响起,冉竹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一道为玉轴明黄色的蚕丝锦帛正掉在地上,他的脚刚从其上迈过去。看来是从他身上掉了下来,可他浑然不知正走向一脸泪水的玉娘。
“孩子,父亲对不住你了。”话语低低间,两行清泪流到了他的下巴处。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颗药丸塞进了玉娘口中,顷刻玉娘便倒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他将玉娘大拇指上的指环拿下放入怀中,随后将她抱起,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怀中抱着一份珍宝,此番做法更是让冉竹头疑惑更甚。
只见他走到门口看着正被下人抬起来昏迷中的夫人,开口却是对下人们所说:“找大夫,照顾好夫人。切勿让她自寻短见,否则我让你们拿命相抵。”声音冰冷如寒冬雪岭,听的人不寒而栗。
说完冉竹就看着他抱着沉睡的玉娘出了门,小小的脸蛋上还挂着担忧昏厥娘亲的泪水。冉竹只觉心头堵得慌,想也没想就跟了出去。
已是夜深人静,天上大颗大颗的雨点混杂着狂雷闪电密集而下砸在灞河上,溅起朵朵暗色水花。一个一米多长的木盆在不平静的河中摇摇飘荡,盆中素锦被下正是之前被那老爷弄沉睡的玉娘。
有雨滴落在她的脸上,混和着未干的泪渍,却唤不醒她双眸睁开……
灞陵桥下岸边,站在风雨中的玉娘父亲一身衣服早已湿透,望着河中的几次差点翻进河中沉默的木盆,他不时的向河边跨出一步,随后又慢慢的收回。
冉竹的一颗心忽上忽下一如头顶上厉急的赤白闪电忽明忽暗,忽死忽生。她很想救,可身子却打从看到玉娘父亲在这河边做什么开始就如被定了身一般,只能站在灞桥上眼睁睁的看着木盆飘远,一股莫名的绝望情绪自脚底蔓延全身。
半晌,玉娘父亲望着飘远的木盆及至再也看不到,身子一软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赤白的闪电下冉竹看到了一张面目哀绝的脸,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女儿,是父亲对不起你,父亲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声音低迷悲戚自责中怀着一丝无奈苍凉,惊的漫天闪电道道厉急劈下,在电光火石间他的面容极为骇人。
木盆随着随流行至一道转弯口处,眼看着就要倾斜沉下水底,忽然从两边地面上生出了许多藤蔓。这些藤蔓如活了一般直接靠近玉娘,将整个木盆裹的严严实实,正欲将她带离河面。
就在冉竹松口气觉得玉娘有获救希望的时候,天上忽然劈下两道白紫闪电,直直击向那木盆里沉睡的玉娘。闪电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拉扯着藤蔓往河里沉去,一瞬间木桶便消失在了水流湍急的河面上。
“不要!”冉竹痛大呼一声,倏地睁开双眼。一室阳光满溢照的百花勾纹纱帐上的花朵如活了一般鲜艳美丽,可她却望着刺眼光线里群魔乱舞的细小灰尘大口喘气。
突然门外响起有规律的敲门声,随后男子的宠溺催促声响起:“冉竹我的懒徒儿,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也该起床了。”醇厚嗓音,听的人如沐春风。
第三十七章 我命我主(中)
马蹄踏踏卷着夜色青草灰尘再一次飞快进入平安村,守门的侍卫还来得及跪下相迎,就先吃了一鼻子灰。
偏头大胆看着飞一般消失的身影,二人相视一眼,不觉苦笑,这平安村可真是不太平啊。
马儿轻盈的停在这村中最大最明亮的房屋前,宣墨跃下马连缰绳都来不及栓就急急跑了进去,刚跑到院中猛然又停住脚,他身子往后转去。
大开的院门,他刚才进来时这门就是开着的,冉竹是真的来了吗?
彼时,屋中传来轻言笑语,待听得熟悉声音时,宣墨后背又是一僵,但伴随着屋门打开他的脸色快速缓和了下来。
望着院中站着的人,冉竹先是一愣随后跨出门槛,面带疑惑道:
“皇上这么晚来此,莫不是军中有了急事?”
还能有什么急事,天大的事情便是你不告而别,又和邱灵儿待在一起!
宣墨喉咙上下翻滚,随着屋内的人一一走出来,他终于看清了这里的热闹,他沉声道:
“朕是想来问问圣女马车的事情。”
这种事情何需他一个皇帝亲自单独追来相问,想必圣女昏睡期间,所有的事情王旭都已经交代清楚了。
冉竹的身后站着鬼谷子,邱灵儿与疏影,他们均垂目看着地面,心知出来是尴尬,不出来又对皇上不敬,如今只能装聋作哑。
“应是独孤子诺身边的贴身婢女无心所为,听士兵们说微臣离开的时候,她曾经靠近过马车。只是马车为何在隔了一夜的正午时分才爆炸,这真教人好奇。”
冉竹微微一笑,说完俯首施礼。
宣墨垂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握紧,心口某个角落再度空落落起来。明明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还冲着自己笑,还顺着他随意捏的借口圆谎下去,二人依然心有灵犀。
可不一样了,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嗯。邱太医你随朕去看看那马车。”宣墨颔首回道,似乎这才是他此行来的目的,不是为圣女而是找什么都懂的邱灵儿去检查被炸烧成一堆焦炭的马车。
“现在吗?”邱灵儿迟疑道,目光却极快的看了眼冉竹,但见她临风而立,白衣飘飘,这般淡然却又瘦削孤单。
想到刚才三人在屋中说的话,她双手不觉握紧。
“嗯,走吧。”宣墨点点头,心里却有一股无名火想发,可又无处发泄。
“是。”伴随着轮椅发出的咕噜声响,邱灵儿随着宣墨往外走去。
“微臣恭送皇上。”冉竹俯首施礼道,她的身后鬼谷子和疏影皆以小民自称恭送皇上。
宣墨刚要跨出院门的身子忽然一滞,胸口有如炸药砰然轰开了一道口子,令他惶然而不解。
微臣,微臣,她又开始自称微臣了。
这就是不一样!
脑海里繁乱想着,身子早已直直走了出去,他翻身上马掉头离开。对于邱灵儿坐着轮椅能否跟上他汗血宝马的速度,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亦或许早已忘了身后紧跟的人。
看着一黑一黄身影消失在山坡一头,一直保持着微笑神色的冉竹再也绷不住只觉自己被抽干了力气,软软的靠在墙上。
心有灵犀吧,就连我突然离开你会立即追来,我也算的清清楚楚……
“瞒来瞒去有什么意思,你告诉他,就算早些伤心也好过以后知道真相来的痛苦要好些。”
一向言语幽默风趣的鬼谷子难得的正经了脸色。
疏影站在身后瞪大眼睛看着鬼谷子的嘴巴,奈何双耳暂时失聪根本看不出鬼谷子在说什么,但他能感觉出鬼谷子说的不是什么好事,现如今不好的事情就是冉竹的绝症了。
对于半路上跑来告诉自己耳朵失聪的莫尊景,疏影则表现出了最大的冷静。毕竟靠马车如此近,只是失聪都算不得伤了。因为有鬼谷子在,柳木南的伤得到了很有效的救治,所以他一个晚上都是在屋子里,守着花麦饭和柳木南两个病号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若不是起来小解,在里屋的他根本不知道外间里由原先的二人变成了三人。
只是才半盏茶功夫,怎么连皇帝也来了呢?而且他也不像以前一样看到冉竹那么欢喜了,大晚上的过来却是为了带走邱灵儿。难道才几天没见,二人就生分了?
疏影越发想的迷糊了,只感觉冉竹肩膀轻微颤抖,原来她在说话。
听不到,听不懂,疏影心里急的想发狂。这时肩膀被人拍了下,他回身望去,只见鬼谷子正用刚才拍他的手指了指里屋。
“他醒了?”疏影急忙问道,他虽然听不见可他说的话别人还是听得见的。
鬼谷子笑嘻嘻点头,口中催促他进去。
“你不许走,我一会就出来。”疏影犹豫了下,偏首对冉竹叫道。
冉竹伸手挠了挠耳朵,无奈点头,明明是他自己听不到却偏偏还叫的这么大声。
疏影这才不放心的抬脚急急往里屋迈去,心想还是对着能听得到声音的人踏实多了。想到自己谁的声音都听不到唯独却能听到柳木南的,他的脚步顿了顿,心头泛起奇异的感觉,随后又更急的走了进去。
“他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