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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连晏海青脸上都露出踯躅之色。
宁小闲笑了笑,也不待他们答复,伸手一指。
地上的缚龙索带着阴九幽分身,一起落进了她的掌心。她将此宝收好,转身走出了滴水阁。
她笃定阁中那两位掌门人都不会再来争抢阴九幽分身的归属权了。同样地,她也不打算将晏聆雪通敌的消息传播出去。毕竟这位事主儿已经死了,如果战盟将她的所作所为广而告之,天凌阁和西夜成为众矢之地,南赡部洲中北部保不准又会重来一次势力大洗牌,届时出现的动荡一定是战盟避之不及,而蛮人喜出望外的。
令仇者快,这事情就万万做不得。
月上柳梢头,树下走出来的却是怀柔上人。
滴水阁的大门还未闭起,他自能看到晏海青和郎青两人伫立原地,面色不佳。
宁小闲问他:“其实你早知道我会进去滴水阁罢?”
怀柔上人嗯了一声:“岩炭城以后,我就知道你偏爱铤而走险。”
她在极北之地的岩炭城,解决了怪病“七日谈”事件。
宁小闲又问他:“其实你早就认定,我不是凶手?”她早察觉到怀柔对她的宽容,否则他为何不进滴水阁?显然对于这位心如铁石的神境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分亲疏、辨远近。
第2433章 又见神罚
怀柔上人瓮声瓮气道:“神王杀重明鸟,正是要让战盟和西夜、让巴蛇和我反目成仇。你是个聪明人,我不信你看不出这样浅显的布局。”他顿了一顿,“就算我不说,巴蛇也早就明白。”
宁小闲不语。长天当然明白,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洞悉了神王的算盘,却没有阻拦她的复仇,否则这一定会成为她心头一个死结,再也解不开。
神王布下的,是阳谋。即便她心知肚明,报仇的信念却没有减少半分。
怀柔上人负手,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悠悠飘来:“你和晏聆雪不一样,你不该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晏聆雪可以任性,他们这样的人,反倒没了任性妄为的资本。
不该么?她自嘲一笑。
这一回如非神王先下了手,她真不敢保证自己见到晏聆雪的时候,会不会将她一剑杀了。
毕竟她身在奇凌城,正是为了复仇而来!
不过她还未走出外头的小花园,就有西夜的侍卫自外头飞快奔来,站在滴水阁前恭声道:“前线急报!”
郎青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
侍卫奔进去,望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吃了一惊,却未表现在脸上,只急促道:“昨夜,中州神山上忽现雷劫。”
阁中几人都是一怔,连宁小闲的脚步都停了下来。南赡部洲任何地方出现雷劫都不稀奇,唯有神山现在那里是圣域的地盘,蛮人从来不循天道,也不需要渡劫,怎么那里会有雷劫降下?
郎青把心头的烦事先放到一边,先问他:“怎回事,一共劈下来几道天雷?”修仙者渡劫,视天雷数量就能知道他渡的是几重天劫。
可这侍卫的面色更奇异了:“就一道。”
就一道?这算什么天劫?晏海青和郎青面面相觑,却也知道情报不可能有恁大出入。侍卫紧接着道:“可是威力奇大,整个夜空亮如白昼。据前方传来消息,天雷落在神山山脉的明古拉峰,它的原高是一千二百丈,隐流的禽妖飞入高空可以望见,整座山峰被削平了一半以上。神山边缘的居民自述,山间有光柱从天而降,比山峰还要粗大,他们的房屋也有电光环绕。”
一千二百余丈的山峰,硬生生被削掉了六百多丈(两千米),这是何等威力!
当下正是敏|感时期,蛮
族发生的异动都会引来格外的关注。郎青皱起眉,才挥退了侍卫,就见到宁小闲去而复返,面色凝重道:
“那不是天劫,而是天罚。”
众人不由得微讶。
宁小闲的身份今非昔比,郎青对她说出来的话已不存疑。
天罚?对这两字定义,修仙者并不陌生,其实天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称作天罚,南赡部洲修仙者想要飞升仙人境,老天就要和他们清算从前的罪孽,以劫雷伐之。可是真正会被称作“天罚”的,只能是犯下了令天道也要震怒不已的罪行。世间多少大奸大恶之徒,其罪行用人类的道德伦理去衡量都可以唤作十恶不赦、百死莫赎,但在天道眼中也还远未够降下天罚的标准。
所以,神王他老人家在神山里鼓捣出什么东西,才引来了天地震怒?
晏海青忧心忡忡:“能引发天罚的,必然是天理难容的恶行。神王又有甚诡计要使?”
宁小闲却是清楚分明地知道上一次天罚的时间地点人物和诱因,心里暗暗一沉:难道是……?
她心底转过几个念头,忽然想起一事,即对郎青道:“水淹奇凌城第二天,有人在斗河码头上杀掉西夜修士,又潜入鸣沙河床盗走卧铁。此事,可有后续调查?”
郎青没料到她的话题转变得这样快,回想了好一地儿才道:“彼时战役刚刚结束不久,这人杀修士、盗卧铁,前后不过十几息的功夫。西夜接到警报派人增援时,来犯者已经消失不见。东海神君也说道,这人能躲过他的追击,至少也是神境实力。”
时间过去了快两个月,虚泫早就完成了御守奇凌城的约定,而后返回东海清理门户去了。按照出狱时的协议,在下次大战开始之后,他还会卷土重来。不过返回东海之前,他就发讯与长天、怀柔,告知不明人士盗走河中卧铁。
虽然只是区区一截卧铁,也是在老沉渊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对此他也郁闷得要命。
可是能让神境亲自出手抢夺的,会是什么样的宝贝?“卧铁的由来,可能查证?”眼前这两人不知究里,因此她补充了一句,“若我没有猜错,出手盗走卧铁的家伙大概就是神王本人。”
这件事发生在她离开奇凌城不久。考虑到目前南赡部洲上的神境,无论是蛮人还是仙宗的加在一起总共也没有三十位,并且那时还能出现在中州、没有投入战斗的,恐怕只有寥寥几个。
这其中,就有神王,并且别忘了天隙洞开以后,他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未露面。这人从来不做无用功,只能说他去做一件比夺取逆风平原更重要的事了。综上所述,她和长天接到虚泫的讯息仔细分析以后,认为那来历不明的神境十有七八是神王。
结合神山刚刚发生的天罚,她隐约知道“更重要的事”是什么了,这对南赡部洲所有修仙者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再掐指一算,她离开奇凌城不足五个时辰,神王就赶来截击七仔了,时机把握得相当精巧。现在她已经知道阴九幽化身侵占晏聆雪的贴身侍女春萼,潜伏于奇凌城
之中。如果当时入河淘取卧铁的神境是神王,从时间上来看,他完全可能从阴九幽分身那里得到了宁小闲的消息,从而筹谋抢人计划。
想到这里,她也有些后怕。多亏当日早一步离开奇凌城,否则怕是要和神王迎头撞上。以无心算有心,恐怕在这里连虚泫、怀柔都未必能保她平安。
晏海青和郎青听闻,都是大惊。晏海青忍不住道:“神王当时如果就在奇凌城,为什么不干脆……”他也是一门之主,说到这里忽然明白过来,“唔也对,当时抢夺奇凌城的是摩诘天,他并无意助摩诘天夺城。”
蛮人三大势力之间的确结成了暂时的守望互助同盟,不过私底下各怀鬼胎,谁也不愿见谁过得太舒坦。神王隐匿行踪来到奇凌城,当然不会多费手脚去帮摩诘天的忙。
“他要一截卧铁作甚?”郎青这才认真回想,“我也令人查过,可惜奇凌城受战火影响,还是损失许多过往资料。迄今只能在一部地方史里查到,早在八百年前,上一任属地仙宗派人治理河道时就已经发现这截卧铁沉在河床,据称当时以麻索缚之,岸上数十匹弩马都拖之不动,后来仙宗里派来巨力妖怪,也没能将它拖起。大家知道这玩意儿有些古怪,不过它躺在河底也没碍着谁的事儿,所以最后干脆将它当作淘滩的标志。”
也就是说,这东西不知从何时起就沉在鸣沙河里了?宁小闲沉吟半晌,才问他:“鸣沙河经常淘滩么?”
这条大河每年自上游挟带大量泥沙流下,加上这一段河道流速平缓,如果奇凌城不组织人定期深淘河滩,那么河水早就溢过河岸,冲击溢洪平原了。
“……”显然这问题超纲了,郎青作为堂堂西夜之首,哪里会关心鸣沙河淘滩这么初级的问题?
“罢了。”宁小闲大致收集到自己想要的讯息,这时向两人微一颌首,“两位,就此别过。战盟和西夜的协议,依旧有效。”
她要再去找一个人,以确认某事。
郎青稍作犹豫,忽然唤住了她:“宁夫人,我还有一事不明。”
“请说。”晏聆雪已死、阴九幽分身入手,她和西夜之间又没有尖锐矛盾了,因此态度甚好。
“春萼死后,阴九幽分身潜伏在什么地方?”
“具体手段要待审讯之后方知。”宁小闲想了想,“不过由我来推断,手段不外乎两种,要么找个晏聆雪亲近的下人附身,吞掉宿主的魂魄,自己鸠占鹊巢,要么干脆在春萼死后就已悄悄附在了令夫人身上。城主府对进出往来的客商和家丁严加监视,对自家女主人却未必盯着看了。”
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分光镜虽然不能析出这个阴九幽分身的真正面貌,但一个人身上若是存在两个魂魄,分光镜还是能一把照见的。魂修是不会犯下这样初级的错误。
郎青长叹一声,点了点头,转眸望见晏海青面色铁青,显然是愠怒不得发作。
这位大舅子亲历今日一切,从此与他要相看两厌了。看来后面天凌阁和西夜的合作不会很愉