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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切一家人住在这幢白宫大厦的五楼,房屋号码是五A。这个家族由四个人构成。母亲久美子今年60岁。她守寡已超过20年光明了。然而,她并没有因为成为寡妇而感觉不幸。
向来没有家庭观念而生性喜爱拈花惹草的丈夫病逝时,说实在的,久美子由衷感到解放。对她而言,惟有孩子们才是无价之宝。女人不应该结婚,女人拥有的财产惟有子女而已——这是久美子迄今依然以执着的态度抱持着的前后自相矛盾的信条。
两个女儿或多或少承袭了母亲这样的影响。这个作风多少起因于对独力将三个子女养大的寡妇母亲的同情心。
这位母亲绝不怂恿女儿们结婚。女儿们在母亲的影响下自然也不急于出阁了。
长女照代于7年前有过结婚经验。结果,她并没有珍惜这个到28岁才来的姻缘,婚后不到一年就闹离婚而回到母亲的身边来。丈夫爱她不够深——离婚的理由漠然到这样的程度。身为母亲的久美子竟热烈欢迎女儿归来哪。
丈夫不足以依赖、真正的爱情惟有存在于母子(女)姐弟之间——久美子的教育之正确由此得到一个证明。从此以后,照代根本不考虑再嫁问题,过的是女光棍的日子。她今年已35岁,在一家第一流百货公司任服装设计师,每月的薪俸相当丰厚。
次女光代同样视结婚为畏途。她虽然有过多次谈恋爱的经验,但都为时不久,每次都弄到不欢而散的地步。这也不是说她的个性特别强,而是不信赖男性的先入观念作祟的结果。母亲远较男人可靠,母女间的感情强于一切——她有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
这个光代今年也已29岁。不过,她在精神上倒很年轻,有时候还会想起来似地穿起短迷你裙。这样的她在观念上却有相当守旧的一面。光代是在一家贸易公司担任协理秘书。她在公司的表现相当不错,领的薪水比姐姐照代还要高。
这个女人国里仅有的男性就是长子天马。天马长年苦于气喘病,生来身体赢弱的他还有一个毛病是容易疲劳。不过,根据医师的诊断,他这么容易疲劳是由于受到过度保护而引起的慵懒症的一种反映。
他勉强从一所私立大学毕业后,参加过许多家公司的职员招考而均告落榜。后来就索性放弃就职的念头,在家过着游手好闲的日子。他不但不喜欢外出,更厌恶社交。他最喜欢的就是窝在家里,干自己喜爱的事情。其实他也不是天生的懒骨头,只是实在不能脱离家这个安乐乡罢了。
一旦出门时,任何事情都非由自己处理不可。然而,天马是把买戏票或拦计程车等小事都当做苦役的一个人,他怎么能面对社会上无数冷酷的现实呢?只要窝在家里,他可以避免一切伤脑筋的事情。在家里他甚至于不用开口,家人就会把他伺候得无微不至。
窝在家里看电视啦,整理集邮簿啦,玩玩模型玩具啦,吹吹横笛啦……这样的生活他已过了三年,而母亲和姐姐们对这样的他却一点怨言都没有。
这三个女人都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就是说,女人国里惟一的男性被宠得太过分了。在三个女人的眼里看来,身为小田切家嗣子的天马,这是应享的权利。天马的父亲何尝不是一辈子都没有为赚钱而辛苦过吗?
既然父亲如此,天马也理该如此——虽然天马本身不见得有这样的想法,而这已是周遭三个女人根深蒂固的观念。这一家人之所以如此,主要还是由于天马没有工作赚钱的必要。天马纵然没有收入,这也不影响小田切一家人的生活。
小田切家是世代相传的地主,其富甲一方的情形,杉井区获洼一带的人无人不晓。过去拥有的土地甚至包括青梅街道以及五日市街道,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大地主。
这一家所拥有的土地后来逐渐变小。直到久美子的丈夫病逝时,为了要缴纳遗产税,又出售了一大块土地。因此,现在仅拥有千坪单位的土地而已。虽然如此,在获洼一带拥有千坪单位的土地,已经是非常可观的财富了。
一家人的生活靠切割土地出售就可以过得相当舒服。可是,土地越来越少,手头握有的现款又有限,因此,浪费和奢侈还是非尽量避免不可。由于长年守寡生活的经验,久美子变得知道如何节省,甚至于到吝啬的程度,这也不能怪她吧?
小田切家这个四人家族即将增加一个人而变成五个人。这是由于天马预定于今年秋天结婚的缘故。一点生活能力都没有的天马为什么要结婚?这是久美子接受她所尊敬的一位医师的建议,准备以此唤起天马做为男人应有的自觉的结果。
这个准新娘子当然由久美子所选择。这个女孩当然非相当不平凡不可。小田切家可以说是一个女人国,来到这样的家庭当媳妇,和婆婆大姑子们生活在一起,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何等煎熬都能接受,而且对婆婆要绝对忠实——久美子要的是这样的一个女孩。
松原阳子是过去一段时期在小田切家工作过的一名家政妇(帮佣)的孙女儿。这是个近来难得一见的既乖顺、嫺静而又颇富于常识的女孩。以22岁的年龄来说,她不仅懂得礼貌,人也很老实,而且容貌更是相当不错呢。
这样的人不仅能参加小田切一家人血的团结,将来更能真正成为家族的一分子才对。由于这样的分析,松原阳子终于在久美子面前过关了。因此,她辞掉原先在一家公司服务的工作,每星期有三天都来到这幢白宫大厦的五A房度过。
这天晚上,这四个女人刚好都在起居间里。久美子正用食谱教松原阳子一些烹饪方法。照代一边勾织花结,一边对这两个人插嘴说话。光代正在边看周刊杂志边看电视。
天马在这个时候回家来。傍晚5点钟左右时出去的他现在脸色苍白地回来,时间是10点15分。四个女人一齐站起来。久美子和松原阳子站起来是为了要弄东西给天马吃,所以准备到厨房去。
照代站起来是为了要沏茶给他,光代则是为了要把“特别座”让给天马。而天马在电视正前面的“特别座”沙发上坐下后就抱着低垂的头不语。四个女人围绕天马交口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杀死一个人了……”
天马的声音从掩着脸的手指隙间传出来。瞬间里一片寂然。没有一个人把他说的话当真。只是,天马向来不是个会开这种玩笑的人,所以她们都觉得茫然了。
四个女人完全相信天马所说的话,这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天马以颤抖的声音道出杀害星川功一郎的所有经过。听完他的?述后,四个女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了。每一个人都露出紧张的表情。然而,一切亦仅如此而已。
没有一个人责?天马,也没有人大声叫起来。
“我并不是为了偷钱而把他杀死的。是星川这个家伙口不择言,侮辱起你们嘛!他说妈妈您是对儿子百依百顺的没有脑筋的母亲,还有姐姐你们,一个是婚姻失败只有叵到娘家来住的,一个是嫁不出去的老小姐——这样,我还不生气吗?”
天马以哭丧的表情说完这些话时,他的气喘病就发作起来,显得很痛苦的样子。照代和光代立刻共同为他抚背。松原阳子则赶紧拿来他经常服用的特效药。惟有久美子雕像一般地静坐在沙发椅上,一动都不动。
她沉湎在一片深思里。她显得出奇地镇定。久美子会露出这种威严的态度是很少有的事情,这个模样有些令人望而生畏。长时间的沉默。天马的发作静下来后,三个女人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我们非想办法不可……”久美子打破沉默说。
照代、光代和松原阳子都盯着久美子的脸看。
“我们一定要设法保护天马才行……”
久美子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她的一双拳头微微颤抖着。这是一副多么严肃的表情。
“你们听着,我们一定要好好保护天马才行。因此,我要求你们的全心协力……”
久美子抬眼环视一下三个女人。这个眼神之可怕,好像要把不服从的人震慑住的样子。照代和光代被压倒似地连连点头。
“做这件事情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大家知道,我们五个人是心连心地结合在一起的。世界再怎么大,我们能够依赖的,除我们自己之外,还有别人吗?社会上的人都是冷酷无情的……彻底保护天马,这是我们的义务!惟有一家人才能紧紧团结在一起!这是血的团结,大家要同舟共济,一致团结,知道吗?”久美子发出比电视机还大的声音说。
“我们要有faimily(家族)观念,对不对?”光代以真挚的表情,使用时兴的话说。
“阳子,你听懂没有?你已经算是小田切家的人,好好保护天马,也是为了你呀!”
久美子以锐利的目光对着松原阳子说。
“是的。”
松原阳子以严肃的表情深深点头说。
“妈,我们用什么方法保护天马呢?”
照代有些不安地蹬着眉头问道。
“你们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
3
久美子要天马把详细的经过再说一次。
天马这天傍晚5点从自己家里出来。出门后他就直接到道玄坡的一家咖啡馆,和一个叫做浦部正彦的上班族人士会面。浦部正彦是天马在集邮上的同好。他有一张天马渴望得到的邮票,数天前他曾经打电话来说要把这张邮票让给天马。
这是明治十年八月发行的钱币型邮票,面值四角五分。其实,这样的邮票时价6。5万元到7万元而已。而浦部持有的这张邮票的特色是:邮票左右角上应有的“45”字的一边短缺了。
这样的变体邮票,当然很珍贵。天马由于渴望得到,所以开价30万元。浦部听到这个价码就表示愿意让出。天马这就带着硬向久美子要到的20万元,来到这家咖啡馆。
见面时,浦部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