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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乃脏污之地,圣女还是快快离开吧。”木然的话自床里侧响起,花麦饭自说完后又开始沉默,甚而连起身行礼都没有。
“我今日来此,是想问问你秦彪去了哪儿。现如今皇上身边一个暗卫都没有,秦彪擅离职守置皇上安全于不顾,他越来越不像话了。”
冉竹愤愤说道,依然是极低的声音,可听在旁人耳里似是在极力隐忍怒气般。
疏影瞪大黑眼圈的双眼,看着眼前这张犹自挂着淡淡笑意的脸,实在无法想象出刚才那话从这张脸上的嘴唇里发出。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脑袋伸出额头出来,话语里也有了一丝生气:
“秦彪虽然个性冲动但从来都是将皇上安全视作第一,否则皇家宝洞里他不会留下陪皇上和圣女共赴生死。属下不信他会擅离职守,即便是离开了,他也不会不告而别。”
“好吧,被你猜到了,我是瞎说的。”冉竹也不生气,听到花麦饭这般肯定自己的伙伴,心中反而很高兴:
“我找秦彪确实有事,但我想从你这里应该也会得到我想要的。”
床上的人沉默了会,道:“圣女请回吧,你想要知道的,属下这里无可奉告。”
“看来,你们真的有事在瞒着我,是和颖姑娘有关的?”冉竹叹了口气道,身子重重的倚靠在桌角上,浑然不觉得尖角隔着衣服刺皮骨的疼痛。
“圣女请回吧。”还是那句无情的拒绝。
冉竹定定的看着被子一端露出的不算洁净的额头,嘴中叹气似的应了声,却拿眼看着疏影,用手指了指床上的人。
疏影翻了个白眼,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靠近床边。
“我走了,花暗卫多保重。”冉竹说道,用脚踢了下旁边的凳子,自己身子却动也未动。
就在此时,疏影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被子,大力扯开,床上一直不肯露面的人终于清晰的呈现在冉竹面前。
“花暗卫,一直闷着对身体可不……”带着善意笑容的语调如正弹着美妙乐曲的古琴长玄骤然崩断。
那最后的“好”字,被另一种呜咽隐忍的悲调发了出来。
紧紧一月未见啊,那肥胖的身体哪里去了呢,瘦骨嶙峋形容花麦饭都过犹不及,整个人仿佛缩小了一圈。
一双无神的眼深深的凹陷进去,皮包骨似的脸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痕,纵横较错密密麻麻,粉色红的疤痕上又添紫色血痕,早已看不出他往日的容颜,有一瞬间那双眼里迸射出愤怒和羞辱,但转瞬间死寂,空洞,比之前更为萧冷的空洞……
冉竹脑海里一片空白,许久,她低低叹息了声:“你,这又何必。”
在萧风几人不在的日子里,他这是用过多少种死法让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亲手刻下死亡的殇?
“圣女看也看了,被子该还给属下了。”花麦饭木然的表情泛起一丝冷冷的嘲讽。
疏影看楞了,感受到对面两道阴冷目光,手不自觉一松,被子就落了下来,松松垮垮堆坐一团的盖在花麦饭胸部以下的位置上。
“喂,我费了老大力气把你救活,你就这样,这样……”疏影没好气道,对于花麦饭那眼神带来的害怕转为了口头上的不满。
花麦饭冷冷看着,眼底嘲意更重,噎的疏影干瞪着双眼说不出话来。
冉竹的身子已经慢慢踱向门口,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自嘲的语气同样冷冷吐出:
“邱灵儿的那双腿为谁而废?她心心念念的人要寻死呢,看来不久还要为这种人陪上一条性命。呵……”
床上的人忽然双腿蜷缩一起,被子下的身体瑟瑟发抖:“灵儿……”
话音未落,就听一变了调的女子嗓音突兀响起,惊得疏影飞也似的窜了出去。
花麦饭拼命挪动着身子,话语里对灵儿的愧意还未散去,就被一股浓浓愤怒和担心覆盖:
“圣女……”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门外,疏影爆喝声同时传来将他口中呢喃的圣女二字覆盖:
“童华,你这个老不要脸的,你想干什么!”
第十二章 童华之死
因着疏影的那一声吼,终于惊动了附近巡逻的士兵,当张云几人闻声赶来的时候,只觉眼前一黑,紧握腰中剑柄才稳住了身形。
圣女何时来的?
童华老匹夫什么时候逃狱的?
他们二人怎么会在碰上,童华还劫持了圣女。
一连串的疑问自张云胸口轰隆碾过,几下思量间她心中终于有了丝答案。
而这边,被童华拿剑架着脖子的冉竹,正无奈的看着怒瞪着童华的疏影。
他们可是偷偷潜进来的,这本就与身份不服,还大声嚷嚷引来尴尬。再说这家伙武功那么高还不过她身后的一个老头嘛。
更重要的是这样做,房间里的花麦饭很可能被人发现。未经皇上允许,暗卫若曝光于天下人之下,这可是比死还要痛苦的无能表现。
冉竹低低叹了口气,用着只能看到握长剑苍老的手与半边胸膛处干净里衣的眼角余光对着童华道:
“你能对人质好点吗,骨头快要被你捏碎了。”
唔,衣服这么干净,看来在牢狱之中童华过的不错嘛。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从北面的大牢跑到他这里来,说明她和疏影很可能在进来时就被人给发现了。
巡逻的士兵,冉竹想到了她们蹲在灌木丛里,有一组巡逻士兵经过……
童华在边塞当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将军,对他忠心耿耿的士兵大有人在,前去通风报信倒也不难理解。
但,士兵眼神怎就如此犀利,发现灌木丛后的是她呢?
还是,另有其人?
此话一出,众人绷紧的脸不由落向钳制在冉竹右肩膀上的那只手,恨不得以眼神将之挫骨扬灰。
其实,冉竹只是想活跃下气氛,她根本感觉不到痛。
“真没想到你真的没死。”僵持半天,童华嘴中蹦出的便是这么一句。
不甘,嘲讽,愤怒,还有切齿的仇恨……
“童华,你再不放了冉……圣女,你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煮汤喝。”
疏影黑着脸威胁道。
“少废话,都让开,放我走。”童华叫道,冉竹脖颈间的长剑跟随着主人的激动情绪而颤颤发抖。
冉竹甚至能感觉到,剑刃在一下一下刮她皮肤的尖利感觉。
“童华,我知道军营中对你忠心的士兵很多,想必你也早知道皇上和圣女回来的真正日期。但你为什么不想想皇上从未提审你?”
四周士兵里层持剑,外一层张满手中弓箭,在张云的谈话中个个严阵以待,未有丝毫退开之意。
“哼,他心里有愧哪里还有胆量来见老夫。枉我姐弟二人在他最无助弱势的时候倾尽全力辅助于他,让他脱离莫求双的钳制。老夫为了他的江山在这荒无人烟的边塞一守就是十几年,可他呢?我的姐姐荣太妃竟然被他死而复活的太后所杀!什么衣锦还乡,颐养天年,都是骗老夫的,骗老夫的!他宣墨就是这世上最无情最没有孝义廉耻的人,他不配做皇帝!”
最后一声,竟是用吼了出来,此刻的童华睚眦欲裂,双目赤血,眼角隐隐渗出滴滴液体,不及众人发现就被冷风吹干。
凌乱白发飘散在肩膀四周,本铮铮傲骨的身躯在这一身白色里衣下显出几分单薄孱弱,再看看他如今的疯狂行为……
张云脸色不由几分黯然,童华虽然好大喜功,嚣张跋扈,但矫勇善战是实,与士兵之间更是以兄弟处之,常常与他们席地而睡,甚少摆出将军架子,便是她本人也十分欣赏童华这一点。
只是皇家的事情,又岂是他们这群臣子所能插手的,想来那些消息也都是萧离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告诉童华的吧。
否则,他不会在皇上和圣女失踪的那段日子里才有了谋逆篡反之心。
想到此,张云望了眼冉竹,彼时冉竹也正巧望向他,眼眸微微弯了弯,令她浑身一怔。
圣女,她不怕吗?
“童老将军,张将军刚才的话还未说完呢,我也想知道皇上回来半月有余,为什么不来提审一个叛国谋逆的罪将呢。”
冉竹淡淡开口,众人虽然看不清面纱下的脸是何神态,但从她的语气和悠闲的眼神里却能感觉到圣女并不害怕,甚至可以说很轻松。
“你才叛……”童华下意识的反呵道,随即心中一阵刺痛。
是啊,他是个罪将了……
这般复杂纠结痛苦的神色尽数落在疏影眼里,他捅了捅一旁的张云,示意他赶紧开口。
“皇上如果要来审问你,在铁证如山的叛国证据面前,你必然要受诛九族的刑罚。可他不来,甚至都不让我们在他面前提起你的事,他的想法和用心,你还不知道吗?”
张云说道,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
这是他私底下不停缠着莫尊景而得来的消息,虽然莫尊景说这是他猜的,但结合皇上那善良性子来看,十有**是不想杀了童华。
张云话落,不给童华一丝思考的时间,冉竹的手挥挥令张云屏退所有士兵。
她接下来要谈的都是皇家秘事,这有关于宣墨荣耀问题,在冉竹看来比她自己这半条性命重要多了。
张云犹有不安,但看向冉竹清澈笃定的双眸时,这才下令所有人撤离,徒留一地被被践踏所致的歪斜杂草残花。
“荣太妃或者也可以说太后,自三年前就开始杜绝与宫人来往,除了宫中重大祭祀她几乎从不露面。皇上为此苦恼了很久,他一直以为太妃是怪他将你调往边塞,让他们姐弟分离。是以,他便也顺了太妃的心意,三年二人见面的次数手指头都数的过来。他又如何得知那清幽宫里的太妃早已换了人?而且,童将军,发现荣太妃是太后的人,不是皇上,是我。”
“什么?是你?”童华目露惊愕,但依然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